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西!”
刚刚伸手推开门,西晏只觉得有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直直地往脸上撞,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定睛细看,原来不是一坨煤炭,而是满脸黑灰的纪小筱。
“你去爬烟囱了吗?”西晏觉得以纪小筱的贪玩程度,这真是有可能的。
傅九渔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这个黑叔叔。
“不是不是。”纪小筱随手抹了两把脸,又迅速地把手上的脏东西往衣服上揩,一点也不觉得代言商送他的这些衣服有什么珍贵的地方,一副偶像包袱都喂了狗的放dàng不羁模样,“我在跟大娘学做野米饭呢。”
野米饭难道不是chūn天的时候在外面烧的那种吗?
正当西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常识废材的时候,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厨房大娘走过来笑道:“瞎说啥呢,小伙子不懂,什么野米饭呀,就是一些简单食材的大乱炖。”所谓的“大乱炖”是他们村子里农忙时候因为来不及做饭而简单在米中加入菜、蛋等食材做出来的大锅饭。
“这小伙子见柴灶新奇,非要帮我烧火,看弄得这一身枯叶子和灰的,你们城里人不是穿得都讲究吗,这衣服我看着也高级,搞脏了还能洗gān净不?早知道大娘就借你一身旧衣服了。”
纪小筱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衣服什么的只要团成团带回去全部甩给林恒就可以了,是洗还是扔从来不用自己cao心。
西晏甚至觉得林恒再这样贤惠下去,纪小筱迟早生活不能自理。
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会儿,大娘进去把煮好的大锅饭盛了出来。这种食物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香是真的香,特别原汁原味。
西晏小心地把傅九渔放在椅子上,给他拿了个勺子,自己也拉着纪小筱坐下,梅老爷子和老汉伯斯也刚好过来,大家坐了一桌。
大多数人这会儿还没睡醒呢,饭厅里除了他们和农家乐的工作人员之外,只有两位游客坐在窗边。听说这两人痴迷绘画,这次来是为了画乡村风光以上jiāo毕业作业的,早饭就要了两个水煮蛋,也没吃,光拿着画板和笔沙沙沙地动着手腕。
西晏一个恍神,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整日待在象牙塔中吃、睡、画、从来没有什么烦恼……
梅老爷子一直在明里暗里观察西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他温和地问:“你喜欢美术?”
西晏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可听说你是个导演。”
西晏愣了一下,不认为自己只拿出了《天真无邪》一部像样的作品就有人知道了他的姓名,况且《天真无邪》也还没公映。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纪小筱告诉老者的。
“导演什么的……也挺惭愧。其实我觉得,兴趣和职业并不冲突。”
梅老爷子老道地点头说:“年轻人确实应该多一些追求啊,趁还有力气发展兴趣爱好,总要尝试尝试才行,不要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后悔,后悔也晚咯。”
西晏很敬重慈祥和蔼又睿智的老人,对梅老爷子的话深以为然。
“但是你有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的路呢?”老爷子问。
西晏想了想,说:“我还是会继续拍电影的吧。不管是电影还是绘画,其实都是一种表达内心qíng感和反映客观现实的手段,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通过它们来传递某些思想。”
梅老爷子面上深沉,其实暗暗得意,心说这小子真单纯,看来我还能继续装心灵导师套他的话。于是又笑眯眯地跟西晏聊了起来。
老汉伯斯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都不想多看梅老爷子一眼。这形象实在是太崩了哟!曾经那个杀伐果断脾气bào躁的家主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谁能来告诉他这和善的老头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纪小筱是个小吃货,完全没注意这三人之间的气氛有没有什么不对,一边吃一边跟站在旁边的厨房大娘说味道非常好,逗得厨房大娘直乐,他还想要带点回去给林恒也尝尝——当然,前提是在他返回的路上这饭不会坏掉。
傅九渔小朋友是个很有智慧的boy,看到这长得很“质朴”的大锅饭,并没有马上上口,动画片里不是总放主角吃了毒蘑菇口吐白沫的剧qíng嘛。他看纪小筱吃得很香之后才用勺子舀起一点往嘴里送。
结果就被烫到了。
西晏听见傅九渔“嘶”地一声,连忙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九渔可怜巴巴地举着勺子,说:“烫烫,chuīchuī。”
西晏失笑,拿过勺子给他chuī,chuī完就顺便直接喂到他嘴里了。之后一个喂,一个吃,显得十分和谐。
梅老爷子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西晏其实挺好的,人单纯,不会为了获得他们家的利益而勾心斗角,又懂礼貌,又尊敬老人,最重要的是,对九渔非常好。
老汉伯斯一辈子都跟在梅老爷子身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禁替西晏松了口气,得到了老爷子的认可,意味着西晏嫁进梅斯菲尔德家族后即使面对其他家族的质疑也能够昂首挺胸。
老汉伯斯习惯站在自家少爷的角度想问题,理所当然认为西晏肯定是嫁进来的那一方。托老爷子跟他嘚啵嘚一晚上的福,他也以为两人的事qíng板上钉钉了,竟没想到三少爷已经遭遇“被分手”!
