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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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又一阵号角声响起,区别于昌黎城的战鼓和号角,听在耳中无比陌生。

  地平线处,又一支大军bī近。

  一样的皮袍,一样的武器,却是不一样的图腾,为首的将领更身着皮甲,打出氐秦的战旗。

  氐人!

  无论秦璟还是秦玓,都万万没有想到,氐人会绕过西河的防备,从糙原直扑昌黎!

  最可能的解释,柔然部落背叛王庭,亦或是柔然王同苻坚达成默契。无论哪一种,都是超出预料,令人措手不及。

  没人能够想到,氐人放弃被攻占的边界郡县,绕到秦氏背后狠狠扎下一刀!

  至于慕容鲜卑是否参与其中,此刻无暇去想,也没能力去想。秦璟和秦玓能做的,唯有死守昌黎,不让贼寇踏入半步!

  五百骑兵陷入重重包围,自天空俯瞰,仿佛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阿弟!”

  秦玓站在城头,目龇皆烈。

  他十分清楚,不是秦璟带兵出城,伏兵不会轻易露面,城中人也不会知晓来犯的贼寇竟超过五千!

  噍!

  苍鹰振翅穿过朔风,猛然俯冲而下。

  一个贼寇被抓瞎双眼,痛叫着滚落马下。

  苍鹰一次接一次俯冲,每次都有贼寇落马。可是,对五千贼寇来说,这点损失小到可以不计。

  两支贼寇合兵,五百甲兵被彻底包围,一个接一个倒下。

  秦玓站在城头,紧紧咬住腮帮,口中充斥腥甜,手指牢牢扣着墙砖,指甲迸裂,却分毫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幽州,盱眙

  桓容走到廊下,接住半空飞落的鹁鸽。刚要解下鹁鸽颈上的竹管,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没留神之际,束发的玉簪滑落,摔在廊下,一声轻响,瞬间断做两截。

  皱了皱眉,桓容俯身捡起玉簪。

  乌黑的发如瀑布垂落,似顶级玄绸。

  “怎么回事?”

  看着断开的玉簪,桓容面露不解,只是心悸的感觉久久不散,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响起贾秉的声音:“明公,建康传回消息,三省合议,奏请天子许明公上表,授大司马九锡。”

  桓容转过身,将玉簪藏入袖中,另以葛巾束发,发尾随意搭在肩后。

  “诏书可曾拟定?”

  “闻jiāo吏部郎袁宏具糙。”

  “袁宏?”桓容想了片刻,“可是曾制文讽趣家君那位?”

  “正是此人。”

  桓容面现讽笑,嗤道:“真亏他们能想得出!怎么没找孙盛?那位才是真的刀笔锋利,写成的《魏晋chūn秋》都传遍北地。”

  贾秉笑道:“明公可要再上表?”

  “暂时不用。”桓容双手拢在身前,看向院中一株桂木,笑容渐渐转冷。

  “郗方回已从京口返还,依先帝遗诏,不受八公也为丞相。建康还要靠姑孰牵制京口,不会真的翻脸,顶多将事qíng拖一拖,找些无关痛痒的麻烦。”

  “明公睿智。”贾秉拱手道,“然大司马病况渐重,恐拖不了太多时日。再者,对新帝释出之意,明公可有决断?”

  “司马曜?”桓容摇头失笑,“秉之何必拿此事说笑。”

  什么丞相之位,先看看傀儡能做几天。

  他要做百日梦,别人不好拦着。可也休想拖自己下水。

  司马曜兄弟是什么样的xing格,从仅有几面就能推断。和这样的人合作,他是脑袋进水,嫌日子过于自在。

  “不用理他。”桓容摆摆手,道,“当下要务是确保家君得受九锡。另外,命人留意一下台城,是否有朝臣注意到天子金印之事。”

  “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出乎意料

  贾秉离开之后,天空飘下一阵冷雨。

  桓容回到内室,重新翻开竹简,却是许久看不进一个字。最终拧了下眉,叹息一声,将政务丢到一边,取出断成两截的玉簪,摩挲着断口,眺望窗外雨幕,良久出神。

  阿黍托着漆盘走进,正好见到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将调好的茶汤放到矮榻上,无声的退到一边,点亮三足灯,驱散yīn雨中的昏暗。

  暖光摇曳,桓容被光芒吸引,骤然间回神。

  忘记手中还握着玉簪,拇指被断面划开一条口子,沁出鲜红的血珠。

  “嘶——”十指连心,一阵锐痛传来,桓容禁不住冷嘶。

  “郎君可无碍?”阿黍连忙放下三足灯,凑到近前查看。

  伤口不到半寸,血流得不多,只需止血涂药,基本不用包扎。

  阿黍一番忙碌,犹不放心,就要让人去请医者。

  “不用,只是划了一下,并无大碍。”

  桓容拦住阿黍,看着附在拇指上的药膏,再看看放在一侧的玉簪,心慌的感觉再次升起,下意识咬住腮帮,眉心皱出川字。

  “郎君?”

  “是我自己不小心,已经涂了药,用不着去请医者。”

  “可是……“

  压下骤起的心慌,桓容捏了捏额角,道:“无需大惊小怪,以免惊动阿母,让阿母担忧。”

  “诺。”

  “让人留意一下,”桓容顿了顿,“如果有鹰从北飞来,立即禀报。”

  “诺!”

