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内,陪着贺楷一起等在内堂的陈知府也收到了尹清华高中进士的消息,与他一同中进士的,还有邱永安,名列二甲第十九名。
此时看着对面的贺楷,陈知府心里想道:这还真是巧了,贺家这位二爷的现任大舅子,和未来的大舅子一起中了进士……
可是这也不好跟他道喜啊!一个正闹着要和离,另一个毕竟还没过明路……
不怪陈知府会这样想,实在是贺楷闹着要娶平妻的事有太多人知道了。
陈大人正犹豫着,尹屏茹她们已经到了。
尹屏茹今天穿了件紫色百合花刺绣褙子,藕荷色百褶裙,头发梳着扇形髻,未施粉黛,款步姗姗而入,身后跟着抱着陆清容的听兰。
陈知府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尹氏的容貌如此出众!未施粉黛就明艳照人,若是再装扮起来,岂不要惊为天人了?真不知道这贺楷是怎么想的……
再看贺楷,由于那日与尹屏茹不欢而散,后来去尹家又受了顾氏的气,现在看到尹屏茹,竟似陌生人一般,站在那里不做声。
陈知府见他二人谁也不理谁,心中暗暗叫苦,这如何劝起呢……
“不知陈大人叫民妇过来,可有什么事?”尹屏茹向陈大人行了礼,问道。
“是这样,今日二爷跟老夫说想接二小姐回家。”陈大人斟酌着说道:“想是**奶回娘家住了些天,和二爷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所以今天请了**奶过来,二位把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皆大欢喜了。”
二人依旧无话,场面让陈大人很是尴尬。
陈大人心中暗想,难道这贺楷是想借自己的手,生生把孩子抢回去不成?
而陆清容一听陈大人这话,心里更加忐忑,没想到贺楷居然不同意她跟着尹屏茹,更没想到为了这个他居然闹到知府衙门来了!
听到这个知府一口一个“二爷”、“**奶”的叫着,摆明是在讨好贺家。
现在尹屏茹还没有和离,还能被以礼相待。
这要真是和离了,那知府是绝对会偏帮贺楷的吧?
说到底,还是尹屏茹势单力薄。
虽说舅舅尹清华刚刚高中了进士,但一个新科进士外放最多是个知县,比知府还差得远。
而贺致远可是比知府还要高上一级的。
眼前这个和稀泥的知府,会站在谁那边,简直不言而喻。
陆清容也知道,这个事qíng难度有点大。
古代男女和离的事,倒是常有。可若说是孩子跟着母亲走的,就实在是凤毛麟角了。
更何况现在贺家和尹家的地位相差悬殊,除非贺家主动放弃。
怎么才能让贺家主动放弃自己呢?陆清容心中盘算着。
装病?装傻?装疯?
装病,这没人串通很难做到。
装傻,一岁孩童的智力本身就没完全开发呢,也无从装起。
装疯,倒是可以考虑……
陆清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如何摆脱贺家,贺楷此时开口打破了屋中的僵持。
“清容是贺家的女儿,按常理,我们和离后必然要留在贺家。”贺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前日我去尹家接清容,被拦了出去,都没能见上一面,无奈之下今天才来了府衙,让知府大人来主持公道。”
陆清容对贺楷这种道貌岸然之态已经十分习以为常。
只见尹屏茹低着头,面色如常地说道:“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和离……”
“什么!你……你难道想反悔不成?”贺楷一着急,不由有些失态。
陆清容听到尹屏茹如此说,也是有些奇怪。
之前尹屏茹说好等尹清华回了信,就去找贺楷索要放妻书的。
其实尹清华的信两天前就已经到了。
尹清华在信中表示,和离与否他完全尊重尹屏茹的选择。但是关于陆清容的事,却建议尹屏茹再好好想想。毕竟即使贺家同意了让陆清容跟她走,她带着个孩子,若想再嫁,就更不易了。
陆清容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她并不因为舅舅这样说而伤心,反而替娘亲感到欣慰,这个舅舅是真正关心她的。
不过看来尹屏茹最终还是没听他的劝告。
娘亲没有急着和离,应该是想确保能带着自己一起走吧?
“哪有反悔?我只是想带着清容罢了。”尹屏茹的回答印证了陆清容的猜测。
贺楷恼羞成怒,刚yù发作,就见有衙差进来禀报,贺府的大管家来找贺二爷。
贺楷一脸狐疑地向门口看去,果真见到自家的管家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移步过去和那管家低声jiāo谈了两句,贺楷回来对着陈大人道:“家中有急事,贺某先行一步,还请陈大人不要见怪!”
