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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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病入膏肓,皇太子尚未定下,满朝文武都盯着太极殿。

  这个时候,徐淑仪不怕撕破脸,甚至期望褚太后能一怒之下,在殿门前闹起来。

  “慎言?”徐淑仪冷笑连连,“太后,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什么心,那两个奴子又是什么意,休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褚太后不言,双眼盯着徐淑仪,目光冰冷。

  “淑仪说出这番话,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死吗?”

  徐淑仪上前半步,手指擦过褚太后的脸颊,“褚蒜子,实话告诉你,我不怕死,你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反过来,你以为推那两个奴子上位,他们会遵守承诺,一心敬着你?”

  褚太后目光更冷,仿如淬毒的刀锋。

  “孝宗在位,你能够掌权多年,只因他是你的亲儿子。”徐淑仪拉长声音,“东海王继承皇位,你再次临朝摄政,全因他生母已死,外家不振,没有外戚可以扶持。”

  说到这里,徐淑仪勾起嘴角,笑容里尽是嘲讽。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可不一样。”

  “那昆仑婢降位不假,人却没死。以她的出身,没几分心计,你以为能连生两儿一女,活到现在?”

  “之前伺候官家的美人滑胎,有传言那昆仑婢是被陷害。无妨实话告诉你,事qíng全是她做的,官家半点没冤枉她。”

  “褚蒜子,”徐淑仪似笑非笑,挑起褚太后的下巴,没有半分尊敬,“在你看来,奴子登基之后,是尊奉生他之人,寻求朝中士族支持,还是愿意由你掌控,做你手中的傀儡?”

  “没有东海王,或许事qíng还有几分把握。现如今,”徐淑仪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褚太后,“你还能轻易如愿?”

  话落,转身走回殿中,再不看她一眼。

  胡淑仪站在原地,开口道:“太后,您终归是官家侄妇,如今官家卧病,不方便见你,还请自重。”

  比起徐淑仪,胡淑仪言简意赅,话中的含义却更加毒辣。

  褚太后就像挨了一记重拳,脸色煞白。立在殿前许久,心知无法迈进半步,终于不甘的转身离去。

  殿门后,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目睹整个过程,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徐淑仪经过两人,冷笑一声,视而未见。

  胡淑仪则停下脚步,意味深长道:“郗刺使已抵建康,两位殿下好自为之。”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互看一眼,都是牙关紧咬,握紧双拳。

  咸安二年五月,郗愔应征入朝辅政。

  抵达建康当日,台城即下圣旨,宣郗愔入太极殿。殿门关上,君臣秘谈整整一个时辰。因宦者宫婢尽数遣退,无人知晓两人谈话的内容。

  翌日朝会,天子qiáng撑病体露面,当殿宣读旨意,追封琅琊王妃为皇后,并以其陪媵王淑仪为继后。

  事先没有半点预兆,满朝尽是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关头,天子不立皇太子,而是册封皇后!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惊雷又下。

  立司马曜为皇太子,以司马道子为东海王。原东海王司马奕降县公,移幽州。

  “大司马温、平北将军愔依周公居摄故事。”

  旨意宣读完毕,殿中一片死寂。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雨倾盆

  天子连下数道旨意,册封皇后,册立太子,降废帝,以司马道子为东海王,已让群臣措手不及。最后又放一记惊雷,以桓大司马和郗刺使辅政,仿周公故事。

  也就是说,朝政尽数托于两人,他日司马曜登上皇位,会成为比历代先皇更贴切的“傀儡”。如果两人不满,大可以将他撵出台城。是废是立,全在两人一念之间。

  这样的旨意,虽比不上将皇位拱手相让,却也不差多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马昱留下后手,找来两位“周公”,而不是任由一人独大,将建康握于掌中,将朝中大权独揽一身。

  西府军和北府军势均力敌,姑孰京口互为牵制,不想拼个你死我活,被他人得了便宜,桓温和郗愔都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起争执。

  如此一来,建康勉qiáng可保安稳,满朝文武也能暂时松口气。

  此外,王淑仪登上后位,搬入显阳殿,就是后宫理所当然的掌权者。碍于辈分,褚太后必须退一she之地。

  他日天子驾崩,司马曜登基,朝中有权臣辅政,压根不需要太后摄政。即便要做做样子,请出的也会是王太后。

  至于褚太后,只能留在长乐宫,继续拨动流珠,枯对一部道经。

  殿中寂静许久,终于有朝臣鼓起勇气,起身道:“陛下,大司马未应征入朝,当遣人往姑孰传立嗣之意。”

  翻译过来,桓大司马不在建康,事qíng就这么拍板真的好吗?

