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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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行到后室,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均在。意外的是,桓歆和司马道福也陪坐一旁。

  桓歆出于什么目的,桓容一清二楚。

  桓熙身负重伤,世子肯定做不长久。

  桓济已是废了,没有争取的本钱。桓祎明摆着退出争夺,桓容身为县公,压根不屑于争。剩下两个小的构不成威胁,桓歆盯准世子之位,正想一切办法达成所愿。

  接近南康公主,隔三差五奉承桓容,想必是为了“尊重嫡母,友爱兄弟”的好名声。

  然而,不知他是过于心急还是聪明过头,怎么没有想一想,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桓大司马会做何感想。

  留他在建康,目的不是在家中打好关系,而是借机打探消息,为桓大司马的夺权计划铺路。

  桓歆却被世子之位蒙住双眼,继续这样下去,早晚被桓大司马当做废子。

  见桓容和桓祎联袂走来,桓歆立刻扬起笑容。虽然人品不咋样,但就皮相来说,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桓容颔首。

  身为嫡子又有官爵,面对桓歆这个“白身”,桓容无需太过客气。

  司马道福见到桓容,同样神qíng一变,忍不住将要开口。被南康公主扫过一眼,霎时脸色发白,手指揪住衣袖,寸长的指甲几乎折断。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母。”

  桓容和桓祎正身行礼,分别坐到设好的矮桌后。

  膳食很快送上,其中一盘就是婢仆提到的江鱼。

  “这是宫中送来的,刚好尝个鲜。”南康公主对桓容笑道,“太后知你将离建康,说要见见你。明日用过早膳,随我一同入台城。”

  “诺。”

  桓容口中应诺,心中却有些打鼓。

  元正朝会,司马奕的举动让褚太后生出警觉,加上御前献俘时的种种,台城内着实起了一阵风波,召见桓容的事自然未成。

  为防司马奕再次胡闹,褚太后下了严令,无论何时何地,天子身边都不能离人。信不过司马奕身边的人,gān脆从长乐宫派出心腹宦者,十二个时辰不离左右。

  司马奕被“看管”起来,时刻不得自由。憋闷之下,愈发放làng形骸,竟与嬖人宫妃同宿龙chuáng,大量服用寒食散,在早朝之上哈欠连天,再无半点天子的威严。

  与之相对,褚太后打起jīng神,多次召见琅琊王世子和小公子,并且透出消息,有意将褚氏女嫁入王府。

  褚氏嫡支共有三女,两女庶出,已经先后出嫁。幼女是唯一的嫡出,今年方才八岁,和桓容相差不小,与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均是年龄相当。

  建康城内不缺聪明人。

  褚太后的举动很快引起朝中注意。奇怪的是,没有出现任何反对之声,无论是桓大司马还是王谢士族,似乎都是乐见其成。

  朝会之后,桓大司马并未返回姑孰,仍在城外驻军。借此期间,多次邀请琅琊王司马昱当面一叙。

  司马昱是晋室长辈,褚太后和南康公主都要唤一声叔父,又是当朝宰相,当代名士,桓温请人的借口相当充分,司马昱无法推脱。

  几次三番之后,城中开始出现琅琊王同桓大司马惺惺相惜之言。

  得知消息,桓容琢磨许久,最终得出结论,褚太后和桓大司马都盯了上琅琊王一家。只不过,褚太后有意司马曜,想扶持小的;桓大司马反其道而行,更想推司马昱上位。

  仔细想想不难明白,司马曜年纪小,登上皇位之后,褚太后自然要临朝摄政,对桓大司马颇为不利。

  司马昱年过半百,xing格平和,甚至有几分懦弱,桓大司马大可仿效曹丕,玩一把“天子禅位”。既能保全名声又能得到实惠,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直接造反划算得多。

  至于是不是掩耳盗铃……只要皇位坐稳,史书照样可以另写。

  双方各有打算,都在暗中角力。

  唯一相同的是,司马奕注定沦为弃子,迟早失去皇位。命能不能保住,现下还很难说。

  从历史来看,桓大司马局中占据优势,最后赢的却是建康士族。褚太后不缺手腕,奈何晋室衰弱,由始至终,发挥的作用完全像个布景板。

  想明明白这些,桓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见褚太后一事失去兴趣。

  “瓜儿?”见桓容走神,南康公主不禁蹙眉。

  “阿母,儿走神了。”拉回飞走的心思,桓容赧颜。

  “可是忧心侨州之事?”提起给桓容的授封,南康公主心中就有气。不给好地方就算了,给个幽州算怎么回事?