第十二章 媒人
贺楷随着贺家的管家这一走,府衙内堂里只剩下陈大人和尹屏茹她们面面相觑。
不过既然今天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现在他走了,也就没事了。
恭敬地将尹屏茹送出内堂,陈大人吩咐衙差护送尹家的马车回去,心里还在琢磨着,贺家这位二爷可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陆清容对贺楷的举动也很是诧异。
把大家叫到府衙来,翻脸无qíng步步紧bī的是他,现在什么结果都没有,就这么毫无征兆走掉的也是他。
而此时的贺楷,正在贺府祠堂中罚跪。
“老爷,让老二去府衙的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冯夫人护短心切。
“你以为这里面没你的事儿吗?“他如今胡闹至此,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真是慈母多败儿!”贺致远怒气不减反增,“居然跑到府衙去丢人,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尹屏茹把清容带回了尹家,清容可是我们贺家的人,自然要接回来才好……”
“清容是贺家的人,那屏茹就不是了吗?怎么单单接清容一人?”贺致远反问道。
“和离了,自然就不是了……”冯夫人小声嘟囔。
“这个家到底是由谁来做主?我不在家,你们还闹起和离来了……我看你该和他一起跪着去!”
贺致远一接到贺棣送来的信,二话不说就从兖州赶了回来。
回到贺府,得知贺楷居然跑去府衙闹腾,顿时火冒三丈,冲冯氏发作了一通。
他自己是绝对不好意思去府衙的,觉得这次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派人去把贺楷叫了回来,又是一阵大发雷霆后,便叫他去祠堂罚跪。
贺致远的想法是,先好好敲打一下贺楷和冯氏,然后明天再带着贺楷一起去趟尹家,和离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自己亲自上门给尹家这么大的面子,尹屏茹没道理不跟他们回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贺楷在祠堂的跪还没有罚完,邱家的媒人就登门了。
大齐朝的媒人,尤其是官宦人家请的媒人,大都是与主家地位相近的夫人太太。
邱家这次请的,是山东按察使李成敏的夫人邢氏。
虽然这位李大人和贺致远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要论起来,官职还是要比贺致远这个参政大一些。
邢夫人被贺致远夫妇恭敬地请到了正院的花厅。
一路走进来,邢夫人脸上笑容不断,配着身上穿的茶色绣金花褙子,显得格外富态。
“贺大人、夫人,我今儿个来,可是想向你们讨一双媒人鞋穿穿喽!”邢夫人一上来就说明来意。
“邢夫人此话怎讲?”贺致远有些不解。
“放眼这整个山东,论起这做媒来,我可是敢和所有人比的!”邢夫人十分得意,“今天过来,是为了你们家二爷的事儿!”
贺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忙道:“邢夫人您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家老二已经成亲有两年了!”
邢夫人步入花厅,在花梨藤心扶手椅上坐下,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都已经退下。
“不是马上就要和离了吗?”邢夫人缓缓说道:“贺大人,你们也不必不好意思,总归这事儿大家早晚也都要知道的。”
贺致远一时讪讪然不知如何作答,冯氏只顾在一旁陪着笑脸。
邢夫人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随我们老爷去京城公gān,今日才刚回到济南。这次来府上,也是在京城受了邱大人和邱都尉所托。”
邱大人,指的便是邱沐云的父亲邱长山,贺致远当然知道。
邱家一家如今都住在京城,邱沐云是因为与孙一鸣和离之事,才回到邱家在济南的老宅暂避风头。
“这邱都尉是?”贺致远问道。
“想必贺大人和夫人还不知道,如今邱家的大爷邱永安,已被圣上授官驸马都尉!”
“这是?”贺致远有些惊讶。
“在为今年的新科进士御赐的恩荣宴上,邱家的大爷蒙圣上垂青,赐婚成阳公主。如今乃是新科进士第一人,风头竟是连状元郎都比不过呢!”邢夫人掩嘴而笑。
邱永安,贺致远是见过的,的确是高大英俊,仪表堂堂。
不过那可是在恩荣宴上!
他一个二甲第十九名,排在他前面的就有二十多个人,怎的就偏偏看中了他?这里面定然还有文章。想必是邱长山走通了安乐侯吴兴chūn的路子。
那成阳公主乃是当今吴太后亲生,看来邱家是要兴盛些时日了……
但贺致远仍旧不十分愿意与邱家结亲,便只是拱手说道:“那真要恭喜邱都尉了!”
“邱家的喜事可不只这一桩呢!”邢夫人接着道:“吏部的公文已经下来,邱大人补了山东布政使的缺!”
什么?
贺致远掩饰不住地露出震惊的表qíng。
邱长山竟然从吏部的郎中,一跃升为山东布政使,变成了自己的上峰!
“此话当真?”贺致远有些不敢相信。
“那是当然,过不了几日就要来上任了!”邢夫人绕回到正题,“邱大人也是希望两家能早日结成秦晋之好,这才托我先来走一趟!”
听了邢夫人的话,贺致远不置可否。
冯氏却是再也憋不住了,有些喜形于色地道:“老爷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依我看,这门亲事十分不错!”
贺致远用眼神阻止了冯氏继续说下去。
“婚姻大事,自当仔细思量一番才是!”贺致远对邢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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