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邱瑾亭再次想起母亲的这番话,心里方才释然了许多。
而此刻蒋轩和陆清容乘坐的马车早已绝尘而去,就连靖远侯府的一行人等也全部消失在远方。
邱瑾亭长出了口气,带着一种“鹿死谁手咱们还要走着瞧”的心qíng回到了马车上。
而跟在她身后的贺清宛,就没有她的这份从容了。坐在马车上也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邱瑾亭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仍旧顾自说着:“青天白日的就出来游山玩水。靖远侯夫人也不管管他们!”
这话就连贺清宛听了,都觉得十分牵qiáng。
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么就不能出门玩水了?更何况她们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不是也照样出来了……
但她当然不能如此说。
在邱瑾亭的面前,贺清宛已经习惯了做低伏小、随声附和。
“这正好说明吴夫人是个好相处的婆母。”贺清宛挑着她爱听的说。
邱瑾亭和蒋轲正在说亲的事,她是知道的。
刚才来枫栌山的一路上,邱瑾亭都在跟她唠叨着这件事,时而开心,时而抱怨的,也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无论她是什么态度,贺清宛都只能挑她顺耳的话附和几句,绝对不敢跟着她一起抱怨。
因为贺清宛心里清楚,邱瑾亭和蒋轲的亲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此时邱瑾亭听到她的说法,果然十分受用,却仍旧正色道:“太好相处就变成了纵容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感到了不妥,好在马车之内只有贺清宛在,她也没有再费力去解释什么。
贺清宛也的确没多想,只当她还是在随口抱怨而已。
邱瑾亭看了看贺清宛,打算要换个话题了,犹豫片刻后直接问道:“看来你那个姐姐,是不打算认你们了吧?”
这是又说起了陆清容。
她在贺清宛面前说话历来无所顾忌,而陆清容和贺家的关系在她们私下说话时经常被她挂在嘴边,似乎这样一来,就能让她生出些许莫名的优越感。
贺清宛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方才轻声说道:“按照父亲的意思,我们总归是亲姐妹,倒不在这一日两日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愈加亲近……但我自己却觉得恐怕没那么容易……”
邱瑾亭也有些同意她的看法,反正她是觉得陆清容和她记忆中那个随和少言的陆四小姐越来越不同,看着也越来越难搞了。
“母亲最近一直在想办法请靖远侯府的女眷来做客。”贺清宛接着说道,“祖父他们一行就快到京城了,到时候家里恐怕要好生热闹些日子了。”
贺清宛的语气似乎有些失落。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可值得期盼的。
贺家的长辈们要来京城,但这些人无论是祖父祖母,还是伯父伯母,对她都极尽冷淡,甚至可以说还有些险恶。再加上这些年她鲜少回去济南,现在突然要面对这一大家子人,让她难免心有不安。
“这我也听说了!你们到时要办堂会是吧?”邱瑾亭倒是显得比她还要热衷些,“我看不如让我母亲帮你们去请请看,靖远侯夫人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的,只要靖远侯夫人答应了,想来你那位……姐姐应该也不好推辞了。”
贺清宛敷衍地点着头。
“说起你那个姐姐,我倒是觉得她最近变化可真不小!”邱瑾亭开始有些yīn阳怪气,“你看她刚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竟是完全没把咱们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有靖远侯世子,居然也纵容她这般嚣张,咱们以前真是小瞧了她,想不到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让靖远侯世子都对她回护起来!”
其实在邱瑾亭开口之前,贺清宛已经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刚刚与靖远侯世子碰面之时,她就发现邱瑾亭的表qíng有些不大自然,至于是嫉妒亦或不屑,还是别的什么qíng绪,尚且不能确定。
但想在想想,八成是嫉妒要占了大头。
“像她那般容貌的女子,总是更容易让人倾心的吧……”贺清宛悠悠地说道,虽然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陆清容,但这却是明摆着的事实。
“那倒也未必!”邱瑾亭不甚赞同,“堂堂的靖远侯府里,还能缺了美女不成?”
邱瑾亭就认准陆清容是个有手段的人了。
贺清宛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她的话。
邱瑾亭以为她不相信,便接着讲起来:“我可是听说,就在世子爷所住的榆院里,就有好几个绝色的丫鬟,只等着时机成熟的时候就要收房了!”
这话说得贺清宛有些膛目结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邱瑾亭当然不会承认,因为最近正在和蒋轲议亲,故而她好生将靖远侯府内院的事qíng打听了个详细,其中有不少话还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眼看着女儿就要议亲出嫁,成阳公主也顾不得那许多,把费尽心机得来的那些消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告诉了邱瑾亭,只希望她多知道些事qíng,日后能少吃点亏。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邱瑾亭含糊了过去,“总之消息绝对可靠就是了!”
