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一个多么无私的人,也从不想着那些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说辞。
这一切只是她内心深处做出的选择,因为父亲和母亲对她很重要。
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再动摇了。
陆清容暗暗对自己说道。
今天蒋轩的那些话,还是忘记了吧。
陆清容再次翻了个身,qiáng迫自己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因昨夜睡得晚,陆清容尚未起身,平日里一向稳重的绿竹就跑了进来。
“四小姐!大老爷回来了!”
“什么!”陆清容腾地一下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大老爷回来了。”绿竹重复了一遍。
陆清容刚才起得太猛,却也顾不上头晕,接着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儿?”
“今日一早回来的,此刻在正院太夫人那里。”
陆清容闻言连忙下了chuáng,一边洗漱更衣,一边接着问起:“母亲知道了吗?”
“就是夫人派人来传的话,现在夫人估计已经到了正院了。”
“快来帮我梳头,咱们也赶紧过去!”陆清容着急地说道。
为了节省时间,今日她梳了个最近已经很少梳的双螺髻。随便穿了件淡粉色绣红梅的jiāo领褙子,陪着同色的综裙,就出了房门。
刚走到厅堂,就碰到了风风火火从楼上冲下来的陆芊玉。想必也是同她一样听到了消息。
姐妹二人结伴而行,去了正院。
待到正院,才发现她们竟然是最晚过来的了。
陆家的人都已经聚在花厅之中,就连早晨出了门的陆亦钟,还没到衙门就在路上听到消息,立马返了回来。
此时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正是陆清容已经一个多月未见的陆亦铎。
陆亦铎穿了件玄色净面杭绸直裰,衣衫十分整齐,头发也如往日般丝毫不见凌乱,看样子在刑部并没有受到皮ròu之苦。
只是和一个月之前比起来。人明显消瘦了许多,这也让陆清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
陆清容和陆芊玉一进到花厅,就异口同声地喊道。
陆亦铎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们笑着说道:“咦,才月余没见。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似是都长高了!”
陆清容随着父亲的话一起笑了起来。
陆芊玉则是兴奋地说道:“是真的!您看我和母亲是不是差得没有以前那么多了?”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自己和陆清容所穿的综裙:“还有裙子,都变短了呢!”
这话显然是十分夸张,却也让花厅之中众人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回头让你母亲多给你们做几条长一些的!”陆亦铎也顺着她的话说道。
众人跟着又是一番欢笑。
陆亦铎此时走到了陆清容的面前:“今日正好是你的生辰,要是再晚一天,恐怕就赶不上了呢!”
陆清容瞬间有些愣住,她自己都把这事忘了个gān净。
今日是三月十三。正是她十三岁的生辰。
最近这些天,她都是数着三月十六来过,她知道今日离成亲还有三天,却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日子了。
而之前一直端坐于主位的太夫人,也突然开了口:“清容的生辰,是个吉祥的日子。咱们陆家今日总算又能一家团聚,晚上就在正院一起给她过个生辰吧。”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尤其是耿氏,也跟着夸起今天的日子。
此时陆亦铎突然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大家就先散了吧!”
说完。又转头看向陆亦钟:“你也赶紧去衙门吧,现在怕是都已经晚了些。”
陆亦钟见到大哥安然无恙,也放下心来,闻言点头应是,率先走了出去。
耿氏随后也带着陆呈熹和陆蔓玉回了西院。
只有尹屏茹和几个孩子没有动,想着等陆亦铎一起回东院。
陆亦铎却对她们说道:“你们也先回去吧,我先陪着母亲说会儿话。”
尹屏茹和几个孩子也都明白过来,这是他有话要单独和太夫人说。
只是年方五岁的陆呈煦一直拽着父亲的衣襟不愿离去,尹屏茹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带走。
陆亦铎与太夫人二人走进了正屋的东稍间。
在屋中的香枝木罗汉chuáng上,对面而坐。
“这次让母亲跟着担心,是儿子的不是。”陆亦铎率先开了口。
“又不是你的过错,现在没事了就好。”太夫人面带微笑地说道。
“您放心,既然已经回来,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陆亦铎想了想,又继续说着:“虽然暂时免了兵部的差事,算是对这次疏忽失察的惩戒,但总算还留着个翰林的名号,总不会一直让我这么闲待着的。”
太夫人闻言微微颌首。
想起三日后陆府的喜事,她对陆亦铎日后的前程倒是并不担心。
由于陆亦铎关在刑部的这段日子,一直不让里外互通消息,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这门亲事。
太夫人正想开口说起这件事,陆亦铎却是先开了口。
“母亲,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看清容的亲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一下?”
太夫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从长计议?
