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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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仆白着脸上前,费力的扶起桓大司马,将他安置在榻上。

  “倒盏水来。”

  “诺!”

  婢仆刚刚转身,耳边忽闻风声,胸前陡然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剑尖穿透胸腔,血顺着伤口流出,瞬间染红衣襟。

  “咳咳……为……”

  鲜血溢出口腔,婢仆咳嗽两声,来不及惨呼,瞬间扑倒在地。手脚抽动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铜炉摆在榻前,暖香袅袅飘散,同血腥味混在一起,突兀的刺鼻。

  屏风外忽起一阵轻响,未几,郗超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忧心,“明公,发生何事?”

  “无事。”桓温靠在榻边,动了动手指,发现僵硬感渐消,勉qiáng能行动自如,“景兴进来,我有事吩咐。”

  “诺!”

  郗超绕过屏风,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婢仆,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明公?”

  “你立即安排,明日启程返回姑孰。”桓温无意解释,“越快越好。”

  “官家那里?”

  “先出城,我自会上表。”桓大司马攥紧十指,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心中升起难言的恐慌,“必须尽快回姑孰,迟恐生变。”

  细观桓大司马的神qíng,郗超心知不能在问,当即退下安排。临走不忘命忠仆抬走尸身,清理gān净血迹,点上一炉新香。

  台城内,司马昱独宿太极殿,未召美人侍寝。想到桓府所见,愁闷和烦躁一并涌上心头,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来人!”

  一名宦者弯腰靠近,小心窥着司马昱的神qíng,等候吩咐。

  “宣王美人。”

  “诺!”

  宦者退到殿外,不到两刻时间,美人就被请来。身上裹着一件斗篷,斗篷下是薄绢裁成的短袄长裙,随着走动,小巧的莲足在裙边若隐若现,脚踝上挂着一枚金铃,声声脆响撩动人心。

  司马昱服下一丸丹药,脸颊倏然涨红。

  美人被拉上龙chuáng,立时娇呼一声。

  锦帐落下,宦者垂下眼帘,推到墙边。打开暗柜,看到空了大半的药盒,心中大惊,颈后沁出一层薄汗。

  千里之外,彭城郡中,秦璟立在廊下,仰望高悬的明月,良久未动一下。

  一只领角鸮振翅飞来,似认出秦璟,“波波”的叫了几声,收起翅膀,落到他的肩头。小巧的脑袋转过来,大眼睛一眨不眨,胸羽蓬松,明显是在讨食。

  秦璟扫它一眼,转身回到内室。

  贺礼应已送到建康,未知容弟是何反应?

  夜风忽起,发尾轻拂,似一匹乌绢。

  秦璟做到榻边,单手搭在膝上,不知想到什么,眸光深邃,瞳孔竟比夜色更黑。

  领角鸮扑向漆盘,张嘴叼起一枚ròugān,两口吞入腹中。立在木架上的黑鹰陡然转醒,竖起领域,明显带着不满。

  先是鹁鸽又是领角鸮,各个都来抢ròu,还不能咬死当夜宵,从古至今,有它这么憋屈的鹰吗?有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开建康

  清晨时分,建康城突然起了一片薄雾。

  雾气似轻纱飘落,缓缓拂过城中建筑,聚于秦淮河上。

  河岸笼罩在雾中,仿佛一幅黑白的古画。几根光秃秃的木杆立在码头,木杆下是尚未挂起的旗帜和风灯,犹带着未尽的水汽。

  篱门未开,船工没有急着上工,河岸边不闻喧闹人声。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瞬间打破清晨的寂静。

  清脆的鞭花连续炸响,两匹高头大马冲开雾气,沿着秦淮河北岸疾驰。能见度虽低,赶车的健仆却压根不受影响,单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挽着鞭花,驱赶骏马加速飞奔。

  车驾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更加载几味丹药的气息。

  桓温靠坐在软褥上,脸色赤红,眼底遍布血丝。死死盯着掌心,用尽全身力气,仍没法合拢手指。

  郗超坐在旁侧,看到这一幕,不禁心头大惊。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司马要着急离开。如被他人知晓……不,绝对不行!

  “明公,”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郗超谨慎道,“今晨提早离府,公主殿下定会知晓。不用多久,城内亦会有消息传出。”

  “我知道。”桓温皱紧眉心,拇指和食指终于动了。

  “待我回到大营,立即点兵将启程。上表之事jiāo给你。”桓温顿了顿,“切记,莫要让他人看出端倪!”

  “诺!”

  郗超垂下眼帘,心qíng复杂难言,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笑。

  为重获大司马信任,他一直想方设法努力。不料想,愿望竟在这种qíng况下实现。

  大司马是真的信任他,还是别无他法,此刻无法深究。唯一能确定的是,大司马jiāo代之事必须办好,如若不然,他恐怕没法活着离开建康。

  说话间,车驾已穿过城中,直奔西城门。

  雾气笼罩之下,能见度极其低。

  早起的店铺伙计能听到马蹄声,却辨不清车身标记。待车驾过去许久,方才奇怪的嘟囔一声:“瞧着是红漆?这么早,究竟是哪位着急出城?”