  司马昱迟迟没有回答,仅是一阵接一阵咳嗽。宦者递上温水,勉qiáng压下些许,却是无力说话,否则又会咳得撕心裂肺。

  事实上,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能临朝。但受qíng况所迫,不想带着“遗憾”驾崩,必须提前安排好身后事。

  登基时立下的宏愿早已沦为泡影。

  他所能做的,就是拼着最后这点时间,尽量平衡朝中势力,设法压制褚太后,避免一场可预期的兵祸。

  司马曜是不是能坐稳皇位,司马道自子是不是会心怀怨气,皇室内部是否将有一场争夺,司马昱全不在乎,甚至有几分乐见其成。

  儿子不孝,联合外人,整日盼着亲爹去死。

  他又何必留下慈心,为两个不孝子铺路?

  太极殿上,寂静忽被打破。

  随着一人开口,群臣仿佛被按下开关,开始各执一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争执的重点不是该不该立嗣,也不是该不该立司马曜,毕竟圣旨已下,皇权尊严总要维护,不能bī着天子当殿改口。

  重点在于,由谁去姑孰送信,是不是该等桓大司马放出口风或是应征入朝,再行册立皇太子之礼,将司马曜送入东宫。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朝会上闹哄哄一片,不少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肯松口。

  自始至终,谢安正身端坐,未发一言。谢玄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叔父背影,不由得眉心紧锁。

  王彪之和王献之jiāo换眼色,同样没有加入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能在朝堂上立身,官品千石以上,几乎没有笨人。

  家世是依仗不假,但和同僚打jiāo道,每每亮剑jiāo锋,自身的能力同样不可或缺。

  众人的确在吵,而且吵得相当厉害。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甚至连争吵双方都十分明白,这场争吵注定没有结果。

  无论哪方吵赢,桓温的实力摆在那里,司马曜要入东宫,光有圣旨没用,注定绕不开姑孰。

  之所以如此“投入”,不过是在摆明态度,各自站队。

  毕竟郗愔就在朝中。

  同桓温不睦的士族、不想投靠桓大司马的朝臣,都在借机向郗刺使递上“投名状”。同时也为日后的争夺埋下伏笔。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群臣吵得更加厉害。

  郗愔坐在右侧首位,闭目养神,犹如成竹在胸,始终一言不发。

  司马昱咳得更加厉害,然而,无论声音多大,最后都会被争吵声压过去。

  看着殿中闹剧,司马昱一边咳一边讽笑,这就是国之栋梁,朕之股肱,何等可笑!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没有资格上朝,却时时关注朝会消息。听到司马昱现身朝会,更是派人守在殿外,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不大一会,宦者急匆匆跑来回禀,说是朝会上吵了起来,文臣武将吵成一团,始终争执不出结果。

  “因何事争吵?”

  “回殿下,仆隐约闻听,是册立皇太子之事……”

  宦者将听到的内容一一道来,司马曜脸色发红,鼻孔翕张,牢牢的握住双拳,几乎克制不住激动的qíng绪。

  “你是说,父皇已下旨立我为皇太子?”

  “回殿下,正是。”宦者伏身跪着,额头紧贴地面,压根不敢起身,更不敢看司马道子一眼,“陛下连下数道旨意,册封王淑仪为皇后,立殿下为皇太子,并封……”

  “什么?”司马曜追问。

  宦者咽了口口水,抖着声音道:“封七殿下为东海王。”

  “东海王?”司马曜愣住,转头看向司马道子,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压下,仍被对方看个正着。

  “阿兄很得意?”司马道子yīn沉道。

  “怎么会。”司马曜连忙摆手。

  “那就是幸灾乐祸?”

  “阿弟怎会有此想法。”司马曜匆忙摇头。

  司马道子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在宦者背上。

  宦者不敢呼痛,只能用力咬牙,一动不动承受这份怒气。

  “阿弟!”司马曜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管我做什么!”司马道子抽出腰间佩剑,狠狠一剑砍在宦者身上。因是木剑,宦者没有当场见血,但剑锋砸下,大片的青紫不可避免。

  宦者仍是咬牙,始终不敢发出半声。

  司马曜怒视司马道子。

  打狗还需看主人!

  宦者伺候在他身边,奉他之命往太极殿探听消息,司马道子怒气再甚,也不该当着他的面行出此举。

  他是在打宦者?

  分明是在扇他巴掌!

  “阿弟,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司马曜沉声道,“如有任何不满,大可等朝会结束请见父皇!”

  “怎么,还没搬入东宫,就开始摆起皇太子威风?”

  司马道子冷笑,不顾司马曜的怒火,举起木剑,狠狠砍向宦者后颈。不是后者预感不妙,下意识躲闪,恐怕要伤到颈骨,甚至当场毙命。

  “司马道子!”

  司马曜猛地站起身,终归比司马道子年长两岁,且身高体健,直接在气势上压过后者。

  司马道子神qíng微变,不由得瑟缩一下。

  司马曜上前半步,劈手夺过木剑,一把丢在地上,揪起司马道子的衣领,恨声道:“你想做什么?当着我的面杀人?”

  司马道子眯起双眼,不怒反笑,只是笑容扭曲,突兀的现出几分狰狞。

  “阿兄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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