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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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豁表明决心,殊不知是给桓温挖了个大坑。

  桓冲看向桓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没想到,真没想到,自己莫非看错了二兄,他才是诸兄弟中最聪明那个?

  桓温险些咬碎后槽牙。

  儿子坑他,以忠厚正直出名的兄弟也来坑他,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桓将军所言有理,是进是退,还请大司马尽速决断。”郗愔成功补刀。

  “请大司马决断!”

  “请督帅决断!”

  桓豁最先出锹,狠狠绊了桓大司马一个跟头。郗刺使抓准时机,抡起铁锹将坑挖深,各州刺使陆续跟上,挥舞着膀子一顿猛铲。

  桓大司马全身陷入坑内,仅露出半个脑袋,想要从坑底爬起来,难度委实相当大。

  到最后,军帐中只剩下一个声音:请大司马决断。

  桓温扫视众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能当场拔剑,来一场快意恩仇,挨个捅上几下,狠出一口恶气!

  可惜只能想想。

  目下的qíng况,众人打定主意甩锅,桓大司马想找个背锅侠万分困难。无奈,只能一口吞下huáng连,当着众人的面下令:“焚烧战船,全军自陆路撤退。”

  石门一直没能凿开,现今又被慕容德带兵阻截,河道水位不断下降,粮食送不过来,从水路撤军不现实,只能选择陆路。

  至于攻打邺城,桓温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yīn差阳错,一场巧合,倒是暗合最初的目的。但是,想要bī司马奕禅位,进而改朝换代,几万大军必须平安撤回南地,保留枋头大捷的战果。

  既然不能甩锅,桓温不再故作迟疑,当机立断,下令整肃营地,派出骑兵侦查鲜卑军动向。

  “大军拔营之时,焚烧战船辎重,不予贼寇片板!”

  “留千人殿后,防寇追袭。”

  命令一道接一道下达,五万大军同时动了起来,人喧马嘶,营地中一片喧闹。

  前锋右军内,刘牢之带回军令,立即召来手下将官和文吏商讨对策。

  “我军殿后,还是桓校尉领兵?”

  樊幢主在战中负伤,左肩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口,几可见骨,一条胳膊险些废了。仰赖桓容带来的药品,才勉qiáng逃过一劫。

  此时,听到桓大司马下达的军令,不由得气愤填膺。

  “桓校尉是运粮官。”樊幢主托着伤臂,声音几乎是从牙fèng中挤出,“将军,属下愿领千人为大军殿后!”

  “将军,桓校尉非是武人,临战已是勉qiáng,如何能为大军殿后?”

  “将军,属下自请领兵!”

  桓容生擒慕容冲,名声一时无两。

  不知内qíng者,纷纷传言其智谋过人,勇猛无双,一脚踹晕鲜卑中山王,几句话气得慕容垂阵前吐血。

  前锋右军上下却知他的底细。

  桓校尉的确聪明,也的确有智谋,战场上的表现着实让人钦佩。可让他领千余士卒为大军断后,实在是过于凶险,稍有不慎就将丧命,绝对不行!

  军中上下都得过桓容的好处,尤其在筹措军粮和供给伤药上,桓容更是大得人心。便是之前同他不睦的樊幢主,都能说出代他领兵之言,遑论他人。

  曹岩表qíng肃然,道出众人未出口的话:“将军,军令固然不可违,但人qíng亦不能不理。仆等愿代桓校尉领兵,纵是督帅也无从指责。”

  争好处夺战功,军法处置自不容qíng。

  争着领兵送命,桓大司马如何追究,将死人拉出去鞭尸?

  真敢这么做,百姓的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刘牢之许久没出声。

  军令下达之后,郗刺使派人传话,军令不可违,但可暗中动作,派人替代桓容。

  等回到南地,桓大司马问起,现成的理由递上去,纵然知晓内中猫腻,也不能就此揭开。

  “除非桓元子不要名声,让世人知晓他千方百计害死亲子!”

  刘牢之以为此计可行,打算暗中派遣人手。不料想,没等他背后“约谈”,樊幢主等人竟主动站出来,要替代桓容领兵。

  众人言辞恳切,没有一点做假,刘牢之不禁动容。

  “将军,容有一言。”

  将同袍的举动看在眼中,桓容心下感动,知晓自己必须出声,否则,等刘牢之下令就来不及了。

  “桓校尉请讲。”

  桓容站起身,两步立在帐中,向众人拱手揖礼。

  “诸位之心,容铭感五内。然军令如山,不敢有丝毫违反。如因容之故,使得诸位功不得赏,爵不得封,反被督帅问责,容实愧疚难安。”

  “桓校尉,我等自请为大军殿后,岂是违犯军令?”

  桓容摇摇头,道:“樊幢主之心,容知晓。然督帅既已下令,必会着人督察。无论如何,容不愿诸位以身犯险。哪怕能活得xing命,容亦将终生不安。”

  左臂的伤又开始痛,桓容全不在乎,以最端正的姿态向刘牢之揖礼。

  “请将军下令,容愿领一千步卒为大军殿后!”

  字字恳切,掷地有声。

  帐中一片寂静,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刘牢之。

  “桓校尉决心已下?”

  “是!”

