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在那几支柳枝四周,胡乱地飞来飞去,能碰到叶子的都不多,更不用提更为纤细的柳枝了。
正在这时,不知何人she出一支箭,甚至连山石都没沾边,直接就往太液池那边飞去,随即掉入了河中。
没人看清这箭是谁she出去的,故而大家都憋着笑,目光不约而同地随着那羽箭的轨迹往湖面望去。
这一望,便有眼尖的发现了异常。
端午时节,太液池上成片的荷花轻摇曼舞、竞相盛开,接天莲叶的碧绿之中,隐隐浮现出一抹嫣红,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晃动着,一看便是个重物。
皇帝在此,安全不容忽视。
几名侍卫当即跳上湖边停靠的两只小船,划至近前。
将其捞上来这一看,几个人皆大惊失色,又不敢乱喊。
慌忙靠岸,上面的侍卫踉踉跄跄跑到皇帝面前禀告。
“湖面飘浮的,是一名女子,已经断气了……”
皇帝顿时兴致全无,沉声问道:“是何人?”
这可难为了那几名侍卫,他们哪里认得出来。
其中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回道:“从冠服上看,应该是今日进宫赴宴的外命妇。”
皇帝闻言,先是下令暂停比赛,继而目光朝太后那边看去。
太后本就听得真切,这时直接喊了李嬷嬷:“你过去湖边看看到底是哪个!”
李嬷嬷应声而去。
常公公得了皇帝的吩咐,也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此时,周围众人尽管听得不很清楚,但随着小船停靠,尸体被放在岸边,倒是也能看出个大概。
只不过距离甚远,确定不了是谁罢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糊涂。
比如陆清容,还有唐玥。
她二人早在看到湖中那一点红时,就已经一身冷汗了!
陆清容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明明是盛夏光景,却如同身处冰窖一般。
唐玥则几乎快要站不住了,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吴太后那厢,表面上也摆出了震惊的模样。
“这是怎么话说!”太后沉着脸,对着皇帝感叹道:“大过节的,竟然生出这等横祸!”
皇帝没有言语,盯着迎面过来的李嬷嬷,等着听她回话。
李嬷嬷行至太后跟前,大声道:“回禀太后,那是靖远侯府的**奶。”
太后沉默。
皇帝立时转身看了成阳公主一眼,见她丝毫未显悲恸,正讶异着,经由常公公在耳边提醒,才知道这并不是邱瑾亭。
皇帝皱眉。
太液池里死了人,他固然是心里不悦。但他更奇怪的是,一个平妻怎么也能到宫里赴宴,最终还蹊跷地落水而亡。
太后适时解释道:“靖远侯夫人和康宁县主都身体欠佳,是哀家允了岚英,让她这个媳妇跟着进宫赴宴的。如此说来,倒是哀家害了她……”
太后以丝帕拭过眼角,吸了吸鼻子。实则gān打雷不下雨。
皇上顺势劝了几句“母后也是出于好心”之类的场面话。
太后顿时收起悲伤。转而略显qiáng硬地说道:“皇家西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等事,定要彻查才行!”
皇帝对这事的关心。远不及他观湖she柳的心qíng被影响来得重要,但也跟着表示:“自然要查!”
有了这句话,太后更是来了劲儿,当即吩咐下去:“把宫里的医女找来。将死者仔细查验一番,看看是否有迹可循!”
竟过这一番折腾。周围众人才总算知道发生了何事。
正在此时,靖远侯府的人,连带景王妃一起,作为唐珊的亲人被召至近前。太后命他们过去岸边,陪同医女查验。
陆清容、蒋轩、蒋轲、唐玥,四人领命而去。
陆清容和蒋轩。在距离唐珊几丈之外就停住了脚步,未再上前。
蒋轲和唐玥则不同。径直走到了唐珊旁边。
二人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
唐玥极力忍住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此时的自己必须坚持住,万不能让人趁乱再生事端。
蒋轲则是为了保护现场。
他同吴夫人一样,并不知道立鹃“是太后的人”,以及她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却知道唐珊的衣裳里有玄机。
且以他男子的视角,面对全身湿透躺在岸边的唐珊,完全没发现这衣裳已经不是早晨出门那件了……
为求稳妥,他不错眼珠地盯着为唐珊查验的医女,就怕被人动了手脚,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在这种目的的驱使之下,面对唐珊的尸首,蒋轲竟是连半点悲恸都不曾有。
这般不顾人命设出的局,那医女又怎会是随便找的。
这名早有任务在身的医女,蹲在唐珊身侧,仔细检查着各处……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对唐珊的衣裳似乎更感兴趣。
只见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尤其是衣袖和怀中的位置,更是反反复复摸了许久,却不见该有的东西。
到后来,那名医女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她哆哆嗦嗦摸完最后一遍,确定着实没有那荷包之后,才缓缓起身,恐惧万分地去太后和皇帝面前复命。
“回皇上,回太后,靖远侯府的**奶的确是溺水而亡,未见其他异常,只是……只是……”
太后见状,表面上对其吞吞吐吐的样子略微不满,实际心里却乐开了花,中气十足地问道:“只是怎样?”
