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派人报过平安,不该算毫无音信了吧?”陆清容琢磨着。
“我们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十个人,才真是没了音信……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蒋轩有些无奈,“好在那萨托聪明一世,最后却功亏一篑,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咱们大齐的营地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最后的失败也就这样被注定了。”
陆清容听得越是认真,越觉得蒋轩的说法太过简单。
两军对阵,数十万兵马于战场厮杀,被他这么一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容易。
深知蒋轩不喜邀功,这般轻描淡写,倒也符合他的xing子。
陆清容没有在这件事上追问,总归他已经平安回来了,这些事qíng可以往后再慢慢说。
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从看见蒋轩刚才那个扭曲的表qíng,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被陆清容记在了心里。
正在这时,蒋轩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去景王府大哭那一次,我也听说了,当时着实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的反应竟这样快!”蒋轩听说之时,心里的确受到不小的震撼。
“哪里是我要去的,分明是被‘请’了去,其实我自己也吓得不轻,回来的一路上,还都在后怕……”陆清容这也是实话。
突然间,她才想起了哪里不对劲:“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王不是也陪着呢。”蒋轩没有隐瞒。
陆清容这才明白过来,却未再点明。
到了晚上,就寝之前,当蒋轩去净房更衣时,无论如何都没法把陆清容挡在外面了。
她坚持要看着蒋轩换衣服。
蒋轩说什么都没用,直接被陆清容一句“我又不是没看过”挡了回来。
蒋轩便没再遮掩,大大方方当着她的面,换上了一件白色绫锻寝衣。
而当他袒露上身之时,左边肩膀处赫然出现一个极为明显的伤疤,呈圆形。
陆清容一眼望去,便知那是箭伤。
沉默不语,直到蒋轩更衣过后,陆清容拉着他回了里间。
在里间的花梨木拔步chuáng上坐下,陆清容亲手解开了他的衣领,将那带伤的肩膀露出,仔细端详起来。
伤口已经痊愈,此时唯有一个圆形的伤疤,最宽之处约莫一寸上下,疤痕不显狰狞,却是一看就不浅。
陆清容鼻子一酸,眼前的疤痕跟着变得模糊起来。
只见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在那痕迹上,轻轻摩挲。
“还疼吗?”
“不疼了。已经好几个月,早就痊愈了。刚才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不碍的。”蒋轩看陆清容眼睛里仍然带着些许晶莹,接着说道:“再被你这么一摸,更是比这边感觉还好了!”
蒋轩一边说,一边抬手指着自己没受伤的那个肩膀。
陆清容勉qiáng破涕为笑,挥拳轻轻打了他那个好肩膀一下。
蒋轩先是佯装吃痛,继而故作正色道:“如此一来,两边的感觉就一样好了。”
陆清容嗔了他一眼,又用丝帕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这才开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可得提醒我,身体之事不能含糊,你若是敷衍我,我就请太医过来再给你诊一遍。”
“放心吧,是真的无碍了。”蒋轩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过这请太医的事,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这是何意?”陆清容不解。
“其实这次受伤,也不算坏事。我盘算着,借这个养伤的机会,好好歇一阵。”蒋轩认真说道。
陆清容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赶紧收敛锋芒了。
飞鸟尽,良弓藏,几乎是所有上位者的行事原则。
“嗯。早歇总比晚歇好。”陆清容表示同意,复又担心道:“只是漠北那边,番蒙人应该不会卷土重来吧?”
蒋轩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没想到陆清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番蒙人冲锋陷阵都是英勇无比,但能运筹帷幄的将领却屈指可数,近些年,也就萨托和他那两个副将尚可一用。如今那两个副将战死,萨托被俘。漠北一带,踏实个十年八年,总是不成问题了。”
“可是你才升任羽林卫指挥使,能这么容易就让你歇下吗?”陆清容不很确定。
“这有何难。”蒋轩失笑,“当初做羽林卫同知的时候,我不知道在家待了多久,连衙门口往哪边开都快记不得了。这次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头再找个太医来诊治一番,更是十拿九稳了。”
“嗯。”陆清容不是没跟太医打过jiāo道,就连太医院的医正,都逃不过人qíng世故这一关。
“就是这伤疤有些可惜了,在肩膀上,皇上不易亲眼看见,若是长在脸上就好了,能省去好多麻烦……”蒋轩随口打趣起自己。
“哪有人希望自己脸上有疤痕的!”陆清容看着他的肩膀,就够心疼了。
蒋轩却故意曲解她,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果真只是看上了我的姿色!”
陆清容无语。
她心里明白,蒋轩这是不愿让她这般心疼,故意在闹她。
陆清容顺势跟着嬉笑,还伸出手去,将蒋轩那白色寝衣的衣领处整了整,刚好露出那个疤痕,道:“赶明儿你就这样上朝如何?”
