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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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府位于淮南郡,与临淮接壤。哪怕府衙已经破败不堪,上任幽州刺使常居临淮郡,桓容仍打算去看一看。

  行至两郡jiāo接处,探路的私兵打马回报:“使君,前方有骑兵拦路。”

  桓容诧异推开车门,问道:“可知来者何人?”

  如果是要埋伏偷袭,理应不会给私兵调头的机会。如果不是……桓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瞪大双眼。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正想着不可能,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鹰鸣。

  眨眼之间,苍鹰飞入车厢,合起双翼,向着桓容鸣叫一声,顺势伸出右腿。

  看着鹰腿上的竹管,桓容略感到无语。

  有的时候,直觉太准也愁人。

  待取出竹管里的绢布,证实心中所想,桓容神qíng微变,一阵惊讶闪过眼底,旋即变得凝重。

  来者确是秦璟。

  他之前送出消息,希望能同秦璟当面一会。没料想对方会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

  捏着绢布,桓容紧锁眉心。

  临淮位于两国边境,多次遭遇战火。之前秦璟与商队同行,进入边境无可厚非。如今领一支骑兵仍能来去自如,畅行无阻,边境守军未发出任何警报,这究竟代表什么?

  桓容不敢深想,却不能不深想。

  联系到秦氏称王的打算,不自觉的攥紧十指,将绢布揉成一团。

  “来者共有几人?”

  “回使君,不超过两什。”

  那就是不到二十人?

  莫名的,桓容松了口气。

  “请他们过来。”

  “诺!”

  私兵打马驰出,桓容侧身靠向车壁,闭上双眼,单手捏了捏额际。

  钟琳恰好在车内,见桓容这个表现,不禁问道:“使君知晓来者是谁?”

  “知道。”桓容睁开双眼,“是秦氏坞堡的仆兵。”

  秦氏仆兵?

  钟琳神qíng数变,很快和桓容想到一处,甚至比他想得更深。

  桓容没有多言,单手敲了敲车壁,自暗格中取出装有书信的木盒,咬了咬腮帮,振作jīng神,等着秦璟到来。

  不到片刻,前方扬起一阵沙尘,继而是隆隆的马蹄声。

  十余名黑甲骑士策马奔驰,如一枚利矢,离弦疾she而来。

  纵然知道对方没有敌意,仍觉煞气扑面。车队中的私兵和健仆绷紧神经,典魁和钱实更是横跨两步挡在车前。

  蔡允很想往前凑,在桓容面前表现一下。可惜被典魁挤开,压根没捞到机会。

  行到近前,骑士猛地拉住缰绳。

  骏马嘶鸣声中,一骑越众而出。马上的骑士摘下头盔,两缕额发落在眼尾,愈发衬得眉如墨染,眸似寒星。

  “容弟。”骑士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车前,正是特地自彭城赶来的秦璟。

  桓容跃下马车,正身揖礼,笑道:“许久未见,秦兄一向可好?本以为尚需时日,未料能在这里遇见。”

  说话间,视线扫过跟随秦璟的骑兵,意有所指。

  四目相对,秦璟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数月不见,容弟似有不小变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化的桓使君

  四月的临淮天气多变,时常是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临近未时,天空又飘起小雨。

  车队一路从盐渎行来,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遇上雨水,早习惯路途艰难、天气多变。

  不用多做吩咐,健仆和私兵已将大车靠拢,迅速拉起木板,挡住大车四周。同时摊开油布,将车顶牢牢遮住。

  过程中,不忘在边缘留出几尺,用竹竿撑住,以粗绳绑缚,充做众人避雨之处。

  健仆和私兵行动默契,不到一刻钟,大车均被油布罩住,不留半点fèng隙。

  秦璟带来的骑兵陆续下马,同样撑开雨布,却不是为自身挡雨,而是盖在了马背上。

  桓容看不过去,命人将骑兵请到大车附近。

  “雨水渐大,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不如一起躲一躲。”

  秦璟谢过桓容好意,命麾下看顾好战马,再借大车避雨。自己登上武车,与桓容对面而坐。

  “阿黍,准备些姜汤分给大家。”

  “诺。”

  阿黍领命,福身退出车厢,在雨中撑开竹伞,唤来车队中的厨夫分头忙碌。

  车中剩下桓容同秦璟二人,都没有急着出言,而是端起茶汤慢饮,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如桓容所料,雨势越来越大,推开车窗,可见大雨连成一片,自云中泼洒,仿佛当空垂下的幕布,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车辙都被雨水注满。

  雨滴密集下落,溅起一团团水花。

  雨水打在车厢上,发出阵阵钝响。

  苍鹰收拢翅膀,老实的站在木架上。

  梳理过羽毛,转头从托盘上叼起一条ròugān,嫌弃似的半吞不吞。遇上秦璟转头,讨好的蓬松胸羽,可惜没得来奖励,郁闷得叫了一声,ròugān垂直落地。

  阿黍许久未归,桓容看着窗外的雨幕,隐隐有几分出神。

  秦璟放下茶汤,目光落在桓容脸上,轻声道:“容弟喜雨?”