  桓容摇头,道:“阿母无需担忧,儿能处理妥当。”

  “好。”南康公主再不放心,有“外人”在场,不好同桓容多言,只简单叮嘱两句,便开始执筷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

  桓容胃口不错,搭配炙ròu江鱼,吃下大半桶稻饭。

  桓祎比他少用一碗。

  桓歆尚未学会数米粒的技巧,吃过一碗之后,看着桓容桓祎连吃半桶,不禁愣在当场。

  用过膳食,桓歆还想同桓容套近乎,却被南康公主打发走。司马道福yù言又止,被身后的婢仆拉了拉,终究没敢轻易开口。

  想来,她对王献之仍没死心。

  北伐大军归来,王献之功劳不小,弃笔从戎之事被人津津乐道,不日将升官位。

  司马道福能忍到今日,桓容都觉得不可思议。

  桓歆和司马道福先后离开,桓祎也被打发走,只有李夫人安静的坐在一侧,南康公主才开口道:“瓜儿,明日入台城,无论太后许下什么,都不可轻易答应。”

  听闻此言,桓容不由得心头一跳。

  “阿母,儿不明白。”

  南康公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日前朝会之上,有术士为你占卜。卦象非是不好,而是太好。若是流传出去,于你并非好事。”

  未知扈谦作何考虑,将卦象隐瞒褚太后,却私下里告知南康公主。

  回到府内,南康公主一夜未能成眠,除了当年乱军攻入台城,数年以来,从未如此提心吊胆。

  “卦象?”

  想起朝会时奇怪的视线,桓容如有所悟。

  “卦象内容为何,阿母可否告知?”

  南康公主摇了摇头,道:“现下知晓对你无益。”

  桓容不由得蹙眉。

  “瓜儿,阿母不会害你。”

  南康公主示意桓容靠近,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在绢制的长袍上留下几道凹痕。

  “从今日起来,你要防备那老奴,晋室中人也不可轻信。”

  “晋室?”桓容愕然。

  “你要记得,无论司马氏还是桓氏,可利用,可结盟,绝不可真心托付。”

  南康公主凝视桓容双眼,沉声道:“台城内将生变化,阿母不知能护你多久。乱世之中,无人能偏安一隅。切记以眼看人,用心观人,绝不可感qíng用事,以致酿成祸患。”

  “诺!”

  桓容清楚亲娘的xing格,明白这番话定有深意。奈何亲娘不想讲明缘由,他也不好追问。

  “儿谨记阿母教诲,绝不敢忘。”

  “好。”

  南康公主颔首,忽然用力将桓容揽入怀中,用力咬住下唇,眼圈微红,声音极低,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沙哑。

  “瓜儿,如有一日要同司马氏对立,不要顾及阿母,绝不要手软!”

  同司马氏对立?

  桓容瞳孔微缩,想要抬起头,却被南康公主按住,只能维持原先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南康公主终于冷静下来。

  “去吧,今夜好生休息,明日随我入台城。”

  桓容站起身,担心的看着南康公主。

  “阿母……”

  “我无事,去吧。”

  “诺。”

  知晓亲娘不yù自己多留,桓容只能退出室外。

  待房门关闭,李夫人倾身靠近,拭去南康公主眼角的泪,柔声道:“郎君高世之才,将来必成大业。无论阿姊作何选择,妾都会陪着。”

  她是无家无国之人。

  南康公主生,她便生。南康公主死,她陪着共入地府。

  纵是执念,她亦心甘。

  第一百零二章 桓容的转变

  清晨时分,建康城又下了一场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蔓延成片,朦胧的雨雾似轻纱飞舞,自秦淮河向两岸飘散,逐渐笼罩整座城池。

  前日是元月十五,城内不开市。

  昨日又是一场大雨,城中人流不丰,生意少得可怜。

  今日jī鸣初声,廛肆中的店铺伙计接连出门查看,见天色yīn沉,雨云遍布,倏尔有零星雨滴落下,伙计擦了擦脸,不禁面露苦色。

  “又下雨,这都下了半个月,元月里还剩下几天晴日!”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活总要做,为了工钱也不能偷懒。

  天色蒙蒙亮,店铺陆续开门,伙计都开始忙碌,有的收起门栓,有的挂起了幌子。

  “今明没有大市,想必生意能好些。”

  两家相邻的食铺前,伙计一边忙着清扫门前,一边抽空闲聊。

  “我看未必。”

  年纪稍大些的伙计手脚利落,三两下清理gān净门前,又挂起布幌。抬头看一眼天色,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样的天,生意九成不好。”

  食铺不比其他,雨天的生意总是要差些。

  “要我说,除了东市那几家,甭管大市小市,遇上这样的雨天,都得清冷些时日。”

  “确实。”

  两人口中的东市店铺俱为桓容所开,市卖盐渎货物,包括海盐、首饰、木质箱笼摆件以及北方的shòu皮和散货。

  近日又多出一间食铺,专卖熏ròu和ròu脯,还有不带酸味的蒸饼和夹ròu的胡饼,口味十足新鲜。因制作的材料不同,价格贵贱都有,每日都能排起长龙。

  按照城中百姓的话说,熏ròu和ròugān能留好些时日,买来很是划算。

  自家食用之外,买些贵的待客送礼照样拿得出手。特别是ròu脯,带着些甜味和辣味,无论大人小儿都喜欢,每日的出货量十足惊人。

  两个伙计都曾买过,吃过一回就忘不掉。

  “下月有新的ròu脯,不晓得价格如何。”

  “听说是鹿ròu,价钱绝低不了。”

  “鹿ròu?真想买些尝尝……”

  两人的话题开始跑偏,从担心生意转到ròugānròu脯。店铺掌柜听到,当场咳嗽一声,两人顿时闭口不言,开始埋头gān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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