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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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早不是一条心,琅琊王氏yù重掌权柄,吴姓高门也在暗中谋划,朝廷表面不见如何,实则早已经暗cháo涌动。长此以往,建康必要生乱。”

  胡淑仪脸色微白。

  “一旦乱起,你我未必能够保全xing命。想要寻到一条生路,总要赌上一回。”王太后加重声音,“看看南康和新安,阿妹还不明白吗?”

  胡淑仪抿紧嘴唇,下定决心,道:“我听阿姊的。”

  “其实,先帝早做出决断。”王太后低声道。

  “先帝?”胡淑仪面露诧异。

  “官家登基以来,下诏皆用传国玉玺,天子金印未用一次。”王太后似在说给胡淑仪,又似在自言自语,“之前我不能确定,借清理太极殿,命人仔细搜寻,已有十成肯定,天子金印不在宫中。”

  “阿姊是说,官家丢了金印?”胡淑仪双目圆整,满脸震惊,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天子金印丢失,可是天大的事!

  “未必是丢。”王太后道,“先帝病重之时,新安突然离开建康,徐淑妃自请殉葬,再加上先帝的遗诏,一件件联系起来,阿妹还没有头绪?”

  胡淑仪没有出声,事实上,她已经吓得没法出声。

  “所以,我才说先帝早有决断,而你我今日所行,不过是为家族寻一条生路。”亦或是一条从龙通天之路。

  良久,胡淑仪终于压下震惊,找回失去的声音。

  “妾唯阿姊之命是从!”

  与此同时,谢府之中,谢安同谢玄也有一番长谈。

  两人谈话时,一封书信摆在榻上,内容并不长,末尾落有桓容私印,却让叔侄俩久久不能平静。

  “叔父,桓敬道此举何意?”

  “结盟。”谢安言简意赅,道,“顺势瓦解会稽侨姓。”

  谢玄眉心拧出川字,再看桓容书信,神qíng愈发严峻。

  “既如此,侄可代叔父写信回绝。”

  “为何要回绝?”谢安挑眉,神qíng淡然,和谢玄形成鲜明对比。

  “叔父?”谢玄面露不解,思量片刻,脑中灵光闪过,顿时了悟,“叔父之意,此对族中有利?”

  “然也不然。”谢安摇摇头,对谢玄道,“桓氏yù让扬州牧,我若接下,势必压过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有扬州在手,纵然是郗方回,对我也要顾忌三分。”

  谢玄颔首。

  “然而,我与桓氏之盟亦将现于世人。届时,陈郡谢氏将踏上一条荆棘之路,选对则通天路,更能荣耀百年。若是错了,我将粉碎碎骨,谢氏一族都将元气大伤。”

  “叔父,”谢玄迟疑片刻,开口道,“桓敬道有北上恢复中原之心。”

  “我知。”谢安垂下双目,看着已将冰冷的茶汤,道,“汉室存,则士族高门存。一旦华夏尽入胡贼之手,所谓世家传承、祖宗荣耀,不过是一场虚话。”

  看看留在北地的高门,如今都是什么境况?

  华夏不存,家何存焉!

  “桓敬道不是桓元子。”谢安端起漆盏,不顾茶汤已冷,仰头一饮而尽,“他有恢复中原、结束乱世之心,我意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究其根本,打天下和坐稳天下,完全是两回事。

  谢玄沉默片刻,开口道:“叔父,侄请率家将随军北伐。”

  “决定了?”

  “是!”

  “好。”谢安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尽早准备动身,朝堂之事无需挂心,一切自有我来安排。”

  “诺!”

  “明日朝会之后,无妨给王子敬送去拜帖。”

  谢安突然提起王献之,谢玄一时有些茫然。

  “你能想到之事,以王子敬之才,未必不会想到。”谢安笑道,“说不得,你二人还能结伴北上,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顿了顿,谢安仔细打量谢玄,看得对方不自在,才叹息道:“你有玉树之名,终不及王子敬之貌,实有几分遗憾。”

  谢玄:“……”

  容弟口中的“抽风”“不着调”,或许就是叔父这样?

  第二百零六章 长安之行一

  朝会之后,王献之未在台城久留,急匆匆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三月之前,郗道茂身怀有孕。这是长女夭折之后,相隔数年,夫妻俩再闻喜讯。

  王献之欣喜若狂,族中长辈也是松了口气。

  王献之身为琅琊王氏嫡支,同王彪之并立朝堂,今后有可能成为王氏族长,若是一直没有嫡子,对全族人来说都是个心病。

  东晋时期,士庶有别,嫡庶分明。

  如桓大司马压制嫡子,扶持庶子,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桓容身怀晋室血脉,如若不然,南郡公世子未必不会改封。

  琅琊王氏诗书传家,凡事从古礼、遵祖训。虽不至将庶子做奴仆对待,在继承人方面,始终不会乱了规矩。

  假如王献之没有嫡子,他的继承人不会首选庶子,而是亲兄弟的嫡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士族规矩如,千百年传承下来,绝不会轻易打破。

  王献之归心似箭,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府内。偏偏有人“不识相”,半道将他截住。

