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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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书上写明请诸州刺史一起北伐,那么,粮秣军饷就要大家一起商量。

  各州刺使好歹手握实权,除了桓大司马的兄弟和铁杆,基本是各有盘算。桓温想要大笔一挥,像欺负晋室一样简单粗bào要钱要人,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掌控北府军的郗愔刺使第一个不会答应!

  然而,褚太后设法保全了自己,暂时将矛盾转移,却也埋下不小的隐患。

  朝廷明言放权,将北伐之事jiāo给各州刺使,无论答应还是反对,是不是要讨价还价,彼此之间都要有书信往来。

  这样一来,便给了人可乘之机。

  郗愔的书信送到姑孰,桓温看过之后jiāo给郗超。

  郗超展开信纸,看着熟悉的笔迹,不由得计上心头。当即铺开纸张,照着信上的字迹临摹,数次之后便可以假乱真。

  chuīgān墨迹,郗超面上有几分犹豫。但想到使君大业,家族前途,终于丢开所有顾忌,仿效郗愔笔迹写成书信一封,待到明日,当着众人的面jiāo给桓大司马。

  如果桓容知道郗超都做了些什么,必定会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假设坑爹也有等级,桓容尚在摸索阶段,一步一个台阶,郗参军早已是健步如飞,催动洪荒之力攀上巅峰。

  第五十二章 张良计和过墙梯

  “愔年事已高,须发皆白。近月久病,不堪军旅。请辞徐、兖二州刺使,京口之兵尽付大司马……”

  经郗超篡改的书信当众宣读,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在场除了桓温麾下,另有江州刺使桓冲,豫州刺使袁真和荆州刺使桓豁等派遣的使者。闻听信中内容,皆面现惊色。

  各州刺使不在建康,消息却并不闭塞。

  庾氏被新蔡王举发谋逆,殷涓和庾柔兄弟一同下狱,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心知肚明。

  郗愔手握北府军,敢和桓温掰腕子,同僚无不钦佩。

  如今胜负未分,郗愔竟会以老病求退,将北府兵权拱手相让,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但信上确为郗愔字迹,熟悉的人扫过两眼,神qíng间愈发疑惑。

  难道郗方回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受到桓元子要挟,方才行出此举?不然的话,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不只豫州使者这么想,包括江、荆两州的使者都在脑中转着念头,计划稍后寻人打听一下,尽快给自家使君送信。

  郗超坐在下首,仔细观察众人神qíng。见多数为信中内容惊讶,并未怀疑信上字迹,心下松了口气。同另一名参军jiāo换眼色,为保不出差错,当尽快拟定表书,随书信送往建康。

  郗刺使坐镇京口,在朝中地位非同一般,说话的分量也是极重。仅凭一封书信并不能直接取得北府兵权,一定要天子下旨,事qíng才能最终定论。

  郗超同桓大司马商议,事qíng必须速战速决。等到郗刺使发现不对,想出应对之策,己方将十分被动,甚至落下伪造书信,陷害同僚的骂名。

  “仆有一问。”传阅过书信之后,豫州使者开口问道,“京口使者现在何处?信上为何没有郗刺使私印?”

  不是正规公文,可以不加盖刺使印。但是,从头至尾没有落款,没有私印,未免有些奇怪。

  他不提尚罢,这样问出口,众人皆是一凛。

  对啊,他们都在这里,京口使者为何不在?即便是私人书信也该有落款,加盖私印!

  有人心生疑问,不自觉看向郗超,眉间紧蹙。

  郗超虽在桓温帐下,到底是郗愔亲子。以世人对家族的重视,应该不会联合外人坑害自己的亲爹吧?

  他难道不清楚,郗愔倒了,他将失去重要依仗。

  桓元子信他还好,哪一日对他生出疑心,非但官职不保,甚至连命都可能丢掉。

  一个能陷害亲父之人,谁敢放心重用?

  郗超心头一惊,他知道事qíng总会有破绽,想要滴水不漏很难,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不对。

  见郗超不出声,目光有些躲闪,众人心中疑惑更深。

  豫州使者正要继续问,忽听上方传来一声钝响,原来是桓大司马解下佩剑,重重放到桌案之上。

  众人正自不解,室外忽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借窗口映出的暗影,能轻易推断出,门外站着披甲执锐的府军。

  各州使者面色微变,心中惊疑难定。

  古有摔杯为号,帐下刀斧手一并杀出。桓大司马莫非要仿效而行,如果不能顺其意,就要拔剑相向,留下自己的人头?

  豫州使者脸色变了几变,愈发肯定这封书信有猫腻。然而形势bī人,他敢继续追究,今天恐要命丧此地。

  桓温扫视众人,见多是脸色泛白,目光有所回避,知晓效果已经达到,立刻令人取来竹简,当着众人的面,将郗愔辞官jiāo出兵权等语刻于简上,以布袋装好,当日便送往建康。

  送信之人离开,诸州使者心下明了,郗方回能及时上表自辩,事qíng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不然,京口和北府军必要落到桓温手中。

  到那时,纵观整个朝廷,还有谁可与之抗衡?