“我都受伤了,还上什么朝!”蒋轩义正言辞地说道:“再说了,这是别人都能随便看的地方吗!你怎么回事,对自己的夫君一点要独占的意思都没有?”
陆清容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登时腾起一片红云。
蒋轩看得入神。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陆清容拿出架势,埋怨起蒋轩来:“受伤这么大的事,刚才居然还想要隐瞒!只肩膀这一处吗?”
埋怨是假,担心却是真。
蒋轩看在眼里,心中一暖。
“要不你再检查检查,看我别处有没有受伤吧?”蒋轩笑得暧/昧。
陆清容险些当了真,手已经伸了过去,方才停在半空。
明白过来之后,陆清容的声音细不可闻:“咳咳,今天……不方便检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连襟
承平侯府。
宋世祥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沉着脸。
今天一上午,他非但没能靠近靖远侯世子,还再次于陆清容面前丢了面子。
身为庶子,尽管在外面能打着承平侯府的幌子,但一回到府里,难免总是抬不起头。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开始琢磨,若是能有个官职,无论大小,总是能好上一些。
于是他把周围认识的人仔细想了个遍,除了根本没能力帮他的那些市井之流,就是压根看不起他的勋贵子弟。
为此他还颇为不忿,觉得大家分明就是半斤八两,为何他们有了个官职,甚至只是些捐来的小官或闲职,就都开始斜眼看人了。
原本他是把希望寄托在承平侯和世子宋世吉身上的,但二人偏也只顾寻欢作乐,办起事来那是能拖就拖。
就在宋世祥本来快要放弃的时候,天上终于掉下馅饼,让他变成了靖远侯世子的连襟!
对于宋世祥来说,甚至对于整个承平侯府来说,蒋轩都是一个有点高不可攀的存在。
尤其这次他还在漠北打了个大胜仗,身份更是今非昔比。
想到此处,宋世祥更加认准了蒋轩,觉得他一定是上天为自己安排的贵人。
忍住心中的不快,宋世祥刻意让自己显得温柔些,方才回到了内室。
贺清宛正在灯下绣着衣裳。
承平侯府里的绣娘总共就两个人,却都摆出一副挑三拣四的模样,除了侯夫人、二夫人和世子夫人那边,其余的人要想用她们,那叫一个费劲。
贺清宛索xing就自己绣了起来。
宋世祥见状。先是过去说了几句体贴的话,让她别累坏了身子云云,最后还夸起了她的女红。
贺清宛极为受用,平日里宋世祥很少这样跟她说话,此时难免心里有点轻飘飘飘的。
但宋世祥越说越来劲,居然来了一句:“你的绣工,可比靖远侯府那个歪歪扭扭的竹叶帕子qiáng上不知道多少倍!”
贺清宛最糟心的莫过于此事。被他这么一说。心顿时沉了下去,表面上却不敢显露。
宋世祥见好话说得差不多了,连忙转到了正题:“靖远侯世子今日凯旋回了京城。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去登门祝贺一番?”
贺清宛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嫁给宋世祥了,之前的事无论真假,她都不可能再跟蒋轩有什么关系了。
“这……是何意?”贺清宛是真的不理解。
“世子爷可是你的姐夫。咱们亲戚一场,总不好一声不吭。什么表示都没有吧?”宋世祥给她解释。
贺清宛这下彻底懵了。
宋世祥竟是这样认为的?
心中瞬间百转千回,她很快便理清头绪,明白了宋世祥的真正目的。
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陆清容和蒋轩绝对不可能给自己这个面子。
原来他刚刚对自己的格外体贴,都是为了这个。
深知宋世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一时也不打算立刻跟他说实话。
“世子爷刚回京。想来还有许多事qíng要忙,咱们还是不要去叨扰了。”贺清宛希望能蒙混过去。
她哪里知道宋世祥的坚持。
宋世祥闻言。心里难免打鼓,难道贺清宛和世子夫人并不亲近?
殊不知,贺清宛和陆清容的关系,又何止是不亲近!
宋世祥自以为是地认为,定是那帕子的事,才让两姐妹生分了些。但以他的一贯认知,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在他眼里,女子都应该以贤惠持家为德,别的诸如思想qíng感一类,都是需要摒弃的。而男子则相反,多qíng些也并不为过,反而是一桩美谈。
既然贺清宛如今已经嫁给了自己,并未分走世子爷一分一毫,那么她和陆清容的关系应该很容易缓和吧。
宋世祥深以为然,旋即劝道:“你若是担心世子夫人因为那帕子的事与你生分,更应该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才是!”
贺清宛心里着急,又不敢直接了当告诉他实qíng。
她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当年她母亲与我父亲和离过,对我们贺家有些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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