  “绝不更改?”

  “绝不!”

  “好。”刘牢之重重点头,表qíng中尽是钦佩。

  “将军!”樊幢主焦急出言,扯动伤处,当即冒出一头冷汗。

  “樊幢主千万小心。”桓容转过头,笑道,“容车上的药不多,用一点少一点。如果伤口裂开,幢主可要疼上一路了。”

  樊幢主向来是个急xing子,换成旁人说这话,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发怒。此刻面对桓容,却是眼圈泛红,咬牙道:“我真不明白,督帅为何下这样的军令!”

  虎毒不食子,桓大司马连个山林畜生都不如!

  桓容摇摇头,截住众人要劝的话,再次向刘牢之拱手,以点兵为名退出军帐。

  “大军即将启程,容需尽快准备。”

  待他背影消失在帐后,众人陷入一片沉默。继而有人将佩剑狠狠丢在地上,用力握拳,只感到说不出的愤懑和窝囊。

  “将军,真要眼睁睁看着桓校尉送死?!”

  “孟劳慎言。”刘牢之扫视众人,道,“桓校尉一片好意,尔等莫要辜负。”

  “可……”

  “大军启程之日,前锋右军伤员先行,枪兵同刀盾手留下,与桓校尉一同殿后。”

  伤员先行?

  帐中又是一静,曹岩最先明白过来,脑中急速转动,不算伤员,前锋右军现有两千士卒,将军要全部留下?

  “自然。”刘牢之道,“我身边的部曲也留下。”

  桓容决意殿后,不想拖累众人。

  刘牢之不能明着将他绑走,但是,等到大军行远,桓大司马看不到时,可以马上解决监视之人,再将他拉回军中。

  无论如何,桓容不能死,更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想起被关押在中军的慕容冲,思及至今含糊不明的请功之事,刘牢之不禁冷笑,对桓大司马的观感直线下落,近乎有几分鄙视。

  桓元子终归是老了。

  失去早年的豪迈,一头钻进yīn谋诡计。长此以往,必将人心丧尽,自食苦果。

  桓容不知刘牢之的打算,离开军帐后,立刻找来荀宥钟琳商议,安排为大军殿后之事。

  他是准备留下,但不打算去死。

  苍鹰带回消息,秦璟带兵夜袭氐人的营盘,活捉氐人将领苟池,并封锁消息,邺城至今不知。如此一来,威胁便少去一重。

  慕容垂败退回营,手下损兵折将,邺城蠢蠢yù动,不可能不给他拖后腿。这样算一算,危险又少去几分。

  再者,慕容德的大军在枋头,李邦的军队在谯郡一带,都在大军撤退的线路上。

  比起殿后的军队,反倒是最先撤退的中军更易遭到埋伏。

  综合以上考量,桓容认为,殿后任务并非绝对凶险,如果计划得好,或许还能再捞一回战功。

  这些暂时不能和旁人透露,尤其是秦璟拿下氐人之事。不然的话,恐怕会平地骤起风波,横生一场枝节。

  “遵府君令,役夫已动手拆卸粮船。”荀宥道,“如动作快些,午后便能拆卸完毕。”

  “大车均已备妥,附近没有竹林,只能伐木替代。”

  “日前清理战场,依府君吩咐,搜回鲜卑皮甲百余件,枪矛刀戟千余。武车装配的箭矢业已寻回,半数损毁,半数尚且可用。”

  荀宥一项接一项列举,钟琳不时补充两句。

  桓容中途没有断,在两人说完后,方才道:“拆卸粮船时,可有府军阻拦?”

  “确有。”荀宥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役夫早有准备,送出几条咸ròu,对方便不再追究。”

  “几条咸ròu?”桓容愕然。

  “反正都要烧掉,能换些ròu食,自然是求之不得。”

  荀宥没说的是,府军得了咸ròu,根本没有带回营中,而是直接在河岸旁升火烧烤,配着gān巴巴还带着酸味的蒸饼,一口气全吃下肚。

  大军的牛羊带不走,已经尽数宰杀,但多分于将官,士卒极少能捞到一口汤喝。

  役夫以ròu换船,负责烧船的府军相当乐意。

  又不是落到胡人手中,何须同自己人较真?

  “大军如要返回南地,至少需行半月以上。时入十一月,北地必当严寒,千余士卒殿后却未备裘袄,需得如实禀报中军。”

  桓容眼珠子转了转,眉尾挑高,笑着看向钟琳,这是临走还要再敲一笔?

  “钟舍人大才!”

  钟琳坦然回视,一脸正派。

  “府君何意?仆不甚明白。”

  有苦当言苦,岂能说是敲诈?

  何况,督帅先行不义,几度yù害府君,他不过是代府君讨还些利息,比起督帅身边的谋士,实在是纯良百倍,还需要多方学习。

  桓容默然无语。

  转头望向车外,忽然觉得天气真好,很适合再坑渣爹一回。

  太和四年十月底,桓温大军取得枋头大捷,遇鲜卑军截断粮道,后济无着,放弃攻打邺城,全军拔营南返。

  桓容奉命领千余士卒殿后。

  为加快行进速度,桓大司马下令烧毁战船物资,避免给敌寇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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