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孙蝶搂着落葵,怯生生地站在白夜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地防备敌人的突然袭击。
但一直到送信的人出来,他们都没有再见到其他华山派弟子。
“白神医,掌门有请!”华山派弟子拱手道。
白夜抬脚,迈上阶梯,玉指轻抬,扔下一个药瓶,淡淡道:“解药。”
“多谢白神医!”华山派弟子很感激地看着他。
孙蝶面上有笑意dàng漾开来,美人真是完美无缺啊,又会治病救人又会用毒下药,最要紧的是心地还很善良,真是丈夫的最佳人选,她的眼光果然是不会错的。
“还不过来?”白夜脚步停在掌门房间的门槛处,未转身,只平声唤了她们一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孙蝶总觉得白夜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对她没那么冷淡了,为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孙蝶很不安,她无法接受别人没有理由的好。
“孙姐姐?”落葵奇怪地看着孙蝶,自从进了华山,孙姐姐的模样就很不正常,时不时就会愣神,也不似之前活泼开朗,难道她和华山有何渊源?
不管大家有什么疑惑,最终都会解开,而且解惑这一刻来得很快,一踏入房门,所有人都释然了,包括孙蝶。
因为,躺在chuáng上的奄奄一息的华山派掌门看到孙蝶之后,忽然容光焕发,猛地坐了起来,不断地朝她伸手,似乎想让她过去。
孙蝶吓了一跳,chuáng上那人骨瘦如柴,面如枯糙,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他那样对她伸着手,让她觉得他好像要带她一起走。脑子里不断回放穿越之前的记忆,那人的身影与继父重叠。孙蝶脸色一白,想都不想就要冲出门去。
但有人并不准备让她走,那个人就是白夜。
白夜第一次主动接触孙蝶,却是要将她送到华山派掌门的身边:“孙掌门,你的女儿我已送回,不打扰了。”
孙掌门?女儿?孙蝶不可思议地看向白夜:“你在胡说什么?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是她父亲?她自认这张脸蛋和穿越前一模一样,怎么会莫名奇妙多出一个父亲?而且还是劳什子的华山派掌门?
白夜根本不理她,只是继续对华山派掌门道:“孙掌门,你应知道你的伤势已药石无医,回天乏术。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落葵闻言皱起了眉,她坚信这天下没有公子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病。能让公子这样说的原因也不过有二,一是此人该死,二是公子想让这个人死。
“蝶……咳咳,小蝶……”孙掌门qiáng撑着吐出不连贯的几个字,分明叫的就是孙蝶的名字。
孙蝶大惊失色,好似见了阎罗王:“不要,别过来,你别过来,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你别叫我,我才不是你女儿!我父亲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如果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死了,母亲也不会改嫁,更不会从此让她陷入噩梦里。被继父吊在房梁上毒打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看着眼前冒出来的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名字的男人,孙蝶充满了不正常的恐惧。
至少这些恐惧在白夜看来是不正常的。为什么?
孙蝶现在才没心qíng去给他解答,她转身就跑,恨不得长出三条腿,拼了命也要离开这里。
“小蝶,你别走,我是你爹啊,你别走……”孙掌门看着女儿避自己入蛇蝎,眼泪qíng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半年前与魔教的一场恶战让华山派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孙衍之拼了最后一口气让心腹将孙蝶母女送下山去避难,谁知却在半路上遇到伏击,孙蝶的母亲为了救孙蝶而死,心腹带着孙蝶勉qiáng躲过追杀,隐匿在悦来客栈中,更名换姓,妄想逃过一劫。
怎奈魔教教主却不肯罢休,步步紧bī,心腹无奈之下,只好易容成了孙蝶的模样,在魔教之人的追杀下跳崖自杀,以此才让孙蝶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孙蝶早在那之后不久就“调了包”,还无意间赖在了百糙山庄。百糙山庄一向是江湖上的禁忌,孙蝶躲在那里,纵然魔教得知她根本没死,也无法对她下手。是以,她活到今日,全都是靠白夜的庇护。
孙蝶并不是真的傻,她只是假装很傻,避免受伤的可能。在眼前这种qíng况下,如果她还看不出端倪,那她真是白念十几年书了。
她又被白夜抓了回来,并且按在椅子上点了xué,不准她动弹。除了一双眼睛,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释放怨念。
孙蝶本不想哭,可恐惧让她红了眼眶,她看着步步bī近的孙衍之,泪水似断了线地珠子般往下掉,可怜的模样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公子……”落葵想替她求qíng,得到的却是白夜更无qíng的话。
“走。”一个字,清楚地宣告了他的态度,他要离开,和落葵一起离开,没有孙蝶。
孙蝶呜咽着,想求他别丢下她,可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绝望的心qíng好似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世界。
“啊——!”声嘶力竭地哀号从她口中溢出,带着心里最深处的绝望,几乎响遍了整个华山,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已经走远了的白夜和落葵。
白夜听见了,但还在走,没有犹豫半分,只是冰冷无qíng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
为什么她会叫得这么惨?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白夜不知道,缓了缓,又觉得自己也不想知道。他与她的关系只能到这,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他记得自己和华山派掌门千金的婚约,却不打算履行。这一次的救助,便算做弥补他悔婚的亏欠吧。
这个打算从第一次在悦来客栈见到她便已做好,无论是谁都别想改变。
落葵却在这时止住了脚步,她握紧双拳,红着眼看着白夜的背影,忽然高声道:“我不走了!”
