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盖起了被子往chuáng上一躺,自嘲笑道:“这也没什么, 咱们家本来孩子就不多, 况且这孩子小时候跟我又亲, 我一想起她毕竟是老侯爷的血脉,就恨不起来了。”
“这孙妈妈也太过可恶了,竟这样设计陷害老侯爷。”张妈妈一心为徐老太太鸣不平, 一想到这样的事qíng,还觉得有些怄人,只无奈道:“她这样的人,亏得是认识了你, 若是别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徐老太太只阖眸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般,过了片刻才淡淡道:“有时候我也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思, 她从小就是不服输的xing子,小时候我住在她们家,她只把我当丫鬟使唤,谁知后来我们两个换了个个儿,我虽然不敢真的把她当丫鬟使唤,但在外人跟前,我是主子,她是侯府的下人,心里头不服也是有的。”
“这能怪得了谁?只能怪她命不好!”张妈妈到底还是气氛不过,又道:“老太太这次又放了她回去,到底还是心软。”
“都已是半截腿进土的人了,我也懒得再挫磨她了,我和她的这些qíng分,终究已是耗尽了。她这样的xing子,让她安安心心的待在乡下不出来惹事,只怕也是一种挫磨了。”徐老太太说着,只又阖上了眸子,外头小丫鬟又进来回话,说是孙玉娥已经从徐思安的房里出来了,正往自己睡的地方去了。
“大姑娘这xing子,终究是怎么好!”张妈妈一想起这一趟静慈庵之行是孙玉娥一手促成的,心里便气得不行。
徐老太太便叹息道:“我原是想好好养她的,如今心也冷了,让安哥儿和他媳妇去处理这事qíng吧。”
张妈妈见老太太终究是死了心了,倒也松了一口气,只安慰她道:“老太太年纪还算不得大呢,等太太这一胎生下来,这才是徐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儿女呢!”
徐老太太一想起这个事qíng也高兴了起来,转身问张妈妈道:“明儿一早你回一趟侯府去,在库房寻几样好东西来,我要正式去拜访菁丫头的生母。”
张妈妈应了是,起身将茶几上的烛火熄了,往炕上来陪着徐老太太一起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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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安看着徐老太太房里的灯灭了,掩了帘子转过身去,看着正坐在chuáng上整理衣裳的赵菁。赵菁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不知道你今儿过来也没给你带衣裳。”
徐思安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走过去坐在赵菁的身边,一扬手就将赵菁搂在了怀中,凑过去道:“你不嫌弃我就好。”
赵菁低着头不说话,将手上的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拧着眉峰道:“也不知道孝宜大长公主为什么要请了孙妈妈来揭穿我的身世,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赵菁心里想不明白这事qíng,她跟孝宜大长公主无仇无怨的,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般针对自己。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徐思安皱了皱眉峰,缓缓道:“不过当年听说驸马和摄政王妃曾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徐思安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赵菁心里却隐约有些念想,想起那日孝宜大长公主故意刺探自己的身世,大约也是以为她应该是前朝的公主。
赵菁靠在徐思安的胸口,那人厚实的肌ròu迸发出让人安心的力量,赵菁便阖眸道:“这些有的没得,我也懒得想了,如今我只想安安心心的生下这个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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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徐老太太的心qíng便又好了起来,晨起的时候吃了一大碗的素三鲜面条。徐思安用了早膳便走了,张妈妈也早早的预备好了车子,打算领着孙玉娥先回武安侯府去了。
几个婆子正在孙玉娥的禅房门口等着,孙玉娥磨磨蹭蹭的从里面出来,双眼红肿,看上去倒是像哭了一夜。见几个婆子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心下越发难受了几分,只咬着唇瓣不说话,临走的时候却是扑通一声,朝着徐老太太坐着的客堂跪了下来。
“老祖宗,我知道错了!老祖宗……”孙玉娥伏趴在地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张妈妈便从客堂里走了出来,冷冷看了一眼孙玉娥道:“大姑娘也给自己留着点脸面吧,这里倒是不是侯府,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些什么,姑娘以后还要不要活?”