  看着身着朝服,头戴进贤冠的谢玄,王献之实在没法摆出好脸色。

  “幼度何意?”王献之皱眉。

  “子敬莫要误会,玄实有要事相商。”

  谢玄本不想如此,奈何送出的拜帖皆如石沉大海,压根没有回音。

  叔父让他拜访王子敬,结伴北上,实有意借机缓和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关系。可惜王献之不给面子,突然生出左xing,压根不打算理会谢玄。

  实在无奈,谢玄只能在朝会之后拦人,用最“粗bào”的办法达成目的。

  听完谢玄的解释,王献之总不好qiáng行走人,折中一下,请谢玄过府,也好仔细听一听,对方究竟有何要事。

  两辆马车行过秦淮河北岸,车厢上的标志引来路边人的注意。

  贾秉坐在牛车上,令健仆减慢行速,看着王献之和谢玄一前一后擦身而过,不由得微微挑眉,片刻后道:“不必再去乌衣巷,去青溪里左卫将军府上。”

  “诺!”

  牛车掉头转往青溪里,贾秉合上车窗,靠在车壁,思量着今日所见,当下铺开绢布,写成一封短信,只能归家之后,立即放飞鹁鸽,将建康变化尽说于桓容。

  台城的反应不出预料,吴姓也不是问题,高平郗氏因郗方回而起,终有短板,就如当初的桓氏,不被顶级高门接纳。加上郗方回年事已高,高平郗氏实不足为据。

  “若是郗景兴在,怕不会如此简单。可惜啊。”贾秉摇摇头。

  郗愔和郗超反目,满朝皆知道。郗融固然有才,到底不及郗超。并且,他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在郗愔入朝后镇守京口。如若不然,他怕是更乐于辞官让印,每日里清谈养生,远远躲开官场和兵权。

  “英雄末年,却无可托付之人。”

  想到这里,贾秉不免叹气,生出几分唏嘘。

  不提贾舍人前往青溪里,是如何游说左卫将军殷康,谢玄做客王府,被孤零零的丢在正室饮茶,身为主人的王献之,回府就跑得不见踪影。

  知晓事出何因,谢玄倒也不甚在意,一边饮着茶汤、享用糕点,一边欣赏屏风上的题字和墙上悬挂的诗画,倒有几分自得其乐。

  好在王献之并非不知礼之人,见过妻子,确定一切安好,立即来见谢玄,当面致歉。

  “幼度见谅。”

  “无妨。”谢玄笑道,“子敬之心,玄能理解。”

  聪明人谈话,说麻烦实在麻烦,说简单倒也简单。

  两人相jiāo多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谢玄的来意,王献之能猜出五六分。等他开口,五六分就变成了七八分。

  对方坦言告知,有缓和两家关系之意,王献之斟酌之后,打算接下这份善意。

  “子敬之意,我已明白。”王献之笑道,“实不相瞒,自敬道上表宣于朝中,我亦有意往北,然牵挂家中,一时未能拿定主意。”

  谢玄点点头。

  事qíng的确不巧。

  盼了多年,王献之才盼来这个孩子。

  如果就此离开,难免有所挂念。

  “既如此,子敬可暂做考量,如有决断,可遣人过府。”

  事qíng谈完,谢玄没有久留,很快告辞离开。王献之亲自将他送出门外,转身回到正室,坐在屏风前,看着已空的漆盏,默默陷入沉思。

  正摇摆不定间,门外传来一阵木屐声。

  王献之抬起头,见郗道茂从门外走来,忙起身上前,将她扶到屏风前。

  “天气渐凉,怎么不加一件斗篷。”

  “夫主太过小心。”只有两人独处,郗道茂才会唤王献之的小名。在人前,哪怕是在府内的婢仆面前,始终遵循礼仪,不错一星半点。

  礼仪教养镌刻在骨子里,不用刻意为之,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带着几分随意,却十足的赏心悦目。

  “小心总无大错。”

  夫妻俩落座,婢仆重新送上茶汤和蜜水,另外还有几盘糕点,都是幽州传来的花样,味道并不十分甜,却格外得郗道茂的喜欢。

  为此,王献之特地命人往幽州,开出三倍的工钱,聘来专做糕点的厨夫。

  自同桓容联手做生意,掌握建康七成以上的盐市,王献之半点不差钱。

  “谢郎君过府可有要事?”

  谢道韫和郗道茂是妯娌,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陈郡谢氏族和琅琊王氏渐行渐远,两人的关系依旧半点不受影响。

  如今谢玄过府,两家关系似有缓和迹象,郗道茂自然乐见。

  得知谢玄离府,王献之独在正室,猜测或有隐qíng,故而主动寻来,希望能亲耳听一听是怎么回事。

  “此事,”王献之顿了顿,握住郗道茂的手,道,“实是关系北地。”

  “北地?”

  “日前,幽州刺使上表,言及发州兵……”

  王献之不打算隐瞒妻子,从桓容上表说起,将四州出兵、桓容有意打通西域商路以及谢氏的考量和盘托出。

  郗道茂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方才开口问道:“夫主是何考量,可要和谢郎君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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