白夜一怔,惊讶地转过身,无法理解:“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吧?
“公子,你太无qíng了。”落葵抹了抹泪水,“孙姐姐一心一意待你,你却把她丢在这,你没看见她很害怕吗?”
白夜无言,面对落葵的质问,只觉胸口窒闷。
他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魔教要攻上华山,却假作不知。他找来了孙蝶的画像,jīng心筹备了如今这个计划,为的就是要悔婚。与孙蝶的婚约实属上一辈人的错误,他不打算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就只能这么做。虽然有点卑鄙,但他也从未将自己当成好人。
“我不走了,公子自己走吧,我要留下来陪孙姐姐!”落葵话音方落,便已跑了回去。
白夜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怔愣很久。直到天色暗沉下来,他才重新抬脚离开,方向依旧是华山之下。
他还是要走,不会留。
孙衍之的房内。
孙蝶觉得这一刻她似乎超脱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或者她已不是一个正常人了,她看着孙衍之,也觉得没那么怕了。
怕有什么用呢?不能动不能说话,害怕救不了她,她以为穿越是她的解脱,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却没想到会是另一个深渊。
面无表qíng地看着孙衍之,孙蝶已经不再哭泣。
“小蝶……你,你不认识爹了?”孙衍之心知自己的身体已支撑不住,现在的力量只是回光返照,所以他必须要在死之前把话说完,“小蝶,爹不管你是怎么了,你都必须要记住爹现在所说的话……当初你娘为救你被魔教所杀,华山派也因与魔教一战而衰败没落,爹的身子现已支撑不住,华山派的明天,就只能靠你了……”
孙蝶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孙衍之,难道他不是要对她……
“小蝶,不要给爹娘报仇,魔教教主城府极深,毫无人xing,爹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重振华山派威名……”孙衍之说着咳了起来,咳得身子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孙蝶心里一紧,知道对方不是要害自己,也就免除了对他的偏见,此刻看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无助老人罢了……一滴泪qíng不自禁地落下去,自从亲生父亲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什么是父爱了。
孙衍之拼尽最后一口气站起身,为孙蝶解了xué道,便又倒了下去,孙蝶连忙扶住他,听见他奄奄一息地在她耳边说:“不要报仇……好好……好好活下去。”
语毕,肩膀一沉。
孙蝶知道,他去了。
在很小的时候,孙蝶就经历过一场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生离死别。那时候她哭得昏天黑地,忘了吃喝忘了日夜,只希望父亲可以回到她身边。
但现在她知道,不可能的。
纵然再怎么拼命去争取,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将孙衍之扶到椅子上坐下,孙蝶跪倒在他身边,双臂抱膝,眼神呆滞地看着一处。
而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孙蝶以为是白夜回来了,待看清了来人,她不禁微微苦笑。
心里的失望是那么深刻,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白夜了?在那些相处的不算融洽的日子里,她是真的不知不觉付出了真心?
“孙姐姐……”落葵捂着嘴,眼泪不断涌出。孙蝶现在的模样,直叫她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孙蝶笑意加深,声音虚弱而沙哑:“你家公子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明明离了他也能吃能睡,不想着他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但是提到他的时候,就是特别不自在。孙蝶垂下头,她有点累了。
“孙姐姐,落葵不走,落葵陪着你。”落葵跑到孙蝶身边,蹲下看着她,泪水比她流得还要欢快。
孙蝶见她这样,反而没那么伤心了。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孑然一人,不是无人在意的。
用手抹掉落葵的眼泪,孙蝶惆怅道:“傻丫头,跟着我有什么好?跟着白夜你可以好吃好喝,高chuáng软枕,还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跟着我,你今后怕是有苦受了……”
落葵不断摇头:“落葵不怕吃苦,落葵不想让孙姐姐一个人,落葵喜欢孙姐姐。”
“喜欢我?”孙蝶一怔,她一直以为,像她那样看起来自恋无耻的人是不可能有人喜欢的,现在居然有个可爱的要死的小女孩说喜欢她,她是不是可以……再自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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