那医女完全不敢与太后对视,低着头,小声回道:“只是……靖远侯府的**奶生前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太后明知那医女正低着头,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旋即追问道:“可还在她身上发现了其他的线索?”
医女声音止不住颤抖:“没……没有了……”
太后登时大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作。
费尽心机谋划了这么个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吴太后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刚刚从岸边回来的蒋轲,同样面如死灰。
立功未遂所带来的打击,远不及医女口中那“两个月的身孕”让他更为懊恼!
这是自己第一个骨ròu呢……
就这么没了。
第四百零七章 负气
闹出了人命,还是一尸两命。
皇帝自然没心qíng再看什么she柳,当即表示宫中端阳宴到此为止。
等众人回过神来,皇帝早已先一步移驾回宫了。
恍惚之间,陆清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早晨出府时,还是神气活现的唐珊,此时竟已与自己yīn阳两隔。
见她一直在发愣,半天没说过一句话,蒋轩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伸臂拥着陆清容,不时在她背后轻抚,温声道:“这事与你无关。谁也没有料到,事qíng会发展到这般境地。咱们已经尽全力去避免,恐怕那暗中谋划之人,也是临时改了主意,方才如此行事。既然有人一门心思要生事,任谁都是防不胜防。”
这些道理,陆清容是明白的,只是感慨:“早知如此,就该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都提前警告一番的!”
蒋轩顾自摇了摇头,直言不讳:“景王妃那般明显的动作,还不算警告吗?按说死者为大,我是不该多说什么的,但你想想,当时所有外命妇都在椒园之中,太后和皇后等人也尽数在场,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能被人诓骗出椒园?说到底,终究还是贪念使然。你也好,景王妃也罢,拦得住她一次,却拦不了她一辈子。”
陆清容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此。
只是心中仍希望,皇帝既然下令彻查,但愿真能有个结果才是。
而她又何尝不清楚,这事十有*会不了了之,最多也就能揪出个宫女、内侍之类的小角色。
最终正是如此。
他们前脚回到侯府。唐珊的遗体就被宫里派人送了回来,同时附带着“反复查验未见异常”的说辞。
吴夫人听闻唐珊的死讯,只是在知晓那“两个月身孕”的时候,略微展露一丝悲伤,转瞬即逝,再无其他。
当此事在靖远侯府传开之后,府中上下一片哗然。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邱瑾亭。
消息传到枫院。邱瑾亭足足在窗边呆立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勉qiáng恢复神智。
往昔种种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在她心里不停地翻腾。
那日陆清容一改往常得体周到的说法方式,言辞古怪。绕着弯暗示自己别去赴宴,她当然不会没有察觉。
故而,对于陆清容目光停留最久的那件衣裳,她自是没有放过。
果然。就在其中发现异常,看到了那荷包。
邱瑾亭自小常在宫中行走。那荷包中的扇坠,她一眼就认出了出处。
当时她就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陆清容终归是再次帮自己逃过了一劫……
邱瑾亭不动声色地将那荷包放回了原处。以防打糙惊蛇,想着反正自己不去宫里赴宴了,等端阳节一过。再将这东西暗中处理掉。
没承想,直到唐珊的死讯传来。她才发现,那件衣裳竟是被蒋轲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派人拿走,给了唐珊穿去宫里赴宴……
邱瑾亭的心qíng之复杂,难以形容。
纵然始终没人在她面前将这事挑明,但她就算再傻,此时也能明白过来,唐珊是做了谁的替死鬼!
原来,自己才是她们想要算计的那个人……
邱瑾亭不敢确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想起蒋轲悄悄拿走了自己的衣裳,吴夫人又曾多次跟自己提到端阳宴的事,似乎是要确保自己一定会去似的。
倘若这个计谋得逞,二皇子辩无可辩,那么受益者又会是谁……
邱瑾亭只觉得,往日自己对许多人的信任,全然崩塌。
丫鬟香巧随侍在旁,看着**奶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初跟着一起检查衣裳的她,也不免从中窥见一二。
香巧的反应比邱瑾亭还要激烈,直接愤然道:“**奶,咱们一定要找夫人和二爷讨个公道才是!”
邱瑾亭习惯了她的憨直,对她此刻的莽撞不以为然,只反问:“如何讨?讨来又有何用?”
香巧无言以对,心里却觉得,依着**奶往日的xing子,怎么也要去沁宜院闹一场才对。
52书库推荐浏览: 孟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