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靖刚才虽然言语刻薄,但脸上并无真的不悦,见公孙梓珺这般笑着和她打马虎眼,心里的火无处发泄,只得哼了一声,臭着一张脸道,“我如此深谋远虑之人,怎会有你这般木头一样的弟弟?”
公孙梓珺放下酒杯,抬起头也,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我这么坦坦dàngdàng,怎会有你这般攻于心计的姐姐?”
公孙靖一瞪眼,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再一次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冷哼一声,转身朝着赵勾玉离开的方向走了。
公孙梓珺轻佻黛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垂下眼睫,皮笑ròu不笑的自语,“莫名其妙。”
宫中宴不会因为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停止喧闹,与此同时,短命村的剑拔弩张,亦不会因为双方是曾是彼此相依为命的对象而削减。
“师父……”
上官无尘单膝跪在地上,纤尘不染的白衣láng狈不堪,他用剑单手撑着地,嘴角溢出一丝猩红。
“住口!”
说话的人站在他面前,她声音嘶哑难听,身材佝偻瘦小,穿着连帽的黑斗篷,yīn风阵阵,树影摇晃,这种qíng况下,根本没人能看清她的面貌,但是,也不难判断出此人不论是身形还是语调,都与当日赵勾玉夜探神殿时,在祠堂里见到的守灵人一模一样!
“不要叫我师父!”黑衣人后撤了两步,用她那破锣嗓子继续嘶吼,身子因为qíng绪激动而有些颤抖,她的脸面对着上官无尘,后者却无法看清她。
“师父…我……”
上官无尘话未说完就被黑衣人一个掌风打得弹了起来,他重重的撞在身后不远的树gān上,后背痛的撕心裂肺,滑下来后,他已经没力气再站起。
“我不是你师父,我不是……你不要叫我……你让我觉得,我这数十年的苦…全都白费了…无尘…你真是…真是好样的!”
黑衣人颤着手臂指着上官无尘,上官无尘疲惫的合上眼,无力再辩。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他此刻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付出生命,原来还有一个人可以爱可以挂心,原来,他也是个平凡的男子。
他自小天资卓绝,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刀剑棍棒无一不jīng,行医疗伤也不在话下。
所以,很自然的,所有人都当他是无所不能的,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痛也不会受伤的木头,说什么个人魅力,说什么孤傲之美,说什么天山绝顶的雪莲花,都是屁话!
他自然是杀人无数,可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比起那些不知所谓滥杀无辜的禽shòu,他简直都可以成佛成仙了。
可没人在乎,没人会去追究死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只记住他杀了人,只记住了他的坏,便将他永远归于那个行列,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才会变成别人眼里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对那些所谓的艳羡,所谓的鄙夷其实都没放在心上,淡淡的就过去了,不疼不痒,他完美的扮演者别人心目中的不哭死神,即便他基本上从未在意过。
“你背叛了我,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你父亲不共戴天的仇恨,为了她那么痛苦,值得么!?”
黑衣人自我茫然了半晌,忽然跑到了上官无尘身边,她一把揪住上官无尘的衣领,不知道往他嘴里灌了什么进去,上官无尘连挣扎都不曾,任黑衣人随便折腾。
咽下药丸,上官无尘眉头猛跳,被黑衣人再一次甩在地上,他面目狰狞的蜷缩在一起,手紧紧的抓着地面,死咬的下唇已残破流血。
他疼的受不了,忍无可忍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满面灰尘,可眼睛却是发亮的,他咬牙挺道,“值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哼!若早知她敢对你起不该有的心思,当初赵净玉死的时候,我就该连她一起宰了!”
上官无尘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的望向黑衣人,“…师父,你,你说什么?”
黑衣人哈哈大笑,带起树林里yīn森森的大风,她一扯袍袖,黑衣掠起,人已百米远,“告诉你也无妨!这几年陆续灭门的几个大官儿都是为师的手笔,此中,包括你那个赵勾玉!”
她的话音满是得色,上官无尘只觉晴天霹雳,承受不住。
黑衣人却不在意,她的身影愈来愈飘忽,消失在尽头的同时,她传音而回,“无尘,不要说为师不疼你,你既然背叛了我,就应当接受惩罚!醉佛陀的毒xing你是了解的,为师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若你仍执迷不悟,休怪为师不念师徒之qíng!”
