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赖云烟疲惫地摆摆手,“就这么办罢。”
任小铜已经往门边走,魏瑾允没有时间多话,朝赖云烟重重一躬身就出去了。
他知道,赖云烟这番命令也是为的保全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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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笑还在外面哭,赖云烟脑袋是蒙的,她qiáng打jīng神尖着耳朵听了一会,其中是真意还是假意,她听了一阵也听不出来。
她看向脸板得比谁都要冷硬的冬雨,“扶少夫人小公子去歇息一会,莫让他们哭伤了身。”
“是。”
冬雨出去不一会,哭声渐远,知道他们走了,赖云烟平静地招了魏瑾荣前来一步,“去查查司家那几个人的动静。”
“嫂嫂是疑……”魏瑾荣抬头看她。
赖云烟冷冷一笑,“什么疑不疑,都只是查查而已。”
皇帝那她都派了人去,司家更免不了。
“别站这了,出去办事罢。”赖云烟挥手让魏瑾荣走,但走时见他脸色青黑,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又朝他道,“等等。”
说着拿出她的参袋分食,她的参片都是养人吊命的药参,一人给他们抓了一小把,且叹道,“好东西啊。”
魏瑾荣魏瑾勇一gān面如菜色的人纷纷相视,苦笑一声,脸朝一边,朝赖云烟羞愧作揖。
此等境况还是得让她来主持大局,还得分她的吊命老参,真真羞煞人也。
“吩咐下去,山里的人不得命令不许下山,谁违令当场腰斩。”不到半日,赖云烟就已做足了狠事,这下发话也麻木了,“谁敢大声啼哭就fèng了谁的嘴,谁敢大声喧闹,轻重百仗,重者腰斩。”
魏家几个主事人在魏瑾荣的带领下作了揖。
没有人有疑义,对着这群太知道见风使舵的魏家人苦笑了一声,赖云烟轻摇了下头,“都下去吧,有事我派人来叫你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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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没坐一会,老婆子匆匆过来报舅老爷醒来了。
赖震严一见她就紧抓住了她的手,瞄过眼就看向跪在chuáng边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了,”赖云烟眼眶里全是泪,“我替嫂子守住他们,我也守得住他们,可是哥哥,你不能丢下我们,要是你都走了,谁来守我护我?”
说至此,赖云烟已全然崩溃,握着兄长的手放声大哭,“要是你都没了,我去哪找人爱我疼我,哥哥,你别丢下我。”
赖震严的眼本浑浊无神,却觉妹妹流在他手上的泪如刀子一样割疼了他的心。
chuáng边,赖家的小公子赖煦晖哭得咬破了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身子瑟瑟发抖,如若不是其兄赖煦阳紧紧抱住了他,他已瘫成烂泥。
赖震严醒来吐了口黑血,示意人去叫赖云烟过来后就已动弹不得,这时他抖着嘴,用尽全力发声,“药,药……”
赖云烟哭得已断肠,眼睛一片发黑,所幸赖煦阳照顾着弟弟还看着他爹和姑姑,他一看到赖震严嘴动就扑了上去细听,一听到他爹要吃药,本镇定至极的赖大公子双眼一片刺疼,跟他姑姑说话的声音都抖了,“姑姑,爹要吃药。”
“姑姑,爹肯吃药了。”
赖云烟听到了声音茫然地抬起了头,赖煦阳看着憔悴不堪,满头银丝的姑母,悲从中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姑姑,给爹喂药罢。”
赖云烟这才听了明白,忙拭着脸上的泪朝赖震严惊喜地看过去,却看到了从未见流过泪的兄长眼边两行老泪。
赖云烟心都被揉成了碎渣,她无法抑制眼泪,哭着上前,慢慢扶了兄长起身靠着枕头,等到药端来,她一口一口地喂兄长喝了下去,等到碗空,她跟他说,“你一生都对我极好,为了我,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我从小就让你为我cao心,是我的不好,可你要是没了,对我最好的人也就没了,从此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你要是还心疼我,就多活几年,看着我走了再走,你说好不好?”
赖云烟别过兄长脸畔的银发,笑着朝他再问,“哥哥,好不好?”
