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蒋轩突然又向手上的那些字看去,只见有个标注陆地的“陆”字,似乎与记忆中的某处有些重合。
陆清容!
蒋轩终于想起来,正是那个陆字!
当初他乔装打扮跟着曹妈妈去了紫藤阁的那次,就曾在书间滑落的那个信封上见到过这个字。
还有就是前不久陆清容收到的那封很厚的信,前后两次的信封不尽相同,后面那次看到的也正是这个字。
蒋轩终于想起了为什么看这个会眼熟,却并没有因此而释然半分,反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孙一鸣也注意到了他表qíng的变化,再三确定那些字并没有什么问题,心中很是疑惑。
“没事。”蒋轩摇了摇头,喊了墨南去安排摆饭,这才对着孙一鸣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吃饭,然后就直接去镇北将军府。”
孙一鸣见他的脸色并没有缓解,只是他明显在回避,自己也不好多问。
用过了午饭,二人结伴去了镇北将军府,待到从将军府出来,天色已经大暗。
蒋轩虽然不再像中午那样沉着一张脸,但神qíng也不似平日那般自然,仿佛有着心事,但问他又不肯说。
孙一鸣直到和他在半路分开之后,仍旧搞不明白他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蒋轩自己心里,也同样搞不明白。
因为那十分相像的字体,再加上江凌本就住在陆府的缘故,让蒋轩心中难免有些疑问。
而不知为何,之前孙一鸣对江凌的那番夸赞之词,竟也让他一想起来就有些不大舒服。
回去要不要问一问陆清容呢?
蒋轩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事
蒋轩从镇北将军府回来,已经是戌初时分,天色完全黑下来。
陆清容见了他,连忙吩咐摆饭。
“你也还没用饭?”蒋轩有些意外,神色也不似往日那般自然。
“你出去时没说晚上不回来。”陆清容笑着说道:“而且我之前的确还不饿。”
蒋轩看着面前的陆清容,此时身着葱绿色杭绸小袄,青碧色综裙,发间只随意戴了支木兰花羊脂玉簪,清新而淡雅。
他突然想起夏天的时候,侯府后院景湖之中那含苞yù放的荷花,似乎与眼前之人很有几分相似……
片刻失神过后,蒋轩连忙收回了一直停留在陆清容身上的目光。
不知是因为刚才瞬间感到有些尴尬,还是本来就想说,蒋轩下意识地开口解释起来。
“我也没料到今天会在镇北将军府待那么长时间。”蒋轩实话实说,“对于这次去漠北的事,孙大人比我想象中还要上心。”
“是漠北又有什么新战况吗?”陆清容记得孙一鸣前些天就曾经让蒋轩带他去向姜元昭请教过一次了。
“那倒没有。”蒋轩接着把今日孙一鸣同他说的话,给陆清容详细讲了。
听到最后,陆清容不由双眉微蹙。
孙一鸣口中那位年轻后生,无疑说的正是江凌。
但蒋轩提及此处之时明显带着的试探意味,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陆清容首先想到的是,难道上午在陆府的时候,自己同江凌的几句对话被他听见了?
稍一细想便认为不大可能,当时的南小院并无旁人在。
“这位被孙大人如此看重的年轻后生,是何许人?”陆清容觉得经过他这么一番说辞。自己若是不闻不问,反而显得奇怪。
“说起这人,你应该也是认得的!”蒋轩似笑非笑地说道。
话一出口。他自己本是有些后悔的,却也只能接着问道:“正是江慎之大人的长子。江凌,你可曾知道?”
片刻的功夫,陆清容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蒋轩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而且今日自打蒋轩一回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难道也跟江凌有关?或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陆清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生气。
如果他真的对江凌和自己的关系有什么想法,大可直接开口询问,如此这般绕圈子,难免和她印象之中的蒋轩相差甚远。
蒋轩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话已出口。也只好等着听她如何回答。
“当然知道!”陆清容并没有考虑多久就开了口,“他们一家就住在陆府的南小院,我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今天上午我还看见过他呢!”
