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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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刘皇后长眉轻挑,眼底尽是冷意,“查明是谁?”

  “证据确凿的有五家,都是官家定都后来投的豪qiáng。还有两家,是从西河带来的旧部,似是对官家早有不满,借机生事,只是没有明确证据。夏侯府内也有端倪,老将军是否牵涉其中,仆尚不敢断定。”

  “夏侯?”

  刘皇后大吃一惊。

  诸事尽在掌握,唯有此事出乎预料。她想过有人会催生野心,趁机生乱,万万没有料到,夏侯氏也会牵涉其中。

  没有确切的消息,刘皇后不敢断定,生出异心的是夏侯鹏本人,还是他的几个儿子,亦或是在军中的孙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跟在秦璟身边的夏侯岩,必然没有牵涉其中。

  “继续查,盯住这几家。”刘皇后斟酌片刻,命令道,“你出宫一趟,请张司徒入宫,切记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他人。想要稳定朝局,等到阿子归来,必得张司徒出面。”

  “诺!”

  刘氏部曲多数给了秦璟,刘氏姊妹所能依仗的,唯有宫内的禁卫和长安守军。

  之前,刘皇后并不担心桂宫的安全。现如今,事qíng牵涉到夏侯将军府,她不敢有半点大意,更不敢怀抱任何侥幸。

  夏侯将军自平州归来,奉旨领司隶校尉。不同于前朝,秦策不只予其司察、举使之任,亦有徒兵之权。其三子俱在军中,其孙肩负守东城之责,认真算一算,夏侯氏竟掌控了长安近半数兵力。

  之前有秦策压制,忌惮天子之威,夏侯氏从未敢轻举妄动。

  如今秦策病重,在群臣面前跌落龙椅,潜藏的野心迅速被催生,继而如野火燎原,顷刻间蔓延开来,再也无法收拾。

  “自古以来,权力二字困住多少英雄。”

  刘皇后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内殿,遣退宦者宫婢,在刘淑妃耳边低语几句。

  “阿姊所言确实?”刘淑妃的惊讶不比刘皇后少。

  “确实。”刘皇后站在榻边,看着陷入沉睡的秦策,叹息道,“从西河到长安,变的又何止是官家。”

  刘淑妃沉默下来,轻轻握住刘皇后的手,许久不发一言。

  姊妹俩互相依偎,似在给彼此力量。

  “陛下,你防备阿峥几个,可曾想过他人?”刘皇后看着秦策,低声道,“想想胡族南迁后的事,若是被夏侯氏得手,你可知秦氏会有什么下场?”

  秦策沉沉的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刘皇后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罢,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阿姊,郎君定会及时赶回。”

  “嗯。”

  刘皇后点点。

  依她看来,如今的qíng况虽然危急,却不会立即致命。夏侯氏终归是秦氏旧臣,虽然行事染上胡风,遵循的终归是汉家的礼义廉耻,君臣之义。

  “为绝天下人之口,夏侯鹏不会妄举屠刀。如他有意造反,最大的可能围住皇宫,bī官家禅位。”

  “禅位?”刘淑妃沉吟片刻,“仿效桓汉天子?”

  “八九不离十。”刘皇后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讥讽,“只不过,无论夏侯鹏还是夏侯硕,都没桓氏的能耐。”

  桓容之所以能顺利登基,和东晋特殊的政治形态分不开,也和桓大司马的“积累”分不开。

  桓温早就想着造反,言行举动无不让人联想到司马昭,算是提前给世人打了“预防针”。

  加上晋室不得人心,司马曜又有昆仑婢血统,桓容接受禅让完全是水到渠成。纵然有人挑刺,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夏侯氏则不然。

  全家被视力秦氏的忠臣良将,多年来名声在外。在世人眼中,夏侯氏压根不该和造反沾边。遇上有人造反,更该是带兵平叛之人。

  如今却好,夏侯氏煽动流言,明显生出反意。

  刘皇后很想看一看,盖子揭开那天,世人的口水一并涌来,夏侯鹏当如何自处。

  “陛下,您可是看走了眼。”

  疏远血亲,几近父子反目。

  信任旧臣,却要面临被bī禅位的风险。

  “一饮一啄,早有因果。”

  刘皇后看着秦策,看着他斑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再不见早年的意气风发,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可怜?

  或许。

  夫妻亲qíng早被消磨,如今剩下的,只有对英雄垂暮的惋惜,对一代枭雄即将落幕的可怜。

  莫名的,刘皇后脑中突然闪过一幕旧影。

  光影渐渐清晰,竟是年少时出嫁的场景。

  那一日,她在铜镜前梳理长发,姊妹围在身边,清脆的笑声环绕耳际,驱散了即将离家的忐忑。

  那一日,她被大兄送出坞堡,登车之前,看到策马立在面前的秦策。

  眉目俊朗,壮怀豪qíng。

  刘皇后愣住了,不是为秦策的英雄气概,而是这人迎亲当日还穿着铠甲,纵然更添威武,却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秦策见到她,当即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将来不及登车的刘皇后抱了起来,直接送上马背。

  诧异的惊呼之后,是慡朗的笑声。

  “天色不早,为免胡贼生事,当速速归还坞堡。”

  “细君莫怕,为夫骑术甚好。”

  “细君如有不满,待回到坞堡,为夫给细君牵马驱车赔罪!”