这可是早已定下的事qíng,三日之后便是婚期了,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
虽然心里难免惊讶,但太夫人却没有开口,只等着陆亦铎继续说下去。
“这一个多月虽说得不到府里的消息,但在刑部也听到不少事,想来对这来龙去脉还是清楚的,靖远侯府定是借着咱们无法通信之时大家心中的忐忑,趁势和你们定下了这门亲事。”
见太夫人默认了自己的话,陆亦铎接着说道:“科场舞弊一案,自始至终与我没有半分gān系,他们无非也就是多关我几天罢了。这可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案子,那些屈打成招、栽赃陷害的手段,他们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冒险使出来。您这次……恐怕是当事者迷了。”
太夫人不为所动:“无论靖远侯府这是顺水人qíng也好,趁火打劫也罢,总归这事已经定下,你就不要再想旁的了。”太夫人顿了顿,“我知道媳妇心里不大乐意,但往长远了说,这可绝对不是件坏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受了她的影响。”
陆亦铎叹了口气:“我今天还没顾上跟她说话,这都是我的意思,跟她没有关系。”
太夫人这才明白他为何一回来就急着先跟自己谈这些,不禁有些恼怒。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什么?悔婚吗?”太夫人突然变得声色俱厉,“你只顾着自己的意思,也不想想别人是否领qíng!定亲一事可是清容那孩子自己答应过的,我看你还是把事qíng了解清楚了再说,莫要阻挡了别人的前程才是!”
陆亦铎闻言不由一怔,却也坚持己见:“她一个小孩子懂些什么!即使是她自己愿意,也做不得数的。”
“我看你还是先去问问她吧,倘若她真的不愿意,你再来找我说这些也不迟!”
太夫人心中十分坚信,那日陆清容的表qíng分明很是动心。
陆亦铎顿时也有些无言以对,最终还是按照太夫人所说,打算先找陆清容谈一谈。
在陆亦铎心中,其实并未把陆清容当小孩子看待,而是一直认为她已经十分懂事明理。
从正院出来,陆亦铎就派人把陆清容喊到了东院的书房。
“与靖远侯府的亲事,你自己可愿意?”陆亦铎开门见山,“为父的案子并不似你们想象的那样,你无需为此有所顾忌。你只要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我自会为你做主。”
陆清容听到父亲单独叫了自己来书房,也猜到可能与她的亲事有关,却没想到陆亦铎竟然一上来就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知为何,此刻她突然想起贺楷一听说她与侯府定亲就要来“父女团聚”的事,突然间,视线无法控制地变得模糊起来。
第九十五章 添妆
透过模糊的视线,陆清容隐约能够看到陆亦铎略微下垂的眼角周围,已经生出些许细小的皱纹。
与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相比,变得有些不同。
岁月变迁导致的容貌变化,再加上这十数年的相处,面前这张脸早已和前世父亲的样子渐渐重合,难分彼此。
看到陆亦铎表qíng严肃而专注地等着她的回答。
“是我自己同意的。”陆清容如是说。
见陆亦铎面色有些yīn沉,她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人qiáng迫我。”
陆亦铎有些犹豫地还想再次开口。
陆清容却抢在了前面。
“父亲!靖远侯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勋贵世家,地位超然,说起来可比大姐的夫家还要高上几分,更何况您和靖远侯又是能说上话的,也不怕我以后被欺负了去。”
陆清容说得一派轻松。
陆亦铎心里却根本就不信。她要真是这么想,就不会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做开头了。
“和靖远侯说得上话又有何用?现在侯府里的qíng况,想必也不用我跟你多说吧?”
听到陆亦铎语气之中略显凝重,陆清容也正色了许多。
“侯府的qíng况也好,世子的名声也罢,我多少都是听说过一些的。”陆清容缓缓说道:“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无非是那些无关之人口口相传罢了,谁又能真正了解其中的内qíng?就好像咱们家一样,外面的人肯定都以为我在陆府就是个拖油瓶一般的存在,又有谁能想到您为了我的亲事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
陆亦铎闻言不禁怔在那里。
陆清容却是不打算就此罢休,有些话如果此刻不说,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
“父亲,前年靖远侯府来提亲您和母亲都不同意的事,我也听母亲说了。您的意思我明白,就是不希望我日后受委屈。可您现在只是觉得靖远侯府不是个好去处。若真的悔了婚,之后又当何如?即使您为此与侯府彻底撕破了脸,我也未必就能得到好归宿。如今两家定亲之事早已传遍京城,恐怕无论是以靖远侯府在大齐朝的威名。亦或是在京城的势力,日后我的亲事都会是难上加难!”
陆亦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且她说得没错,他是回来之前才刚刚听到的这件事,当时只想着靖远侯府如何不合适,也知道若是悔婚必定会得罪侯府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他对此倒不甚在意,却没有考虑到受影响的不只是自己,同样还有陆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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