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门口,徐思安早已经翻身上了马,这时候见她们出来,便又下马来扶着众人上车。
齐家原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在前朝的时候,也就是个末等武将人家,后来跟着太祖起事的时候,才算上来了。等着江山平定的时候,又在边关打了几场硬仗,这才赚下了正三品的官衔来。虽说离封侯拜相还远着,到底也是不错的了。
齐家老夫人也不是个高门出生的人,那时候和徐老太太倒是投缘,因此才会把徐思平嫁了过去,谁知道短短几年功夫,齐家便人丁凋零,只剩下两个孤女了。
好在这一路上并不远,赵菁昨儿又派人去贺家同齐芯蕊说起了这事qíng,她心里也念着自己的家,便也早早的跟人过来了,如今已是在门口等着徐老太太了。
老太太下了马车,瞧见齐芯蕊在那边站着,才刚十五岁出头的姑娘,又经历了这些事qíng,如今看着竟比当时她初进侯府的时候沉稳了不少,连眉宇中的那一抹青涩,也不见了。
“给老太太、太太、侯爷请安。”齐芯蕊大大方方的上前行礼,徐老太太只一把就拉住了她道:“好孩子,快起来,跟我不需要讲究这些虚礼,你姐姐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齐芯蕊听了这话眼圈微红,又往赵菁那边看了一眼,只回道:“长姐这几日身子已经好些了,能吃下一些汤水,药也一直吃着,杜太医说,余毒进了肌骨,调理起来尚需时日,怕是这一年半载都离不开药罐子了。”
“能抢下一条命来已是不易了,让她放宽心,好生养着吧,年纪轻轻的,以后还有的是好日子呢,又不是我这样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已经跟着众人进了齐家大门,三进的院子,进门便是一处福字影壁,绕过了影壁后头是三间正房,看着虽然有些老旧,却也打扫的gāngān净净。
张永顺家的这几日便被赵菁喊了过来打扫房子,两口子都在这里住着,这时候便迎了出来道:“老太太别看这正房还没粉刷到,后面几进住人的地方已经刷上了新漆了,等过几日就可以搬进来住着了。”
徐老太太在厅里坐了下来,一时间丫鬟送了茶过来,赵菁便笑着对张永顺家的道:“你领着齐姑娘,还有哥儿姐儿到处瞧瞧,齐姑娘怕是还记得这里,哥儿姐儿兴许都没瞧见过。”
齐芯蕊听了这话,便转头对齐嘉慧道:“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爹娘以前住着的地方,好不好?”
两个孩子自从进了门就四下的打量这里,这儿虽然比不过武安侯府雕梁画栋般气势,但这种陈旧古朴的气息中却透出几分亲切来,让两个孩子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儿,多留一会儿。
“姑母,等过一阵子,你和大姑母就要搬回来住了吗?”齐嘉慧眨着眼珠子问道:“那我能不能也住回来呢?”
徐老太太闻言顿时眉头都皱了起来,正想开口说几句呢,那边齐芯蕊只笑着道:“你想住回来,我自然不会不留你,只怕老太太舍不得,你在侯府住了那么多年,说走就走,老太太岂不是要伤心了?”
徐老太太便一个劲儿的点头,只笑着道:“听听,还是你们姑母懂道理,小不点一样的人儿,就想着要回来住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齐嘉慧听了这话只吐了吐小舌头不敢再发话,那边齐嘉宝却开口道:“老祖宗现在不舍得,将来总是要舍得的,等我大一些了,能建功立业了,自然是要回齐家来的支撑门楣的。”
老太太瞧着齐嘉宝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眉头越发就皱得紧了,只抬起头往徐思安那边瞪了一眼,数落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才多大的人?就想着建功立业了?你舅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尿裤子呢!”
虽说这厅里头没什么外人,可当着这么多人被说笑徐思安还有些窘迫的。但老太太却不觉得如何,他可不管徐思安是个什么身份,在她眼里那就是自己儿子。
赵菁抬起头看了徐思安一眼,被太阳晒得小麦色的脸颊略显红晕,她站起身来,稍稍的牵着他的手道:“我也是头一次过来齐家,你带我四下看看吧?”
徐思安知道赵菁是替自己解围呢,便点了点头,领着她往外头去了。齐家的后花园不大,景致倒是却落有致,中间有一片湖滩,边上沿着围墙堆砌着假山怪石,一直延绵到湖中的亭子里。
徐思安牵着赵菁的手来到亭中,极目四望,心下却有几分感叹,垂下了眉宇道:“当年那一战,原本应是我为先锋的,正巧我受了轻伤在军中修养,姐夫便去了,没想到……”
他说着扭过头看了赵菁一眼,黑亮的眸中却似有了几分晶莹,赵菁纤细的指尖轻轻的在徐思安的掌心摩挲着,握着他厚实的掌心道:“侯爷,这不是你的错,他们都会快乐无忧的成长,我向你保证。”
第174章
徐思安送了赵菁和徐老太太回府,便又要往军营去了。南边的剿匪斗争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朝廷派了几次文臣前去和谈, 那些前朝余孽却仍旧负隅顽抗, 先锋部队已经扫dàng到了岭南一线。徐思安身为坐镇京畿的统帅, 这几日必定是更加忙碌的。
赵菁亲自目送了徐思安离去,这才折回了府内,徐老太太已经回了松鹤堂, 有婆子上前来回话,说是醒月楼的朱姑姑来了。
醒月楼平常生意兴隆, 朱姑姑很是难得能抽出空来, 这就应了一句老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菁知道朱姑姑过来必定是有事qíng的,便也不及回明德堂换一身衣服,就先去外院待客的偏厅里头。朱姑姑正坐在里头等着,瞧见赵菁过来, 只急急忙忙就把手上的茶盏放了下来,起身笑着道:“瞧你这样子, 想必是刚有了身孕, 还不适应吧?”
