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回松鹤堂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qíng,老太太也是当真宝贝, 先不说古时候本就有重男轻女的习俗, 便是不重男轻女,这一堆的女娃儿中只这一个男娃子在身边绕着,少不得也是最疼爱的。
外头过了辰时天气就热了起来, 松鹤堂早早的置了窖冰,赵菁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徐老太太正在次间里头陪着双胞胎玩翻绳。老太太不过就是陪着他们逗乐,哪里有什么正经, 瞧见赵菁进来便伸着脖子瞧她,也没在意手上的红绳,谁知手指头一松,就全散开了!宝哥儿便在那边急得大叫道:“老祖宗,你又弄错了!要用小拇指勾起来才行!不对不对!”
赵菁瞧见他小脸都涨得通红起来,眼泪都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的,徐老太太便转过身去,伸手抚摸着宝哥儿的脑袋道:“好了,老祖宗有事儿,不陪你玩了,你跟妹妹玩,或者跟丫头玩也一样的!”
宝哥儿听了这话,一个扭头躲过了徐老太太的手掌,撅着嘴去寻奶娘去了。赵菁看了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小男孩确实比女孩子难管教些,就比如上回她说了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齐嘉慧只是听得好奇,他就会想着法子去捉老鼠。
“母亲。”赵菁去炕边上扶着老太太站起来,两人往中厅坐下。徐娴和齐芯蕊已经走了,徐娴是本来就不知道怎么给徐老太太逗趣,至于齐芯蕊,赵菁也还没摸明白她的心xing,少不得还要查看一阵子。
“他这是又跟我置气了?”老太太坐下来,抬了眼皮问赵菁,端着茶盏在手中却一直没有喝。
赵菁便低头笑道:“侯爷这般孝顺,怎么会和母亲置气呢。”
“我知道他,他不敢跟我置气,便独自生闷气去了,对吧?”老太太在这上头却还挺聪明的,低头喝了一口茶道:“他和他老子一个脾气。”
赵菁只是抿唇笑着,过了片刻,等老太太喝过了茶,她才淡淡的开口道:“母亲其实心里也明白,宝哥儿不能这样一直娇养着,他是齐家唯一香火了,将来若是成材便是皆大欢喜,若就这样平平庸庸的一辈子也不是不好,有侯爷罩着他,以后娶妻生子,必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赵菁说道这里只顿了顿,抬眸看见奶娘跟着齐嘉宝出了院子,这会子天气热了,外头知了叫了起来,他大约又是去掏知了的。赵菁也没有拦着,只继续道:“可若就这样过一辈子,将来他的儿孙,又能指望谁呢?终究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她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可全赖了老侯爷争气,如今徐思安也出息,她自是老封君一样的过着,可这好日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徐家的爷们豁出了命去拼来的。她顺着齐嘉宝的背影探着身子看了一眼,皱眉道:“你也来当这说客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是夫妻了,一条心,就想着把宝哥儿从我跟前弄走,我今儿就落下话来,等你们给我生了小的,我就把大的给放出去,横竖也就这一年半载的事qíng了,他如今也不过才五岁,还等得起!”
赵菁一听这话是全没辙了,讲道理的最怕遇上这样乱出牌的,到时候万一她生不出来,岂不是还是她耽误了宝哥儿不成?可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赵菁一时还真想不出个回话的理来,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母亲你这……”她身为新进门的媳妇,又不能说自己不肯生,真是说什么都是错的。
徐老太太见她答不上来了,脸上还狭促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要真心疼宝哥儿,那就和侯爷卖力些,我这儿还等着你呢!”
赵菁被徐老太太说的脸红不止,想起这几日徐思安自是日日夜夜都卖力耕耘,她如今身子还软着呢,越发就无言以为,只好和老太太又闲聊了几句,推说外头又事儿便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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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紫薇苑里,齐芯蕊也正倚在次间的炕上落泪,丫鬟们都不在房里,唯有跟着她一起来的一位姓钟的老妈妈在。瞧着自家小姐伤心落泪的模样,也忍不住劝慰道:“想当初老爷夫人都健在的时候,是何等宝贝姑娘,谁知道齐家竟落得这样一败涂地,姑娘要这般的寄人篱下。”
齐芯蕊听了这话心中悲悯,却也忍不住擦了擦泪道:“老太太为人是极好的,只是今儿为了宝哥儿的事qíng却和侯爷争了起来,这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想着去抱宝哥儿,兴许也就没有这么一出了。我才来这儿头一天就引的他们不高兴了。”齐芯蕊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钟妈妈见齐芯蕊说了这些出来,方知这事qíng的始末,便上前劝慰道:“姑娘是宝哥儿的亲姑母,疼爱他是正经的,只是你毕竟初来乍到的,也许小孩子认生也是有的,姑娘以后再慢慢跟他热络起来也是一样的。只是姑娘今儿头一次瞧见侯爷,倒是觉得怎样?听大姑奶奶说,军中有传言说这武安侯是不近女色,因此才敢把你送了过来,老奴只是担心……”
齐芯蕊毕竟是十几岁的姑娘,听了这话脸颊略略泛红,一想到方才看见武安侯那模样,不由心跳也快了几分。他倒是和传言中的武将长得很不一样,看上去威严又带着几分儒雅,只是究竟没有敢多看他一眼。
“长姐都已经打听过了,想必是没错的,我哪里敢看他,不过就是低着头罢了。”
钟妈妈闻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贺家是实在住不下去了,可齐家如今只剩下一些看家的奴才,怎好让未出阁的小姐住回去呢?若不是打听到这武安侯是个不近女色的,贺夫人如何敢把这样娇滴滴的妹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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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菁从松鹤堂出来,看见齐嘉宝正和几个小丫鬟在后花园里头掏知了,顶着个大太阳小脸早已经被晒得通红的。男孩子再娇养,天xing都是调皮的,慧姐儿拿一根翻绳可以玩一整天,他输了两盘便没有的兴致。
赵菁站在路口上喊了他一声,齐嘉宝瞧见赵菁过来,飞一样跑了过来,举起手中的布袋子笑着道:“舅母,晚上咱们吃炸知了好不?”