  事qíng就此定下,各州使者无心多言,纷纷告辞离开。

  桓大司马收起佩剑,挥退闲杂人等,对郗超道:“景兴立此大功,温当重谢才是。”

  “超不过尽己所能,不敢当明公之言。”郗超笑道,“表书递至建康,天子定允明公所请。届时,明公手掌两府军权,镇守姑孰,遥制京口,何愁大事不成?”

  桓温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室外,显见心qíng愉悦。

  “明公,超有一言,北伐之事还请明公三思。”

  郗超对今年北伐并不看好。

  苻坚野心勃勃,得王猛相助,有一统北方之志。慕容鲜卑多年内讧,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国主虽少,却能启用吴王慕容垂,足见其并非全无眼光。

  去岁,双方因陕城大战,彼此互有胜负。冬日免战两月,今chūn暖雪化,必将迎来决战。

  这个时候参与进去并不十分明智。

  无论王猛还是慕容垂,都是不容小觑的对手。决战之后,无论败的是氐人还是慕容鲜卑,想要趁其大败发兵收回晋朝失地,绝不是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将会偷jī不成蚀把米,坏了大事。

  郗超始终怀抱希望,盼着桓大司马能够改变心意,放弃北伐取胜的念头,转而先夺取皇位。

  可惜桓温不听劝。

  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无论曹魏代汉还是晋室代魏,总是为世人诟病。直接bī司马奕让位,必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携北伐得胜之威,好歹能添几分底气,争取几分民意。

  “景兴不必多言,我意已定,此事断无更改。”

  郗超无法再劝,只能拱手应诺,暗中叹息一声,期望北伐能够顺利,莫要节外生枝,落得败局收场。

  太和四年,二月甲申,桓大司马的表书抵达健康,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丞相司马昱是举荐郗愔之人,看过附在表书后的书信,差点当场昏过去。

  “郗方回怎会如此糊涂!”

  司马昱不信郗愔会做出此举。

  日前还与他通信,誓要同桓大司马一决高下,转眼就请辞官职,拱手让出兵权?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封书信定是伪造!”

  司马昱言之凿凿,谢安和王坦之对坐苦笑。

  真如何,假又如何?

  事已至此,朝廷不可能直接驳回上表,只能设法拖延,派人往京口问个明白,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马上手书一封,派人送去京口。”司马昱道。

  谢安点点头,和王坦之商议之后,将上表原封不动抄录,递送到褚太后面前。

  当时,褚太后正在殿内读道经。

  自从司马奕开始自bào自弃,这对天家婶侄的关系愈发冷淡,除必要竟不说话。

  桓温的上表送入台城,直接越过天子送到太后面前。司马奕知道之后,冷笑数声,推开酒盏,执起酒勺一饮而尽。略显浑浊的酒水沿着嘴角流下,浸湿大片衣襟。

  妃妾和嬖人试图劝说,直接被两脚踢开。

  “滚,全都滚!”司马奕双眼赤红,衣襟大敞,神qíng间满是狂态,“别人看不起朕,视朕如弃子,你们也敢看不起朕!”

  “陛下,妾不敢,妾没有啊!”

  妃妾伏在地上泣声哀求,嬖人大着胆子上前,又被司马奕一脚踢开,不慎踩到滚落的杯盏,仰天摔倒,脑后撞在地上,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滚出去,全给朕滚出去!”

  司马奕愈发疯狂,随手抓起一只漆盘,对着殿中的宫婢和宦者就砸了过去。

  “你们都想害朕!”

  “朕不会让你们如愿!”

  “滚!”

  “全都滚!”

  庾皇后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动静,木然的表qíng转为嘲讽。

  庾氏风雨飘摇,庾皇后终究不能真的撒手不管。闻听桓大司马屡次上表,庾柔和庾倩恐将xing命不保,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太后,结果被拒之门外,来见天子,却遇上这样的场景。

  庾皇后突然觉得活着太累。

  太和元年十月那场大病,自己怎么就挺过来了?如果当时死了该有多好。

  “回去吧。”

  不等宫婢应诺,庾皇后转身离开。

  长裙下摆扫过地面,裙上金丝银线依旧耀眼,织成的花鸟依旧活灵活现,仿佛在歌唱chūn日。

  “殿下,起风了,恐要落雨。”

  “是啊,起风了。”

  庾皇后停住脚步,仰望乌云聚集的天空,消瘦的面容白得近似透明,宽袖长裙随风狂舞,人立雨中,一动不动,仿佛凝成一尊雕像,再无半点活气。

  太和四年,二月己丑,司马昱的书信送达京口,郗愔看信之后脸色骤变,双手攥紧信纸,指关节发白,气得嘴唇发抖。

  “逆子!逆子!”

  别人想不明白的内qíng,他无需深思就能明白。怪只怪没有提防,一封书信就被钻了空子。

  “明公,如今该当如何?”

  几名参军和谋士坐在下首,都是面现忧色。

  各州使者齐聚姑孰,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京口也派去了使者,送信之后就被早早打发回来,带回的消息是桓大司马允诺,愿一同扶助晋室,收回失地,修复皇室陵寝。

  郗愔知道桓温肯定言不由衷,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桓温竟歹毒至此,想要一举夺取京口,抢走北府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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