上官无尘躺在肮脏的地上,素来有那么点洁癖的他此刻已毫无顾忌了,他一动不动的望着被树枝遮挡的天空,名副其实的,暗无天日。
他就那么躺在那,他的眼神开始一点点涣散,瞳孔毫无焦距,短命村里依旧大风不减,空气里布满了腐臭的味道,风chuī过树枝,发出一阵阵咔咔声,月上中天,他却看不见一点光芒。
良久,上官无尘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疼,更别说他唏嘘不已的自语——
“为了小玉,无尘接受。”
cha一段番外——上官无尘(已免诸位看不懂上文)
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每天睁眼见到的只是纤尘不染的石壁。
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师父,就剩下侍女。
无论四季,无论昼夜,永远一成不变。
师父其实很疼爱他的。
虽然她经常迷迷糊糊,有时清醒有时狂躁,有时候会对他温柔的微笑,有时候却会对他大打出手。
可她始终是他相依为命的人,他极其的敬重她,完全将她当做母亲一样的顺从和热爱。
人们只知道他天生丽质、武功高qiáng、钱财不虑这些好的,可“好”背后的“坏”又有谁能看到?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孤儿,他从未体会过父母之爱,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别人有的一切基本的东西。
他在茫茫漠北长大,每天可以看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他守着一座孤城,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得来的不过是满腔的孤独罢了。
他长这么大,没人教给他人qíng世故,他只能自己去摸索,他一直对七qíng六yù很缺乏,换言之,他其实一直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直到遇见赵勾玉。
赵勾玉是特别的。
她对他的qíng,不掺杂任何qiáng迫的成分。
她对他的爱,充满了尊重。
赵勾玉肯定是特别爱他的,他感受得到她热烈的感qíng,可是她并没有无耻的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和有利形势去qiáng迫他,即便他为了报仇而让她娶韩江月,她也不过自讽唏嘘,从不曾对他有半分的怨恨和轻视。
所以,他爱上她,这是注定的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过去一直对外界漠不关心,高高在上的他也不屑去了解别人,可当师父离奇失踪,十四岁的他踏入中原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都成了虚无,他所有坚信的完全崩溃,面对其他人之间的亲qíng、友qíng甚至怨恨和嫉妒,他一无所知,面对比武者的谗言和调戏者的色、yù,他毫不理解。
所以他匆匆回到了他的城,他给它起名叫:妄命城。
意在:他命中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妄罢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还并未真正绝望的。
但上天却似乎觉得还不够,接下来何飞花的事让他生命力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
当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再也醒不了了,那时他想,这样也罢,gān净。
可渀佛不折磨的他生不如死不肯罢休一般,他在无尽无边的黑暗中仇恨和恐惧着,可无论如何他也动弹不了,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的变化,可以了解到寂静中的压抑,却无法挣脱这宁静假象下的桎梏。
他的心里一片冰凉,他害怕,他好冷,他无人诉说。
那时的他,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思念,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他一遍又一遍的想要记住师父的模样,可随着黑暗越来越长,他已再也想不起师父的轮廓了。
他很疼,他悲愤,却自解不得。
他甚至开始怀念妄命城冰冷的石壁,开始怀念剑柄硬邦邦的触感。
其实回想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串联好的。
他的痛苦是赵勾玉终结的,那么他爱上赵勾玉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确是个挺清高的人,名字又叫无尘,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谁都无法真正的毫无保留,他对谁都冷冷淡淡,充满了疏离。
除了赵勾玉,除了这个将他救出黑暗的女人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能进入他的世界。
他其实变了的。
他已经学会了痛苦,学会了怨恨,也学会了爱和依赖,还有信任。
在被何飞花欺骗之后,经历了数十年不见天日的噩梦之后,他仍会有信任,对赵勾玉的信任。
他从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山到如今和赵勾玉两qíng相悦毫无保留的普通男人,这是个可以称之为脱胎换骨的过程,他如何不犹豫,如何不矛盾,如何不反复?
68错也值得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师父又回来了。
密函其实只有一句话,师父约他立刻去短命村见她。
那是只有他们两个才懂得联系方式,所以他几乎没有停留就去了。
他从没想过,他这辈子两个最大的噩梦会是在同一个地方。
第一个噩梦他走了出来,伴着赵勾玉,第二个噩梦他走不出来,因着赵勾玉。
这是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师父定是有所关联的,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生父也和师父关系密切。
他听着师父悲恨jiāo加的叙述着身为男奴的父亲是如何被母亲始乱终弃,听着得知父亲怀了他之后赶尽杀绝的母亲是如何的铁石心肠,听着师父对父亲数十年如一日的爱与心痛,他生平第一次茫然了。
他想过自己可能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却不料,自己竟是极北之地前任北公爵——公孙康的儿子。
公孙康,他不陌生。
那是公孙靖和公孙梓珺的祖母,是现任北公爵的母亲。
一切的谜团都揭开了,难怪公孙靖、公孙梓珺和他长得那么像,难怪公孙靖会被北公爵那样叮嘱,原来他是他们的大伯!是他们母亲同母异父的哥哥!
这个打击已经足以让他无法接受了,可师父却步步紧bī,她告诉他当年她不辞而别是去了京城,她潜伏在神殿里,为给因生他难产而死的父亲报仇雪恨,为杀光公孙家所有人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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