  恰好掌柜从门内走出,见伙计抱着门栓出神,皱眉咳嗽一声。

  “发什么愣?活gān完了?”

  “哎!”伙计打了个激灵,连忙解释道,“小人没想着偷懒,是方才过去一辆马车,瞧着像是红漆的车厢,心里觉得奇怪。”

  “这和你有甚关系?”掌柜眉头皱得更深,表qíng更加严厉,“快些gān活,忙完这里去厨下帮忙。”

  伙计连声音答应着,再不敢七想八想。

  掌柜转过身,思量伙计方才所言,当下心头一动,透过雾气眺望,马车早不见踪影。不由得生出疑问,城门未开,究竟会是谁?

  “阿木!”

  越想越不对,掌柜迅速穿过前躺,找到劈柴的健仆,吩咐道:“马上去乌衣巷禀报,就说有人出城,瞧着似朝中官员。”

  健仆答应一声,抡起胳膊,当的一声,斧头楔入木桩。

  “我这就去。”

  话音落下,抓起放在一旁的短袍,随意擦去脸上的汗水,大步走向侧门。

  马车抵达西城门,乌衣巷和青溪里陆续接到消息。

  有人不甚在意,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也有人心生警惕,派人循着车行方向查探。赫然发现,车驾里不是旁人,而是当朝大司马桓温!

  “可是真的?”

  闻讯者犹不敢相信。直至城门打开,马车奔赴大营,从城门卫处传出口风,证明确是大司马车驾,众人大吃一惊。

  以桓大司马的行事风格,出城该摆开仪仗,大张旗鼓才是。

  如今不声不响,一辆马车“偷跑”?

  智慧如谢安也不禁满头雾水。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如杂乱的线头缠在一起,始终莫衷一是,找不出准确答案。

  桓府内,马车离开当时,南康公主就得到消息。下令健仆无需跟随,写下一封短信,放飞一只鹁鸽即宣告了事。

  李夫人特地前往正室,看到留在榻前的香炉,确认香料已经燃尽,不由得嘴角微勾。

  “收起来吧。”

  “诺!”

  “昨夜伺候大司马的人呢?”

  “回夫人,早起不见踪影,想是跟着出了城。”

  “是吗?”

  绕过屏风,李夫人忽然停住,弯腰看向屏风一角,发现几点暗红的污渍。良久之后,长睫微掀,饱满的红唇弯起诱人的弧度。

  “把这屏风撤了。”

  “夫人?”

  “记得擦拭gān净,锁入库房。”

  郎君尚未离开建康,大司马的病还需瞒着。死人的事不好传出,总要帮着遮掩几分。

  李夫人直起身,信步走到廊下,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任由秋风拂过鬓发。

  有郗超在侧,竟也疏忽到留下痕迹,想必qíng况危急,已是刻不容缓。想到这里,李夫人收拢纤指,将花瓣攥于掌中,笑意涌入眼底。

  “阿英。”

  “奴在。”

  “世子那里可有动静?”

  “回夫人,昨夜宴前,世子已派人离府。”

  “恩。”

  李夫人满意点头,想到姑孰的乱局,不由得心qíng更好。

  “郎君身边有能人,世子的一举一动皆在预料。”

  如此一来,想必阿姊可稍微放心,无需过于劳神。

  桓容用过早膳,第一时间去找桓祎。

  推开房门,就见后者垂头丧气的坐在榻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长袍,发髻未梳,很是没jīng打采。

  “阿兄?”

  “阿弟来了?”桓祎抬起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苦笑道,“我昨天酒醉,差点闯下大祸。”

  甭管桓歆做过什么,他敢挥拳殴打,还是在嘉礼当日,事qíng肯定没法善了。阿父又在府内,说不好就要连累阿母和阿弟。

  酒醒之后,桓祎后悔不迭。进而下定决心,此后绝不再醉酒。

  “阿兄何出此言?”桓容坐到桓祎对面,将一碗熏ròu放到桌上,“阿兄想必饿了,先垫一垫肚子,稍后有事要劳烦兄长。”

  “什么事?”看到熏ròu,桓祎双眼发亮。想到昨天的种种,又不免神qíng一黯。

  “不急,阿兄先洗漱更衣,用过饭食,我再与阿兄详叙。”

  “好。”桓祎答应得十分痛快。

  不提还好,一旦提起,本人也不免为满身的酒味皱眉。当下绕过屏风,命人备下洗漱之物,利落的更换的衣袍。

  桓容坐在矮榻边,扫过伺候的婢仆和童子,开口道:“阿兄一夜未眠?”

  “回郎君,奴等不晓得。”一名婢仆开口辩解,“四郎君醉酒发怒,奴等被关在门外,实不敢违命打扰。”

  “为何不报与我?”

  “郎君不让。”婢仆咬住下唇,声音微低。

  桓容再次开口:“阿楠在何处?”

  “回郎君,阿楠染上风疾,留在盐渎养病,此次并未跟随。奴伺候四郎君三月,幸得郎君看重,郎君房内的事多由奴打理。”又是那名婢仆,回话时下颌轻抬,故意抿紧红唇,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阿楠病了?”

  “回郎君,是他贪凉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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