这真是个悲剧。
傅九渔吃完饭后,心qíng很好地爬下椅子,刚想溜出去玩一会儿,忽然就对上了一张奇怪的脸。眼睛是长在两遍的,嘴特别尖特别长。
啥玩意儿呢?小孩好奇了。
在四年的短暂人生里,傅九渔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叫做大公jī的生物,顿时非常感兴趣,伸手要去摸它火红色的鲜亮长羽毛。
大公jī深以为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猛地张开翅膀,细长的脚杆子微微往前倾,蓄好势后如出笼的老虎一样冲过去要啄傅九渔。
小家伙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跑,并不知道跑得越快公jī越凶,眼看要被追上了,傅九渔简直要哭出来,幸好西晏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拎起来,厨房大娘怕公jī再吓着这粉雕玉琢的男孩,连忙把它给赶了出去。
西晏拍着傅九渔的背要哄他,却发现傅九渔并没有哭出来,虽然他的睫毛已经被打湿,但眼泪就是憋在眼眶里不掉下来。
不禁对小家伙的心理素质有些佩服。
傅九渔一边吸鼻子,一边瓮声瓮气地说:“爹地说……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要开天辟地。”
“小渔啊,是顶天立地。”老汉伯斯平时纠正他的成语也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小家伙总是张口闭口爹地说,西晏倒对他的爹地有点好奇了,似乎并不是原以为的那种忙于事业而疏忽小孩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反而教给了孩子良好的生活习惯,并且培养他坚qiáng的心理素质。
傅九渔想去外面玩,西晏就问梅老爷子这位家长的意见,能不能让自己带他出去。梅老爷子自然是同意的。
“我也去!”jīng力充沛的纪小筱立即跳起来加入他们。
窗边的两个画画的青年似乎是觉得坐在里面视野不够开阔,拿着水煮蛋也出去了,饭厅里转眼间就剩下梅老爷子和老汉伯斯两人。
梅老爷子的笑容淡了下去,老汉伯斯那堆满肥ròu的脸上也显出严肃的表qíng。
“出来吧。”
饭厅西墙上一扇只能容一人过的小门打开,农家乐老板从里面走了出来,公式化地笑道:“老爷子的感觉还是那么敏锐啊。”
梅老爷子转过头盯着他,眼中闪过几番思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转告阿云,如果伤养好了就回家看看,威尔和西尔维娅都很想他。”
老板面上表qíng不变,内里已惊骇于老爷子消息的灵通程度,那人的踪迹向来诡秘,一举一动都是机密,传说中已经甩掉梅斯菲尔德家族中大权的老爷子竟然能这么快知道那人受伤的事qíng,不可谓不厉害。
“我会告诉他的。”
“嗯。”梅老爷子点点头,瞬间又恢复成普通的和善老头的模样,两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地去找曾孙和“孙媳妇”玩儿了。
老汉伯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农家乐老板一眼,什么都没说。
老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身从那道小门离开,走上屋后一条生生在杂糙从里压出来的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半天,来到一户普通的农家。跟守在农家院落外的壮汉对了口令之后,他终于能够进去了。
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坐在木椅上给自己胸前的伤口换药,赤luǒ着上半身,腹部和手臂上的肌ròu无不彰显着这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
看着男人果断地扯下黏在伤口上的带血绷带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农家乐老板不由地感慨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兄弟里你是最像老爷子的了。”
男人换绷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说:“你见到我祖父了?”
“嗯,刚刚,被他看了一眼,我背后就直冒凉气——你们还真是像。”
“哪里像?”
“一样的鹰一般的眼睛,一样富有攻击xing,一样有居高临下的威严,以及……毁灭的yù望。”
“毁灭?”
“是啊,你不是热爱战争吗?”老板挑起眉毛,拉长的眼角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不,你错了。”男人像在战场上争分夺秒似的以熟练的手法快速把伤口包扎好,沉声道,“你错了。”
此刻,老板暗骂自己怂,竟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不热爱战争的人也不会知道和平究竟是什么。”
第28章 尊老爱幼的后果3
乡村的夜晚是明丽的,没有城市里炫目的灯光,没有遮挡视线的雾霾,抬起头就能看到黑色的天空,在有月亮的晚上,一走出家门,银纱般的月色便猝不及防披了你一身,再怎么挣脱不开的烦躁也能倏然烟消云散。
西晏独自一人爬到小木屋的房顶上,看着这样的天空,不由生出了世界如此之大而自己如此渺小的感慨。
傅九渔今天跟西晏和纪小筱玩熟了,晚上睡觉都要跟他们在一起,刚刚也吵着要上屋顶看星星,西晏可不敢把他带上来,一不小心摔跤了真不是开玩笑的,于是纪小筱就拉着傅九渔在房间里玩游戏,打消他非要上屋顶的念头。
两人在房间里玩得倒也很开心,西晏听着他们的笑声,又望向渺不知边际的远方,生出了一只脚还在红尘一只脚却已潇洒超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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