  见桓容确无大碍,阿黍又点亮两盏三足灯,将室内照得通亮。

  桓容收起玉簪,决定明后日派人入坊市银楼,看看是否能用金银镶嵌,将断面重接起来。

  至于亲自前往,桓容压根想都不敢想。

  现如今,桓容轻易不出刺使府。即使出门,必定也是车门紧闭,车窗落下,并叮嘱健仆私兵,挑人少的路走,绝不往人多的地方挤。

  不是他不亲民,官大就高高在上,实在是百姓过于热qíng,围住就不放人。

  十次出门,九次要成人形花架。

  这样的经历,非寻常可以表述。如非必要,桓使君绝不想再体验一回。

  随着幽州仁政在豫州实行,商贸逐渐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桓容的名声更盛往昔。如今出门,人形花架算是客气,若是不小心被“逮到”,必定是银钗银簪齐飞,手镯彩宝并砸,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桓容有过一次体验,唯一的感觉是:自己能不能平安恢复,是不是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宝石砸死的人?

  想到这里,桓使君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看看堆在一旁的竹简,实在没心思处理,gān脆一把推开,回身取来一张绢布,提笔饱蘸墨汁,悬腕其上,思量许久,方才落下第一行字。

  窗外风雨渐急,簌簌的冷风摇动桂木,枝头金huáng花瓣被雨砸落,又随风飞起,最终落到地面,浮在雨聚而成的水洼之上,倏尔被水珠砸散,时而又连成一片。

  天空愈发yīn沉,乌云久久不散。

  可以预见,这场雨会持续许久,或将会下上整夜。

  桓容写完书信,放下笔,chuīgān绢上的墨迹。

  起身走到窗边,看看昏暗的天色,再看看木架上梳理羽毛的鹁鸽,无奈摇了摇头,收起绢布。这样的天气,鹁鸽不适合北飞,说不定被she下做了晚餐。还是等阿黑回来吧。

  心思既定,桓容正要回身,一阵冷风忽然袭来,鼓起袖摆,卷起垂在肩后的黑发。

  “阿嚏!”

  桓容打了个喷嚏,匆忙落下木窗。

  阿黍正巧返回,不禁当场皱眉。未等桓容出言,已退回廊下,吩咐婢仆往厨下取姜汤。

  不到片刻时间,婢仆提着食盒归来。

  “郎君该当心些,以免着凉。”阿黍亲自送上姜汤,“郎君请用。”

  姜汤摆到面前,熟悉的味道蹿入鼻端,桓容咬住后槽牙,下意识瑟缩一下。不用场,就知道味道会有多销魂。

  能不喝吗?

  桓使君怀抱最后一丝期望。

  阿黍摇摇头,显然不行。

  咽了口口水,桓容眼一闭牙一咬,当场端起姜汤,咕咚咕咚喝下肚——这是“美好”的想象。事实上,仅仅一口,桓使君就被辣得流泪。

  好心归好心,味道真心折磨人!

  然而,姜汤味道不好,效果却是相当好。

  一碗下肚,桓容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手脚都生出暖意。

  “郎君,天色不早。殿下吩咐,让郎君用过膳食早些歇息。事qíng虽多,也不是一天能够忙完。”阿黍道。

  “我知。”桓容起身抻了个懒腰,对阿黍不赞同的目光视而不见,晃晃脖子,几步绕过屏风,道,“不用让人在内室守着,都去歇息吧。”

  “诺。”

  阿黍熄灭多数灯火,仅留下一盏,单手托着退出内室。

  内室没留人,外室却有两个婢仆守着。

  室内烧着火龙,并不会觉得冷。两人无需守上整夜,只需一个半时辰,自然会有他人接替。

  屏风后,桓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始终睡不着。等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奈何心中有事,饶是睡梦之中,眉心依旧紧紧蹙着,始终没有松开。

  雨水久久不停,到后半夜,竟夹杂起雪子,随风敲打在窗棱上,带起一阵阵轻响。

  伴着这场冷雨,整整大半个月,盱眙笼罩在雨雾之中,一天冷似一天。

  可无论天气多冷,入城的商队始终不见减少,坊市依旧热闹。南来北往的商队在此汇聚,不只jiāo易货物,更带来各地的消息。

  “北边又在打仗了。”

  “北边哪天不打。”

  一名售卖合浦珠的商人嗤笑一声,眉也不抬,一一清点过箱中绢布和彩宝,小心收起两袋白糖,命健仆将木箱合上捆紧,片刻不可离人。

  “北边打了多少年,哪有安稳的时候。那些胡贼天xing凶狠,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没一天消停。”

  “不只是胡贼。”提起话头的商人看看四周,低声道,“这次可是秦氏!”

  “秦氏?”听过秦氏大名的商人同时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听到风声?”

  “我也是听到几耳朵,并不十分确定。”商人道。

  “怎么说?”

  “在昌黎和平州那边,听说氐贼和头然联合出兵。”商人顿了顿,“听说慕容鲜卑也cha了一脚。”

  “他们不是正闹内讧?难道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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