如果真是不同房那么多年了,这样你唱我和的默契是哪来的?
“看起来确是不像。”这点,魏瑾荣也是奇怪的。
长兄长嫂感qíng不佳这是确有其事的,兄长在外与他一同办事,半月一月有之,大嫂是从不派人来问道一字半句的,更别论嘘寒问暖了。
不像他的白氏,便是天气热了,也担心他汗湿了袜穿着不舒慡。
“恁是奇怪。”白氏摇摇头,当真是不解,“妾也不懂长嫂,她爱说笑,一天到晚对谁也没有个冷脸,不像久病孤僻之人。”
“这一点,你还是别信她,”魏瑾荣闻言苦笑,“长嫂最擅伪笑,你看她面上笑开了花,心里不定怎么想你的。”
那长嫂,人面狐心,不是个可jiāo心的人呐,表面上尊着敬着就好了。
“虽有不解,但这点妾多少懂一点,您尽管放心。”白氏翘了翘嘴角,眼睛含笑朝他看去。
她不是没有戒心之人。
魏瑾荣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瞬时便也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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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万事皆宜。
这日,京中有数起婚嫁,这也是魏氏家族族长接替之日。
关于魏瑾泓接替族长,族内无任何异见,这是多数家族不常见的,而当日来观礼的九大家的族长也悉数全到,诸候名相,也全悄然而至,便是当今圣上,也下了圣旨,赐了魏字金牌过来。
这种日子,赖云烟作为女眷,她所要做的就是头顶十斤珠冠,低着头跟在头顶墨冠的魏瑾泓与魏世朝身后一路跪拜,路上不能说一个字,便是走路时也不能让珠帘发出太大的声音,便是跪拜下地,也要悄然落地,不能让身上的饰物发出刺耳的声响出来。
一路直至中午,跪拜先祖,一一见过族中叔父长老,再从魏景仲手里接过族令,再到族谱上写上他们的名,落了他们的手印,这族长接替之事才算告了一个段落。
稍后接待客人就是族中男丁所为之事,赖云烟要做的就是回府接受女眷的贺喜。
等赖云烟回到轿上,前来送他母亲的魏世朝在确定好祖父的轿子已先行一柱香回府,母亲的轿子按国师所言可以回府后,他立马使了眼色让母亲的下人动身。
轿子一路往前抬,魏世朝跟了几步,问轿边的冬雨,“娘现在怎么样?”
“无碍。”冬雨朝他一笑,低声道,“你快去忙你的去吧,晚上回来吗?”
“回。”
“那就好。”
说罢,冬雨已随快步离开的轿子而去,魏世朝看着母亲离开的轿子一会,转头往先生的方向看去。
先生这时正与国相jiāo谈甚欢,魏世朝看他一会,见先生这时似有所觉回过头朝他看来,他便朝江先生笑了笑。
江镇远在那方朝他微笑点头了一下,随即就回过了头与相爷继续谈笑风生,似身上什么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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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赖云烟顶着头上的珠冠受了族中妇孺的拜礼,这才回了屋解了头上的珠冠。
这本是不能摘下的,这珠冠是一族之母一生都戴不了几回的,但这礼冠委实有点重,赖云烟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只得换了小冠。
换完重冠,她匆匆去了魏景仲的院子,这时养病的魏景仲的院子是全府最安静的住处,赖云烟进了里面,才觉得耳边鞭pào与人声共发出的喧闹声止了。
到了魏景仲的主卧前,赖云烟对着门行了拜礼,才道,“爹,媳妇来了。”
“老太爷说,您进来吧。”魏景仲身边那个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仆这时给赖云烟磕了头,传了话。
“是。”赖云烟低头,让下人们把大门全大打开,这才进了门。
走到chuáng边魏景仲还闭着眼,易高景在给她行礼过后轻声说,“老太爷说了,等您来之后,就给他扎针醒一会,他有话要跟你说,夫人,那是现在扎针还是?”
“睡多久了?”赖云烟看着chuáng上那面色黑灰的人悄声言道。
“自午时至此。”实则是只有受礼时那一会才是醒着的,其余的时辰老太爷都是昏昏迷迷醒不过来,之前几天也是如此,想来夫人也知老太爷现在的详qíng。
“扎吧。”赖云烟摇了摇头,退后了两步,撇过头去不看,让易高景施针。
这时有易高景的两个学徒过来帮手,半柱香后,魏景仲醒了过来,易高景领着下人们退了下去。
这时大门大打开,外面阳光明媚,越发显得这间弥漫着药味的屋子的空dàng与衰落。
“坐。”魏景仲闭了闭眼,对前看着模样模糊的媳妇说道。
“是,多谢爹。”她的声音很是恭敬,在她落坐之后,魏景仲也模糊看到了她弯腰鞠躬行礼的身影。
他对面前的这赖氏有诸多不满,在崔氏过逝后,有段时日他甚至想过不顾世朝,让儿子休离赖氏,可她就是不在大体上犯错,三从四德对她来说就是空无的礼法,可她就是聪明地让人看到了她的不易,看到了她的牺牲,却没让人看到她的咄咄bī人。
这个长媳,他是真的不喜得很,哪怕现在觉得她没有以前他认为的那样骄横恶毒,但也还是觉得她心肠不好。
可是,这赖氏有身份,她生了世朝,连他那行事稳妥的长子对着她也有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容忍,非要绑着她一块,他才把九龙令给了她。
赖氏这一生,生是魏家妇,死也是魏家妇,如此崔氏死前对她的憎恨,对她的诅咒全都成了空。
而从今天开始,她从此之后是一族之母,魏府最尊贵的主母了。
“今天,你还不甘愿吗?”魏景仲努力看着眼前的长媳,从喉咙挤着字问她。
她得了地位,名声,事到如今,她还在不甘愿吗?当人是在bī迫她吗?
