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71)

阅读记录

  为何?

  除桓祎之外,能和桓容一同用膳,坚持不数饭粒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秦璟竟不落桓容之后,整整吃下一桶稻饭!

  “难怪郎君同秦氏郎君jiāo好。”

  都是如此的风神俊朗,饭量超过常人,按照郎君的话来讲,必定很有共同语言!

  第五十九章 晴天霹雳

  西河郡,秦氏坞堡

  自立chūn至四月间,西河、武乡、上党、河内等郡均是艳阳高照,滴雨未下。

  农人为保chūn耕,每日早起担水浇灌田地。因溪流陆续gān涸,河流水位下降,河流附近的村落很快起了争执,为争夺水源发生冲突。

  冲突最厉害的一次,两个村落的壮丁混战到一处,多人受了重伤,险些闹出人命。饶是如此,争水的村民也没有收敛,最后甚至牵涉入流民。

  随着旱qíng加深,冲突愈发严重,治书史和乡正出面都无法弹压。最后是秦玚奉秦策之令,率两百骑兵赶到河口,相距百米立下木牌,严责拦截河流之举,方才消弭一场祸乱。

  事后追查,是有氐人的探子伪装做流民,混入坞堡外围,鼓动流民村落争水,并且散布谣言,说是坞堡粮食不足,新来的流民都会被饿死。

  连年战乱,家人离散,流民最怕的不是乱军而是饥饿。

  流言传播之广超出想象,部分堡内居民都受到影响。

  秦玚查明流言源头,抓获氐人的探子,发现五个是汉家子,两个是有汉家血统的胡儿,当即气得咬牙。

  “数典忘祖,无耻之尤!”

  秦玦和秦玸收起玩笑,看着双眼发红的秦玚,也是双拳紧握。

  “阿兄,这几人如何处置?”

  “先问过阿父。”秦玚深吸一口气,硬声道,“如阿父点头,就将他们jiāo给张参军。”

  “jiāo给张参军?”秦玦愣了一下。

  “这几人敢冒险混入坞堡,光抽鞭子怕是没用。张参军家学渊源,以他的手段,石头都要开口!”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言道:“郎君如此夸赞,禹愧不敢当。”

  说话的是个年过而立的文士,身高超过七尺,穿一身灰色长袍,发束葛巾。脸型狭长,五官不算俊朗,一双眸子却是极其有神,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直视心底。

  此人姓张名禹,字叔臣,是西汉御史大夫张汤的后人。在太史公司马迁编撰的史记中,为酷吏专门列传,张汤赫然在列。

  张汤好用严刑峻法,专门同豪qiáng作对,本人却是清廉简朴,既有酷吏凶名,又有廉吏美誉。

  作为张汤的后人,张禹身奉祖训,不喜儒学专好刑律,秦玚说其“家学渊源”,并无半分贬义,实为褒奖。

  北地战乱百年,胡人南迁占据汉家土地。

  秦氏坞堡孤立西河,遭群láng环伺,需要张禹这样的人来震慑宵小,撬开探子的嘴,获取更多qíng报。

  “这七人潜入坞堡日久,怕是不只散布流言。”秦玚沉声道,“待我见过阿父,再同参军商议。”

  “仆即从堡主处来。”张禹面带笑容,视线扫过被按跪在地上的探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竟让后者脊背发寒,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张参军见过我父?”

  张禹点头,道:“堡主已知此事,令仆来见郎君,言这几人罪大恶极,必仔细询问,其后砍头戮尸,悬于堡墙之上。”

  当着几人的面,张参军没有半点避讳,压根不在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担心几人会视死如归,咬碎大牙也不开口。

  “既如此,人就jiāo给张参军。”秦玚抬起右臂,仆兵当即松开七人,jiāo给张禹带来的人接手。

  待健仆将七人拉走,张禹笑道:“两个时辰,供词必送到郎君面前。”

  话落,张禹拱手告辞,瘦高的背影消失在几人眼前。

  秦玦靠近秦玚,低声道;“阿兄,每次见到张参军,我都觉得后颈发凉。”

  秦玸没说话,却是重重点头。

  啪!

  秦玚用力拍在秦玦的肩后,直将他拍得一个踉跄,秦玸知机后退两步,堪堪躲开兄长落下的巴掌。

  “这话别让你四兄听见,为请回张参军,你四兄没少费脑筋。”

  秦玚环抱双臂,视线扫过两个弟弟,道:“张参军耿介之士,经纶满腹。我日前听闻,阿父有意请他教导你们刑律,此后见面的日子还多,莫要再出此言。”

  “诺。”

  秦玦和秦玸互看一眼,齐声应诺,当真是心有戚戚焉。

  “阿兄,我和阿岚没有管理坞堡的才能,只想上战场和胡人厮杀,你能和阿父讲讲qíng,学刑律之事能免则免吧?”

  秦玚摇摇头,有些“可怜”自己的兄弟,奈何事qíng是阿父提出,据说玄愔也持赞同态度,想改变当真是难上加难。

  “努力吧,扛一扛就过去了。”

  “……”这是扛一扛就能过去的事吗?