蒋轩对她的回答显然十分吃惊,竟是有些愣住的模样。
而陆清容如此这般作答,并非是在闹脾气,而是仔细考虑之后的选择。
她和江凌完全没有任何不妥的关系,心中自然坦dàng。
而且蒋轩今日为何有此一问尚不得而知,与表达自己的不满相比,她还是更希望先把江凌的事qíng说清楚。以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越积越深。
蒋轩还没从她刚刚的回答中缓过神来,陆清容已经接着说道:“上午顺便去南小院的江姐姐那里坐了片刻。听她讲了不少有关她大哥去漠北的事……也碰巧遇到了江凌本人。”
如果说刚才蒋轩还因为她的坦白而顿感无措,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那么听了她后面的话,则是突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欣喜,甚至之前一路上困扰着自己的关于信封上字迹的问题,此刻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听说他这一去走了有大半年,你们应该也很久没见了!”蒋轩轻松而随意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不再有任何试探的意思。
陆清容却还没有结束。
“是有很久了,自从成亲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清容缓缓说道:“不过他外出游历之时,曾经寄过两封信给我。”
陆清容就说到了这里。然后便抬起头来,分外平静地注视着蒋轩。
此时蒋轩的心qíng十分复杂。
有意外。有欣喜,同时也隐约感到自己今天的发问许是有些唐突了。
陆清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显然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
正在蒋轩打算把话题岔开,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门外突然传来丫鬟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进到屋里来摆饭。
起初蒋轩还觉得这正好帮他们缓解了气氛,但饭还没吃上几口,他就已经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平日里但凡他和陆清容单独在一起,都很少会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有说有笑,即便安静的时候,也轻松自在得很。
而现在的qíng况就显得很反常。
陆清容的表qíng倒是依旧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什么qíng绪,但她一直顾自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即使夹菜也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她平时并不怎么喜欢的清炒芥兰,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别处,更别提说话了。
直到二人悄无声息地用过晚饭,蒋轩才清楚地意识到,陆清容这是不高兴了。
就因为自己刚才唐突的提问吗?
蒋轩开始总觉得不至于,以他这几个月对陆清容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而且有什么qíng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是再过片刻就好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直到晚上二人在内室的屏风两侧分别就寝,陆清容依旧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直接导致了他一整晚都没睡踏实。
而陆清容也同样失眠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因为蒋轩问到江凌的事而有些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委屈。
毕竟从始自终自己对江凌都没有半分的意思,也没有做过任何越矩之事。
更何况即使是江凌,她也尚不能完全肯定到底真的对自己有心,还是纯属xing格洒脱而导致的行事随意。
但陆清容其实很快就想通了,蒋轩很可能也就是随口一问,未必是对她有什么猜疑。
她后面之所以仍旧有些郁闷,并非因为蒋轩,而是因为她自己。
越是回想晚饭前二人的对话,越感觉蒋轩的话没有半分不妥,平时他们也都是这样聊天的,甚至今天蒋轩并没有跟她开过任何的玩笑。
而越是这样,陆清容心里越纠结。
为什么蒋轩只是随口提到了江凌,她就如此小题大做起来?
是对自己的过往没有信心?
还是不能接受蒋轩对自己有半分的不信任?
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只能说明一点:她对蒋轩的感qíng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似乎有些期待与蒋轩的关心能够更加亲密一些。
至于是友qíng发展到后来变得想要独占,还是又有了其他说不清的qíng愫,她自己也不十分确定。
而越是不确定,她心里就越是忐忑。
到最后变成了一见到蒋轩,就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二人那种轻松随意的相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局促不安。
蒋轩原本还想着,以陆清容的脾气,即使再生气,睡醒一觉也应该忘得差不多了。
没承想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陆清容,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也只得到了“没事,中午歇一歇就能缓过来”的说辞,便没再有其他jiāo流。
之后连续好几天,陆清容虽然不再像那天一样一句话不说,却突然变得格外客气起来,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但那种疏远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是藏不住的。
不只是蒋轩心里既纳闷又别扭,陆清容同样也不希望这样。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再找回原来那种轻松相处的状态。
有些qíng绪就是这样,来得猝不及防,让人不知该如何面对。有时即使在理智上已经完全想通了,但就是没办法指挥行动。只要一做事,一开口,那些本以为克服了的qíng绪又会突然出现,让一切都难以再恢复如初。
陆清容的心qíng如此纠结而复杂,但蒋轩却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的认知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清容生他的气了。
故而他这几天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就是想办法让陆清容消气。
好在二皇子还在新婚之中,而羽林卫的差事向来不用他cao什么心,故而这些天他基本都是待在榆院,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还不时找些话题跟陆清容闲谈,却一直都未见什么进展。
这天用过了早饭,蒋轩从书房写字回来后,饶有兴致地回来找陆清容:“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还从未去过!”
“可是一会儿甄先生还要过来上课的。”陆清容本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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