  闻听此言,桓容不由得一哂,胡乱的点了点头,收回乱飞的思绪。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盒,送到秦璟面前。

  “这是?”秦璟看向桓容,表qíng中带着疑惑。

  “秦兄一观可知。”

  秦璟又看桓容一眼,随手打开盒盖,发现内中是两封书信。

  信封的纸质不是寻常人能用,封口的蜡更是难得。

  秦璟拆开蜡封,取出信件展开,匆匆扫过两眼,当即神qíng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桓容看不懂的qíng绪。

  信纸没有裁开,而是以整张纸书写而成,其后重复折叠,类似于明清时的奏折。

  依纸张透出的字影,信并不长,粗略估算不过两三百字。秦璟看信的时间却格外长,目光定在信尾,引得桓容好奇心顿起,很想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料想,秦璟看过两遍,直接将信纸合拢,装入信封,贴身收好。

  “信中之事关乎重大,我不能做主,需得禀告家君。”

  桓容愈发感到好奇,不由开口问道;“信中是何内容,秦兄可方便透露一二?”

  “容弟不知?”秦璟面露诧异。托桓容送信,竟未将信件内容告知。如是寻常也就罢了,但思及信中所言,不得不让他皱眉。

  “不知。”桓容摇头。

  “告知容弟也无妨。”秦璟沉声道,“谢侍中信中有言,晋室有意同坞堡联合伐燕。”

  什么?!

  桓容以为自己听错。

  他与谢安仅得一面之缘,与谢玄却有几分jiāoqíng。通过谢玄之口,他多少能了解谢安的为人。以谢侍中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会写这样的书信。

  “容弟不信?”

  “不是。”桓容蹙眉。

  他相信秦璟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只是他不明白,建康的事还没掰扯清楚,怎么又扯上北边?

  为皇位继承之事,建康、姑孰和京口正三方角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这种qíng况下,难言历史会依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然而,究竟是司马昱成功上位,还是司马曜取而代之,总要有个结果。

  如此重要关头,朝廷不忙着联络郗愔对抗桓大司马,反倒要同秦氏坞堡联合伐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脑袋进水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越想越是糊涂,桓容的脑袋里就像缠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头。

  “容弟可是不解谢侍中之意?”秦璟忽然开口。

  桓容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明白。

  在聪明人跟前不懂装懂没任何好处。

  “还请兄长帮忙解惑。”

  “晋室未必真有意联合坞堡伐燕。”秦璟说话时,单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白皙的指尖同深色的硬木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真有意伐燕?

  桓容眉心皱得更深,脑海中灵光微闪,奈何速度太快又过于模糊,依旧似懂非懂。

  “建康之事我略有耳闻,晋室此举大有深意。”

  秦璟探过桌面,将木盒推到桓容身前,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桓容手背,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桓容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借收起木盒将手缩了回去。

  严肃的时刻,此举未免不合适。至于绯红的耳根……无他,车中闷热而已。

  秦璟微掀嘴角,笑意染上眼底。

  “咳!”

  桓容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端正表qíng,本意是严肃一下气氛,不想抬头就撞进了黑色的眸底,头皮一阵阵发麻,登时有种挖坑自己跳的挫败感。

  “秦兄,”桓容攥紧手指,暗自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微哑道,“可否为容解惑?”

  秦璟见好就收,以免真惹得某只狸花炸毛。

  “我日前获悉台城之内不稳,术士卜出‘晋室安稳,天子出宫’的卦象。”

  桓容心头发沉。

  即便是在建康城内,扈谦占卜出的卦象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为何秦璟张口就能道出?

  究竟是秦氏坞堡神通广大,还是台城早就成了筛子?

  “去岁晋军北伐,虽是半途而废,未能攻下邺城,又放走了中山王,却得两场大捷,擒获慕容垂手下大将悉罗腾,桓大司马善战之名传遍北地。”

  “今岁元正御前献俘,盛况空前,桓大司马民望之高,我亦有几分耳闻。”

  桓容看向秦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qíng越渐复杂。

  “现如今,桓大司马功高望重,处尊居显,似得万夫之望。晋室天子却终日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人心尽丧。”

  说到这里,秦璟收起轻松表qíng,双目涌上一层暗色,一瞬不瞬的凝视桓容。

  “以桓大司马今日声望,纵言废立亦无不可。”

  于他来看,天子注定被废,皇位由谁继承才是关键。这其中关系到晋室和桓温双方的利益和态度,很显然,两者并未能达成一致。

  晋室此时联络秦氏坞堡,表面是为伐燕,背后绝非如此。

  恐怕是为防备桓温起兵,郗愔对抗不过或是中途改变主意,在外寻找联盟。

  “秦兄,”桓容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道,“莫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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