  想起库藏的秦律汉法,再想想历代先祖搜集的chūn秋战国法典,秦玦和秦玸顿觉前途昏暗。

  预期日日面对张禹让人颈后生寒的笑脸,兄弟俩只差抱头痛哭。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另一边,七个探子被拖入暗房,绕圈绑在木架上。

  七人中间立有一个铜柱,将近有八尺高,需两人合抱。

  一个健仆打开铜柱底部的挡板,向内部投放柴料。另一个chuī亮火折子,点燃一段麻线,待火苗跃起,投入柴堆之中。

  挡板合拢,火焰在铜柱内部燃起,灰黑色的浓烟自未闭合的上方升起,呛鼻的味道迅速扩散。

  七人距圆筒仅有五六步的距离,随筒内温度升高,七人均开始流汗,不停的咳嗽。

  直到七人满脸大汗,几乎要咳出肺来,张禹才令健仆开窗,开口道:“商纣之时,妖妇妲己祸国,立铜柱,行pào烙。”

  咕咚。

  七人同时咽了口口水,眼中现出恐惧之色。

  “传闻,遭此重刑之人,皮gānròu枯犹能不死,直至骨苏脏糜方可咽气。”

  铜柱内温度愈高,健仆泼出一碗水,耳边能听到呲呲声响,眼见水汽蒸发,七人仿佛看到自己受刑的样子,恐惧之色更甚。

  “chūn秋有法,罪人剔骨断足,战国有律,囚犯黥面车裂。”

  “尔等数典忘祖,叛我汉家,投靠胡人,今潜入坞堡散布流言,险些酿成民乱,罪不可恕,已是必死无疑。”

  张禹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听在几人耳中却如雷声轰鸣,闪电落下,砸得他们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手脚哆嗦得不成样子。不是被粗绳捆在木架上,此刻怕都已瘫软在地。

  “下场都是死,但死法总有区别。”

  “尔等就此招供,能一刀砍头,换个gān净利落。如若不然,我有不下十种手段,可让尔等尝尽断骨剜心之痛,仍留有一口气,想死亦不可能。”

  说话间,健仆燃起火盆,黑色的烙铁被烧得鲜红。

  张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令人绑住七人的嘴,避免他们咬舌,随后道:“如果想招,最好此时点头,如若不然……”

  不等他将话说完,已有三人拼命点头。

  “想招?”

  这次不只三人,而是七人一起点头。烙铁递到眼前,几人的神经紧绷到极点,惊恐得流下眼泪,口中发出“呜呜”声响。

  张禹令健仆解下一人,带到隔壁问话,问完另行关押,避免几人串供,道出假qíng报。

  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七人的口供便已问完。

  翻看文吏记录的纸页,张禹不禁冷笑。

  “真没想到。”

  坞堡竟然出了内鬼!

  “我去见堡主,仔细看着他们,别让哪个死了。”

  “诺!”

  为免消息泄露,张禹没有先去见秦玚,而是直接请见秦策。

  彼时,苍鹰飞回坞堡,带来秦璟在南地的消息。得知又有舆图入手,父子几个正高兴,见到张禹呈上的供词,高兴喜悦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尽是怒火。

  “此事属实?”

  “是真是假,明公将人拿来一问便知。”

  “来人!”

  秦策当真不敢相信,坞堡内部竟埋下了氐人的探子,而且一埋就是数年!

  “其祖曾为曹魏郎官,祖籍上郡,父兄皆为胡人所杀,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投靠氐人!”

  秦策怒到极致,猛的抽出佩剑,削掉桌案一角。

  秦玚没出声,胸中的怒气并不亚于秦策。

  “阿父,此事不容小觑,其入堡多年,熟知堡内,去岁更随玄愔南下。此次玄愔南下途中遇阻,有来历不明的刺客袭击船队,恐同其有关。”

  秦氏坞堡每年都会派人往南地市粮,遇到水旱之年,队伍多行几次并不稀奇。然而,秦璟两次随船就有些惹人眼。

  “阿父,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尽快叫玄愔回来!”

  如果遇袭之事同此人有关,按照预定日期返还实不可取。

  “好!”

  秦策当机立断,写成一封短信,绑到苍鹰腿上。

  “张参军。”

  “明公。”

  “人带来后jiāo给你审。”秦策沉声道,“死活不论,我只要供词。”

  “诺!”

  后宅中,刘夫人同样接到书信,当即唤婢仆开箱,取出秦璟猎得的白láng皮。

  “藏了几年,如今却要送人。”刘夫人靠在榻边,对陪媵的亲妹笑道,“阿妹,你说说看,这真是送给桓氏子?莫不是送给哪个高门女郎,信中不便写?”

  “阿姊,四郎君的xing格你也知晓。如他不肯说,再问也问不出来。”

  “确实。”刘夫人笑着点头,令婢仆将láng皮铺开,道,“当年他猎到这匹láng,夫主想要都没要下来。如今说是给人做护手,倒真是舍得。”

  说话间,苍鹰又从窗外飞回,右腿上缠着秦策的书信,伸出左腿,显然是等着李夫人的回信。

  “阿黑这么聪明,都快要成jīng了。妾早年读过神怪异志,里面就有类似的记载。”一名妾室轻笑出言。

  刘夫人恍如未觉,取出早写好的绢布,仔细塞入竹管内,绑到苍鹰腿上。

  “去吧,等到四郎回来,该备的都会备妥。”

  苍鹰振动翅膀,没有急着飞走,缓缓在室内盘旋一周,忽然俯冲而下,抓乱了一名妾室的发髻。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