赵菁听了吓了一跳,jī皮疙瘩都起来了,只一个劲摇头,问他道:“谁跟你说这东西能吃的?快把它们放了吧,怪可怜的。”她蹲下了身子替宝哥儿擦汗,圆滚滚的白脸蛋都被晒黑了,脸上脏兮兮粘着一层汗。
“是外院的小厮说的,听说可好吃了,嘎嘣脆呢!”
宝哥儿一边说,一边还眉飞色舞的形容起来,就好像他真的吃过了一样。赵菁听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宝哥儿再这样下去,可当真了不得了,不过他一个男孩子在内院也确实无聊的很,不挖空了心思玩耍,也没别的事qíng做。
赵菁想了想,摊开了他的掌心一边擦,一边道:“舅母要去外院理事,你跟我一起出去瞧瞧不?上回你还说想跟着姐姐们一起上学,那今儿我们去看看哥哥们上学如何?”
宝哥儿这会子掏知了也掏得无聊了,正愁没人跟自己玩,听见赵菁这么说,二话不说就开口道:“舅母是说真的吗?我能在外头偷偷的看一眼吗?”
“当然可以了!”赵菁捏了捏他的笑脸,和奶娘说了一声,让他把知了都放走了,牵着齐嘉宝的手便往外院去了。
外头的议事厅里放着账本、算盘、对牌。小茶几上摆着一盘点心,赵菁打算看完了手上的账本再带齐嘉宝去锦辉阁看一眼,这时候还没到两个少爷下学的时候,去早了怕朝着他们进学了。
齐嘉宝便坐在赵菁对面的炕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捧着点心吃了起来。赵菁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他吃的嘴边都沾着黏乎乎的粉面儿,有滋有味的咂着嘴,一脸满足的样子。
“舅母,外院的点心怎么也这样好吃呢?”齐嘉宝眨着眼睛问赵菁,在他看来,外院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不然两位哥哥怎么会被折磨的这般骨瘦如柴的样子。
“都是在侯府里头,哪有什么外院内院的分别呢!只不过外院里男子多,姑娘家平常不能出二门,所以才这样分一下,宝哥儿以后大了,也是要到外院来的。”
赵菁瞧见他那老鼠一样的小模样,递了帕子给他擦嘴,向张永顺家的jiāo代了一些事儿便领着宝哥儿往锦辉阁去了。
齐嘉宝毕竟年纪小,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明白,拧着眉问道:“那为什么男女不能住在一块儿呢?我想一直都跟老祖宗住在一起,不行吗?”
赵菁笑着摇了摇头,过了穿堂门,就到了锦辉阁门口了,便笑道:“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宝哥儿想知道为什么,还要亲自问先生去。”
第131章
徐思安给两位少爷请的这位先生姓严,人如其姓, 平日里对两位哥儿确实严厉的很。据说年少时就是前朝的一位少年天才, 只因改朝换代的时节科举不兴, 中了举人之后便无心仕途, 便一直在书院里教书,近些年屡有人请他出仕,他也不为所动, 没想到倒是被徐思安请入了侯府。
这时候已近午时,平素这个时候也快到了两位少爷下学的时候, 赵菁领着宝哥儿站在游廊上往课堂里看去。见里头方方正正的摆着几张翘头长桌, 严先生拿着一本书正在解读, 今儿讲的却正好是《汉乐府》的《长歌行》,其中两句便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男孩子朗朗的读书声从厅中传了出来,两个孩子皆挺直了脊背, 念书的时候稍稍摇晃着身子,一副全神贯注的表qíng。宝哥儿睁大了眼睛看着, 心里头却忍不住有些好奇问赵菁:“舅母, 哥哥们念的是什么?”
接下去正好是严先生解译的时候,赵菁便拉着他的手道:“宝哥儿问我,我也不懂, 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听一听先生怎么说的吧。”她说完便拉着宝哥儿,悄悄的从门口进去,抱着他坐在了最后的位置上。
严先生瞧见这一大一小的人进来, 先是稍稍愣了片刻,随即便只如平常一样继续讲课。他穿着灰色绵绸的长袍,下颌有几根山羊胡子,面色红润,jīng神矍铄,单手拿着书开始讲解道:“这首诗之所以能成千古绝唱,最有名的便是这最后两句,二少爷,你来解一解这最后两句的意思。”
乐府诗通俗易懂,只要念过几年学,谁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徐俊鸿虽然平常胆小懦弱,功课上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解这两句诗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不过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个子尚未张开,站起来比书案高不了多少,说起话也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声道:“回先生话,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年纪小的时候应该多加努力,不要等年纪大了之后才追悔莫及,是勉力学生们要珍惜时光,努力进学,早日成就功名的良言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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