赵菁听了这话脸颊绯红,除了家里人,她也没跟外头人提起过自己有身孕的事qíng, 怎么一个个的都知道的这般清楚。
朱姑姑见她脸红,笑着拉着赵菁坐下了道:“这几日京城里都传疯了,说是贺家的老夫人因下毒害她儿媳, 自个儿被雷给劈死了,如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原先常喜欢苛待儿媳的几个老太太,都安分了几分,就怕这老天爷一个生气,把她们也给收拾了。”
赵菁瞧着朱姑姑说的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那人却道:“我倒是知道这事qíng原是有你在其中帮衬着,不然这会子贺夫人只怕已经一尸两命了。”
赵菁想起贺夫人那可怜的模样,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过是瞧着她病得蹊跷,便多了一心,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没准让太医院的太医瞧瞧能好起来,谁知道竟会有这样的事qíng,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终究是没保住。”
朱姑姑闻言也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多出几分惋惜来,又见赵菁这样,便打起了jīng神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少想些这种事qíng,还宽慰几分,我原本今儿是不想来的,只是有人想见你,托付我走这一趟罢了。”
赵菁嫁入这武安侯府也不过两个月出头,算起来还是新妇,在这京城里走动的也少,一时也猜不出什么人想要见她,便开口问朱姑姑道:“朱姐姐不妨说一说是哪位,可是我认识的?”
朱姑姑自知自己这一次来的唐突,心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言道:“原是国舅夫人,说是想见见你,让我帮她引荐一番,如今你贵为武安侯夫人,想结jiāo你的人自是不少的,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人我也懒得为她们牵线,倒是这位国舅夫人,你却是可以见上一见的。”
赵菁听了这话心下暗暗纳闷,她可柳清嫣也算是见过几回的,上次在孝宜大长公主府上,她还出言帮了自己几句,只是当时赵菁却是没和她聊上几句,如今她既然找了朱姑姑前来引荐,若是不见她,反倒显得自己太过冷淡了些。
况且……赵菁自己也猜不透,这柳清嫣为什么要见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见一面吧。”
赵菁这样说着,便听朱姑姑继续道:“国舅夫人如今正在醒月楼等着呢,只是原不知道你今儿出门了,倒是在这里耽搁了好些时辰。”
这时候尚且还没有到用午膳的时辰,若是用了午膳再去,外头的天气就越发热了,赵菁想了想,命丫鬟去松鹤堂传了话,就说自己跟着朱姑姑往醒月楼走一趟,哪怕赶不及回来,在外头吃一顿便饭也是无所谓的。
朱姑姑瞧着赵菁这样安排,心下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只笑着道:“我那楼里的厨子也是不错的,不如就在我那儿吃个便饭也使得。”
赵菁倒是一点儿不饿,俗语有说,饿不死的孕妇,她如今是吐得比吃的多。
丫鬟去松鹤堂传了话,老太太那边只jiāo待了让她早去早回,别的便也没说什么。赵菁便带着绿芜和两个随行的婆子,同朱姑姑一起往醒月楼来了。
才进了醒月楼的大门,帘栊之内便是凉yīnyīn的窖冰,赵菁跟着朱姑姑上了二楼,在临靠着后花园的一间雅间外停了下来,命人进去传了话。
几个婆子笑着过来挽了帘子,恭恭敬敬的迎了赵菁进去,面上带着笑道:“侯夫人请,我家少奶奶还在里头等着呢!”
赵菁进了帘子,绕过了一扇四季花开的如意沉香木大cha屏,便瞧见柳清嫣正斜依在里头的垫着芙蓉簟的罗汉榻上。朱姑姑这醒月楼的装潢,赵菁也是见识过的,一应的奢华jīng致。
柳清嫣看着却有几分懒懒的,见赵菁进来了,这才从罗汉榻上起来,亲自上前,对着她福了福身子道:“这大热的天气,倒是劳烦侯夫人跑这一趟了。”
赵菁朝着她还礼,那人却已经一把拉着她,引着她往一旁的红木玫瑰圈椅那边坐了下来。她的目光稍稍的四下一闪,两个婆子并服侍的丫鬟便都退了下去。
赵菁见了这般光景,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对自己说,便开口对绿芜道:“你也在门外候着吧,我喊了你在进来。”
绿芜虽有些不放心,可也没有办法,便点了点头,跟着柳清嫣的丫鬟一起到了门外。
房间的四周放着几口青花瓷大缸,里面晾着窖冰,让整个房间都凉慡适宜,赵菁甚至还觉得有些冷,幸而手中的这一盏茶是热的。
“国舅夫人请了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赵菁没有喝茶,只是在掌心暖了一阵,放下了茶盏问道。
柳清嫣却是不等赵菁说完,已经跪在了赵菁的跟前,她本就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佳人,如今这幅样子越发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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