  马鞭扬起,马蹄声渐渐远去。

  陪嫁的姊妹坐在车内,望着前方的夫主和主母,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之后,随车轮压过官道,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听到北地汉子豪迈的笑声,眺望被夕阳染红的一双身影,禁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之后,女郎们击节而歌。

  夕阳中,迎亲的队伍一路飞驰,踏过空旷的平原,融入落日的余晖之中。

  笑声和歌声渐渐远去,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终沉入心底,埋在记忆的最深处。

  刘皇后出神许久。

  她以为自己忘了,可是……

  想到这里,一声苦笑溢出红唇。

  刘淑妃似能猜透她的心思,倾身靠近,紧紧握住刘皇后的手。待后者稍微放松,举臂环上她的后颈,手指探入发间,轻轻用力,任刘皇后靠在自己的肩头。

  “阿姊,该歇歇了。”

  刘皇后没说话,合上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姊妹俩互相依偎,似jiāo颈的天鹅。

  室内寂静许久,榻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继而是秦策沙哑的声音:“细君……”

  太元六年,十二月

  辍朝四日之后,光明殿又响起乐声。秦策终于升殿,在百官跟前露面。

  文武入殿奏事,离远尚不觉得,离近都能看到,天子的面容愈发,jīng力显得不济,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隐隐透出几分凶狠。

  仿佛暮年的láng王,失去尖牙利爪,威严始终不减,足以令宵小胆寒。

  “传朕旨意,召四皇子归长安,行册立皇太子大典。”

  诏令出口,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群臣都没有想到,秦策昏迷数日,上朝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召秦璟还朝,册立皇太子。

  夏侯鹏坐在殿中,看向高踞龙椅的秦策,目光深沉,十指攥紧,几将朝笏捏碎。

  随着圣旨传出,长安风雨渐起,整个中原大地为之震动。

  消息传到建康,群臣引论纷纷,都在猜测秦策为何会突然立皇太子,莫非病愈仅是幌子,上朝不过是qiáng撑,一切都是回光返照?

  如果真是这样,蚕食边州的计划怕要更改。

  “请陛下早做决断!”

  “朕知道了。”

  桓容知晓事qíng紧要,散朝之后,留下谢安和贾秉等人商议。刚刚商量到一半,王彪之突感不适,脸色骤然发白。

  “速召医者!”

  待医者诊脉之后,上禀具体qíng况,桓容谢安都是表qíng凝重,郗超贾秉亦是面露惋惜。

  王彪之却是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臣已七十又六,耄耋可期,实是上天垂怜。今能得仕英主,见汉室复兴之象,更是心愿已偿。只可惜,不能见陛下一统南北……”

  “司空放心,朕定然做到!”

  “如此,臣再无遗憾。”

  王彪之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合上朝,当即请辞官位,归府养病。

  司空之位空出,朝堂上却是格外的平静。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长安,无人有心思在现下争权。

  桓容本打算调兵,赶在秦璟掌握长安之前,趁机先夺边州。哪里想到,未等秦璟抵达长安,夏侯鹏父子突然起兵造反,夺取长安城门,包围桂宫!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安之乱

  夏侯父子仓促起兵,事qíng做得并不周密。

  夏侯硕亲自带兵夺取长安城门, 过程中遇到不小阻力。几场战斗下来, jīng锐损失两百, 方才夺下西门。非是城内豪qiáng群起响应,怕是计划到中途就会夭折。

  豪qiáng不掌府军, 却有私兵和健仆。

  蚁多咬死象,纵然比不上守卫城门的将士jīng锐,耗费一个日夜, 加上不满秦策之人里应外合, 傍晚时终于拿下南门。

  南门即下, 叛军集中全力进攻北门。

  守城将领是秦策旧部,受秦策活命之恩, 殊死抵抗, 不肯退后半步。同时, 借城门尚未攻破, 派出十余骑,分别往洛州和雍州求援。

  雍州会作何反应, 守将不敢断定。但是, 秦玒都督洛州诸军事, 知晓长安生变, 必定会派兵来援。

  洛州派兵, 荆州、豫州、徐州亦会得知消息。

  只要长安叛乱的消息传出,几位殿下必当出兵。夏侯氏的如意算盘终将落空,即便是死, 自己也能合眼。

  “裴远,你看看这是谁?”

  城门久攻不下,主动请缨的叛将心生恼怒,竟派人抓来守将的家人,老少妇孺皆不放过,全部推到城门下。

  “劝你看清形势,秦伯勉实非明君!”

  “自他登基以来,诸州郡连遭天灾,旱蝗不绝,使得民不聊生。月前更有天龙食日之象,可见上天不yù见其窃居长安!”

  “自古以来,无道君王皆杀良屠忠,夏桀商纣,比比皆是。”

  “秦氏有驱胡之功不假,然其杀戮过甚,唐氏、于氏、杨氏的血尽皆未gān!”

  叛将一心诋毁秦氏,不惜将死在秦璟手下的豪qiáng同唐氏并列,只为将秦氏踩进泥里,占据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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