贺清宛也不再追问此事。
刚才听到邱瑾亭如此说,她心里也希望这件事qíng是真的。
她从心里不希望陆清容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尤其是在自己的未来仍旧前途未卜的时候。
殊不知就在此时的贺府里,邱沐云和贺楷正在为她的终身大事讨论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左
此时贺府的厅堂之中,只有他和邱沐云二人。
“你能不能别一提到清宛的亲事,就总要把清容给扯进来?”贺楷无奈地说道。
“怎么能不提?”邱沐云很不服气,“两个都是你的女儿,这嫁人之事,总不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吧?”
邱沐云说得理所当然。
贺楷却因为她这“两个都是你女儿”的说法,明显变得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当初和离时,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陆清容已经和贺府没有半分关系。无论他是否后悔,有无自责,清容早已经改姓陆,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贺楷突然有种莫名的烦躁。
看着眼前的邱沐云身穿一件玫瑰紫锦缎斜襟褙子,深红色综裙,发髻之上戴了支镶有红宝石的赤金流苏簪子,明明和衣裳的颜色挺一致,却看起来十分别扭。尤其是那赤金的流苏,只是轻轻晃动,就让他看着有些头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邱沐云逐渐换下了以往清丽淡雅的衣裳,妆容变得越来越俗艳。以前贺楷若是就此提醒两句,邱沐云还是会听话地收敛一二,但最近这几年里,大概就是从他们的儿子出生之后,邱沐云就鲜少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穿着打扮上是这样,关于贺清宛定亲一事亦如此。
贺清宛早就到了定亲的年纪,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但邱沐云总是嫌弃这个门第太低,那个家底太薄,总之就是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就像这次,有人上门替太常寺少卿的长子提亲,邱沐云居然也不同意。
“这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贺楷开始反驳。“张大人这个太常寺少卿可是正四品的官职,比我还要高上两级!再说又是张大人的嫡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正四品又如何?又没什么实权在手!”邱沐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再说官职当然要比你高才行,嫁女儿不‘高嫁’怎么成?只有这样清宛日后的地位才会更尊贵些。而等咱们岚哥儿长大了也能多个助力……”
“岚哥儿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你这也想得太长远了!”贺楷不禁叹了口气,“你既然想要实权,那为何上次有人为顺天府大兴知县的长子提亲,你也不同意?”
“你居然还提起了那件事!”邱沐云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他再有实权,也不过是个知县,以我们家的身份地位。如何能把女儿嫁到那里去!亏得他们也好意思来上门提亲!”
邱沐云越说越激动。
贺楷看着她此时明显已经有些扭曲的脸,想起多年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两副面孔无论如何都没法重合,只觉恍如隔世。
“算了!”贺楷不愿意再跟她争辩,“既然你不同意,清宛的亲事就再等等看吧。只是机不可失,若是以后寻不到更好的人家,你也莫要回过头来埋怨才是。”
“那是当然。”邱沐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控,此时连忙放低了声音,“你放心吧。咱们清宛样样都不比别人差,以后定然能加入高门……不管怎样,总要找个和靖远侯府不相上下的人家才是!”
贺楷觉得她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你不要总拿这事和清容攀比。当时的qíng况很复杂,清容也是赶巧了才能嫁入侯府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她可以,没道理咱们清宛就不成。”邱沐云仍旧坚持。
“和靖远侯府不相上下的,你可着这京城里找,又能有几家?”贺楷还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就算能找到,八成也都是定过亲了的,难不成你还要让咱们女儿去给人做妾不成?”
邱沐云犹豫片刻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并不是因为她被贺楷说服了。而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发怒了。
按照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做妾也是未尝不可的事qíng。若是嫁给寒门子弟做正妻,倒不如去那勋贵之家做妾来得尊贵。
自己两次嫁人都是做的正室。也没见得到什么好处。
贺楷不成大器,即使有城阳公主府那边的助力,依然难以再往上晋升,这让她时常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尤其是最近听闻孙一鸣又有要被重用的苗头,不由让她心中开始产生了莫名的烦闷。
当初她决定和离,孙一鸣花天酒地的那些事还属其次,主要的原因是孙家和辅政王是姻亲,想着这层关系必然会使他在皇上亲征之后被大肆清算,这才下定决心回济南去找贺楷,并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那时她为此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没承想最后清算倒是有,但对孙一鸣的影响着实不算大。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让他有了翻身的希望。
尤其是每每想到孙一鸣这些年一直都没再娶,邱沐云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有时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没有和离,现在自己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52书库推荐浏览: 孟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