“没有。”
“此话真心?”
看着眼前抿嘴唇灰黑还固执问话的老人,赖云烟笑了笑,“真心,公公,赖氏知道这路是自己选的,当然甘愿。”
“那就好。”魏景仲那奋力挺起的头重倒了回去,他无力且虚弱地闭着眼睛道,“甘愿就好,至于甘不甘心,老夫也只能随你去了,这府里,这天下,不甘心的事qíng多了去了,这世上真有几人真能得偿所愿,就如老夫,赖氏,你当老夫甘心把我的心头ròujiāo给你?可不甘心又如何,他终归是你的。”
他会死,而她却是那个能陪着他的孩子走到尽头的人,这bī得他不得不把最重要的东西jiāo给她换取她的留下,谁能说,他就甘心了?
如若可以,他根本不会让这样一个对儿子无心的媳妇陪在他此生最为骄傲的儿子身边,她不配。
☆、131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立场,说的话自然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的,何况魏景仲已经病至如此了,人都要死了,跟他计较什么?
而她也确实没少沾魏府的便宜,便是魏瑾泓,哪怕守身不是为她,但也挺为她长脸的,她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魏府都知道她是他喜爱的夫人,这么多年,除了魏母,这府中上上下下真没几个人真愿意得罪她,连魏景仲多少也因此对她迂回了不少。
被当家人重视的主母,与不重视的主母,所受的对待当然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所以这种时候,她温顺点,以退为进,对谁都好。
“是。”她低头叹道,苦笑着说,“儿媳知晓许多事都亏欠夫君的。”
魏景仲听了这话睁开了眼睛,他努力地看着眼前的人,确定真假,他从她低着的头扫到她放在膝是紧紧握住握成拳的手,终是信了,低头叹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摇手让她退下。
赖云烟再行恭敬退出了门,等完全走出了院门,她微低着的头才抬起。
什么亏欠?想着这话堂而皇之经自己的口而出,她不由好笑。
她活着还是挺像回事的,活成了自己以前最厌恶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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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冬,这一年的京都连着几天都迎来了大雨,这天冬雨一大早起来给赖绝穿衣时,赖绝问她,“主子昨日有没有开口?”
“说了几句吩咐。”冬雨说到这顿了顿,“说天冷雨冷,你和三儿哥身上的老毛病大概也犯了,让你们这几天办事注意着点,别损了身子。”
“知道了。”赖绝看着跪着的媳妇儿大力给他绑腿带,伸手去按了按,道,“还gān得了二三十年,不用担心。”
冬雨点点头,绑好腿带给他穿了靴子,拉他起身大力拍打着他的衣服弹灰,边拍边道,“她不要大老爷那边的人,你要,先斩后奏。”
说着,又是啪啪啪啪好几下大力的抽拍,看着媳妇儿的狠劲,身上有点发疼的赖绝笑了笑。
主子雨天喜静不爱说话,一天到晚说不了几个字,伺候她的人便也心qíng好不到哪里去,回来了就得拿家里的人撒气。
这事,他都习惯了。
秋虹那边给赖三儿在准备包袱出门,赖三儿在吃着她昨夜连夜卤出来的还热呼着的ròu,秋虹给他切了满满的一碟,就着稀饭吃,还有十来斤也切片放在了包袱里,让他带在路上。
“秋虹姐。”因天色还黑,门外叫人的声音有些点低。
“来了。”秋虹吁了口气,把手上拿着的带子重重打了结,就快步走出了门。
不多时,她回来了,手上多了个葫芦,放到桌上与赖三儿道,“三斤的烧刀子,一天二两,能喝到你回来那天。”
赖三儿塞了片ròu到她口里,点头应了好。
“我要去小姐那了,就不送你了。”秋虹吞了口中的ròu,抬头往门边看了看yīn沉沉的天,“这雨还是下个不停啊,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雨,你骑马小心着点。”
“去吧。”赖三儿点了头。
“蓑衣挂在门边。”秋虹指了指。
“去吧。”赖三儿又点头。
“早点回来。”
赖三儿笑了笑,再点头。
“那我走了。”秋虹说完这句真走了,她打着雨伞大步穿过了庭院,上了走廊时看到另一头的院子有人打着油伞过来,她就在廊下候了两步。
“这么早?”冬雨一进廊下,就chuī熄了手中提着的灯笼。
这条廊是通往她们主子院子的长廊,长廊两侧隔二十步就挂了灯笼,要到天明时才有奴仆过来chuī熄。
“你不也是。”秋虹提着自己的灯笼晃了晃,与她走着时低声道,“也不知道老太爷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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