孙玉娥听了这话却是后背一冷,昨儿孙妈妈将她身世抖露出来的时候,除了徐老太太和徐思安夫妇,便只有张妈妈和珠泪夫人在场了。
外头的丫鬟婆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但要是有嘴碎或者心细的,若是猜测出一些什么来,那她可就当真再没脸见人了。孙玉娥一想到这个便止住了哭声,只抖动着肩膀,又朝着老太太叩了叩头道:“老祖宗,孙女回侯府去了,老祖宗自己保重。”
赵菁就坐在徐老太太的身边,瞧见徐老太太些微的拧了拧眉心,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话。她昨儿求了徐思安让孙玉娥留下,怕也是最后一次心软了。
赵菁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对张妈妈道:“你带着大姑娘回府去吧,只说大姑娘身子不适先回家休养,明儿我们就回去。”
孙玉娥抬起头来看了赵菁一眼,心里分明也是想求她的,终究开不了口,被两个婆子拉扯着往院子外头去了。
徐老太太便叹息道:“若是那龚家的亲事能定下来,就这么定下了吧,总归是女大不中留的。”
赵菁见徐老太太这样子,便只笑着道:“母亲放心,这事qíng我会放在心上的。”
张妈妈过了晌午便又回来了,从侯府整整拖了一车的东西,有今年新产的明前茶、老太太以前搜罗来的各式小叶紫檀佛珠、从天竺国传来的檀香、还有几匹颜色素净的云锦,用来做道袍是最好的。
赵菁看了这些东西便明白了过来,徐老太太是要去拜访珠泪夫人,她身为儿媳妇自然不好拦着,便跟着一起过去了。
小小的禅院被收拾的gāngān净净的,门外还有一小片的花圃,这时候jú花还没有盛开,却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小丫鬟迎了徐老太太进门,她才进门便笑着道:“出家人打理的院子,果真是不一样的。”
珠泪夫人脸上含着笑,看了眼徐老太太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拿着的东西,淡淡道:“老太太既然知道我是个出家人,还带这些东西过来做什么?”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见珠泪夫人脸上也没有什么嫌弃的表qíng,便笑道:“我是俗人,就想着没有空着手去别人家做客的礼数,居士若是不肯收下,那我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珠泪夫人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转身瞧见赵菁正站在徐老太太的身后,只笑道:“老太太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只好从善如流了,再做一回俗人了。”
赵菁听了这话心里暗暗高兴,跟着众人一起进了客堂坐下。珠泪夫人这里也有几个服侍的小丫鬟,沏过了茶之后,她才看了一眼徐老太太道:“我身份特殊,如今已是方外之人,有些事qíng老太太如今知道了便好,其他的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徐老太太昨儿也是想了一宿这事qíng,赵菁原本就有兄嫂,如今又多了一个生母,这虽是好事qíng,可传了出去,也不过就是给京城的百姓们多了一件茶余饭后闲唠嗑的事qíng,终究也没有什么。
便说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吧,如今摄政王已经认了她当义妹,小皇帝也同她感qíng深厚,不是公主又胜似公主,倒也是无所谓的。
“居士说的有道理,这事qíng我一定不泄露出去半句,只是如今一想到我这儿媳妇原是这样的身世,让我这乡下婆子如何是好呢?”徐老太太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徐思安先前耽误了婚事,二十四五岁才娶亲,还当上了鳏夫,谁知道这二婚竟然娶了一个真公主进门,老太太这会子还觉得自己有些飘呢!
“老太太只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就好。”珠泪夫人目光柔和的看着赵菁,她这几十年来从未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可心里却没有一天是不念着的,如今看着赵菁事实妥帖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别无所求了。
第205章
静慈庵的禅房里其乐融融, 远在京城的孝宜大长公主府上却气氛森然。
孝宜大长公主才刚吃过了一遍药, 眼见着外头的帘子轻轻掀了掀了, 金妈妈从帘子的fèng隙中往里头看了一眼,只听那人拧着眉心淡淡道:“有事就说,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
金妈妈听了这话才有些迟疑的从帘外走了进来, 脸上的表qíng却也带着几分凝重。孝宜大长公主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 冷冷道:“怎么,静慈庵那边来消息了吗?”
“消息是来了。”金妈妈拧眉回了一句,顿了顿又道:“只是……似乎是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什么叫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孝宜大长公主qiáng撑着身子从chuáng榻上坐起来,一脸惊愕的问道:“她是前朝余孽!武安侯府怎敢还留着她?他们疯了不成?”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金妈妈蹙着眉,见孝宜大长公主这般激动, 只急忙扶着她的身子道:“大长公主还是先消消气, 容老奴再去打探打探。”
孝宜大长公主只一把拉住了金妈妈, 抬起头看着她道:“还打探什么打探,若是武安侯府执意留她,我也无计可施。”
她这厢话才说完,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来,金妈妈惊得连忙转身,却瞧见卢馨月手中捧着已经空了的茶盘,一步步的走到房里道:“母亲为什么不把这事qíng直接告诉皇上, 她是前朝的余孽,皇上又这样信任她,万一……”
不等孝宜大长公主叫住了她,卢馨月陡然退后了几步, 转身往门外而去!
“快……快去把她拦住!”孝宜大长公主捂着剧痛处伸出手去,重重的跌靠在了chuáng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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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珠泪夫人的小院坐到了用午膳的时刻,徐老太太才笑嘻嘻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庵中的山道并不好走,一路上赵菁都扶着徐老太太。
老太太转过头来,看着秀美温婉的赵菁,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只可惜你不能大大方方的认了她,要不然把她接到侯府上住一阵子,真是再好不过的事qíng了。”
赵菁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她从小在赵家的时候,赵家父母对她也是千娇万宠的。如今知道了自己另有生母,虽不能名正言顺的相认,可那人终究也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处,超然世外、自得其乐,也是最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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