赖震严闭着眼,眼边的泪蜿蜒不止,他轻轻地点了头。
这时赖云烟眼中的泪也掉了下来。
赖煦晖已哭得无泪再流,他把头靠在未见过几次的姑姑腿上,想着还好姑姑来了……
若是不来,娘走了,他连爹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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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震严肯吃药下肚,半夜呼吸就明显了起来,易高景也在一侧守着,赖云烟哭过一道,心神有些恍然,但哭出了一些郁气出去,这胸口也不再疼得让她窒息。
夜间冬雨见主子不睡,跪着求了她一道,见她披着大老爷的披风,躺在椅子上瞪着眼看着无止境的黑夜,第二道也求不下去了,等忙完细琐之事,她便跪坐在她的腿边,替她捶腿。
“冬雨,”油纱下的油灯照亮不了什么地方,远方更是一片漆黑,这萧萧雨夜何止凄凉,连因风雨而七横八纵绞在一起的树木都透着几分悲苦,可即便如此,人的这口气还是得撑着,“你歇着去罢。”
“不了,睡不着,就让我陪陪您。”冬雨淡淡地道。
赖云烟的声音gān哑无比,可丫环嘶哑的声音也不好听,她伸手碰了碰冬雨的头,无声无息地微笑了一下,心也微暖了一些。
“大公子还未有消息?”冬雨沉默了一会,本不想说,但还是出了口。
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再为他伤心,也免不了担心。
“世朝啊……”赖云烟疲乏地眨了眨眼,叹道了一声,“世朝啊。”
她言语中的叹息让冬雨抬眼瞧她看去,见主子脸上一片木然,无悲无喜,她默默地掉了泪,嘴间道,“你别怪他,夫人,我们都别怪他,您知道的,小时他有多心疼您,他还喂过您吃糖。”
赖云烟良久无声,随后喟叹了一声,“知道了,子伯候出去找了,不管如何,只要他的命还在,就能带他回来。”
冬雨垂了头拭泪,不再出声,怔怔地看着地上。
赖云烟盘算着要带回魏世朝的代价,发现他要是在皇帝手中,最终弃他的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而是万分舍不得他的爹。
他要是在皇帝手中,皇帝要魏家的粮,魏家怎么可能会给,魏家就剩那一点粮,背后还有几千人要养。
现在只能但愿他不在皇帝手中。
要是在,只能靠子伯候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有人上了她们这处高dòng,冬雨起身,往小路看去,“谁?”
“冬雨姑姑,是我。”赖煦阳的声音响起。
“大公子来了。”冬雨往dòng口道。
“让他过来。”
不一会,赖煦阳就到了dòng口。
赖云烟坐在能监察山势的最佳处,站在dòng口往下看去就是入山的两处上山之路,只是现在天色一片墨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山中有人处几处寥寥的火光。
便是什么也看不到,赖煦阳站到dòng口习惯xing地往下面看了一眼,才转身进了dòng内。
“姑姑……”
“过来坐。”赖云烟把放在椅背上的狐披扯了下来递给了他。
“快天亮了……”赖煦阳接过她手中的狐披坐在了炭火边上。
“嗯。”
“姑姑……”
“嗯?”
“家士那边存住的粮,吃不上两日了,族里把粮一直放在皇上那,如今看来暂且是讨不回了。”赖煦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侄儿想去接应姑夫,不知可行?”
如此,便是朝姑父暂借上一些粮充饥,也好开口。
赖云烟听得愣了一下,不由笑了,“你们还有姑姑呢……”
赖煦阳浅摇了下头,“爹说了,还不到用您的存粮的时候,要是您的都没了,最后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这样啊……”赖云烟敛了眼,淡淡地道,“姑姑知道了,你就去吧,跟你姑父一同回来。”
看来,魏瑾泓的粮,是势必一定要带回来了。
☆、193
赖云烟准了赖煦阳去接应,但母亲还停在灵堂,上午赖云烟去见赖震严,跟他道,“易高景会制那种药水,能保五年不烂,您说呢?”
赖震严已经能开口说话,听她说了抬眼看这永远都惊世骇俗之举的妹妹。
她总是与别家的妹妹不同,所以一直都让他放不下,从到西地后,她就不需要他的支持了,反过来是他需要她的帮忙。
不管世qíng如何变化,她还是那个心目中会听他的话,还说我也要保护你的妹妹。
“五年?”他喘了口气,问她。
“五年,再五年,直到你和嫂子能在一起,到时就要煦晖他们cao心了。”赖云烟说着看向小侄儿,摸着他的头颅笑。
姑姑说的话,赖煦晖乍一听不是很明白,想了想之后才知道姑姑所说的是到时让爹和娘一起合葬。
他一想明白就去她,见姑姑朝他笑,赖煦晖颇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小声道,“侄儿知道了。”
“这样嫂子也高兴,是不是?”赖云烟问赖震严。
赖震严想及那为他付出一生的妻子,点了头之后让小儿靠过来,他拍了拍小儿的肩,与妹妹道,“好,就让你嫂嫂多等我几年,到时让阳儿和晖儿把我们葬在一起。”
他说得极其平静,但赖云烟与赖煦阳还是泪湿了眼,各自撇过头,暗暗擦了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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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煦阳要带队离开,这一次他还要带一些赖家人出去送给皇帝,他要驱逐一些不被他所用的赖家人。
能来西地的人个个皆不凡,这些赖家人都有意识到他们要被赖震严父子抛弃,其中包括赖十娘的家人。
在他们整装要走之际,十娘子拿了剑冲过五六个人,举剑放在脖子上,冲着来送行的赖云烟厉声道,“你敢!”
赖云烟看都没看她一眼,抽过腰间的剑别在赖煦阳的腰上,扣好暗扣,又蹲下地给他检查了一下皮靴,见没问题起身与他道,“天冷,走路注意些,别让水进了鞋子。”
他们母亲没了,她便会替她照顾他们。
“烟姐姐!”十娘喊不到她的回头,厉喝中已经带有哭腔。
这次赖云烟回了头,不过不是看她,而是看向那些要送走的赖家人,她慢步踱向他们,眼带着笑意一一看过他们,最终她停下,淡淡地说,“你们把粮放到皇上那时,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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