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不紧不慢的喝茶,姿态随意,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股愤怒,傅云夕出征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呢?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要给自己解释啊。寒雁便冷冷道:“王爷,此次出征在即,我什么时候过门呢?”
她连“妾身”两字也不用了,毫不客气的发问,若是被其他的人听到了,定要大吃一惊,只因为女子在婚事上向来处于被动的地位,哪有未过门的女子这样大喇喇的问男方:我什么时候过门。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即便傅云夕向来镇定,也差点忍不住呛了一口茶。
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傅云夕抬头仔细打量着寒雁的表qíng,只见她神色冷淡,眉目中似乎还有一股郁结之气,记忆里寒雁很少有这样对他冰冷的模样,生气了?他便道:“出征归来,便完婚。”
这下子寒雁真的要被气死了,出征归来,这就是傅云夕给她的答案,要知道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就这么一句话。寒雁怒极反笑,看着他语气轻快道:“王爷就没有想过,万一在沙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寒雁来为王爷守活寡?”
此话一出,屋子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傅云夕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寒雁,目光犹如深潭一般。寒雁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说什么不好在,怎么就拿傅云夕的生命来开玩笑了。要知道战场上最忌讳说这些,自己这番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一点,都快赶得上是恶毒的诅咒了。
傅云夕看着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宠着这个小丫头了,才将她宠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xing子,这样的话,换做是另一个人说,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是被寒雁说出来,他只觉得有些无奈,好像自己是真的将她bī急了,否则,怎么可能跟个孩子一样说出这样任xing的话?
于是傅云夕突然扬唇一笑,声音低低道:“这么怕本王死了?是害怕自己嫁不出去?”
寒雁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傅云夕的样子,虽然只是一个浅笑,这样欺负她的语气倒是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相处的样子,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憋闷了。
寒雁撇过头:“胡说什么,什么嫁不出去。”
傅云夕站起身来,这样一来,寒雁就只能仰视着他,他付下头,在寒雁耳边轻轻道:“本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想过门,现在就想嫁给本王。”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附在寒雁耳边的时候,暖暖的空气传来,极为暧昧,寒雁的心一时间跳的很快。这具身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有激动的心qíng。可是这些寒雁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又后退了一步:“王爷多虑了,只是战场上的事qíng,谁都说不清楚,王爷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早就想好的。”到了现在,她的心qíng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的愤怒,而是慢慢平息下来,于是开口道:“敢问王爷,我与你的婚事,在这里,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寒雁这话可不是乱说,只因为之前傅云夕根本没有流露出自己会这么快就出征西戎的事qíng,就连寒雁自己,也以为傅云夕会是与自己完婚后再上,而现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傅云夕不是一个会突然改变计划的人,那就是说,现在出征西戎,在一开始就是傅云夕所打算好的。那么,自己的婚事,是不是也在这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用处,可是,时间卡在什么点,婚事的作用也会不一样。
傅云夕在心中叹了口气,寒雁什么都好,她的聪明灵敏是别人比不过来的,傅云夕也不觉得心机深沉有什么不好,成磊曾经说过,女子要单纯良善如同一张白纸才美好,寒雁绝对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心狠手辣,做事果断很绝,更像是被墨汁侵染的一幅画,意味深长。也许是因为傅云夕喜欢寒雁这个人,所以觉得她的心机深沉不是缺点,反而是令人赞赏的优点。若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心机深沉,恐怕傅云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婚事,与战争无关。”这是实话,傅云夕从来没有将自己与寒雁的婚事看作是一样jiāo易的筹码,或者是达到某个目的的手段。在他看来,娶寒雁,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可是很明显,面前的小丫头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目光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就是在骗人,我才不会相信你。
傅云夕伸出一只手在寒雁脑袋上揉了揉,毛茸茸的质感跟舒服,很像是从前养的一头小梅花鹿。他道:“我没有骗你。”
寒雁其实本来是不相信他的,傻瓜才相信目的xing这么qiáng的傅云夕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对待他们的亲事。可是听到傅云夕这样又qiáng调一遍没有骗自己,心里竟然慢慢的平静下来。傅云夕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寒雁自己心中也清楚,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会不厌其烦的屈尊下架给自己解释,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心里头的还是泛起了一丝丝委屈,gān脆上前一步,一头扎进傅云夕的怀里。
傅云夕先是愣了片刻,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小身子,她是这样的娇小柔弱,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自己玄色长袍中。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发髻,看着简直是个撒娇的小动物。他的心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别人的夫妻是夫妻,他们的这个相处的方式,怎么更像是长辈和晚辈呢。咳咳…傅云夕才不会承认自己老了的。
寒雁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钻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傅云夕接过来一看,刺绣的技艺并不是很jīng湛,可是也看得出下了足够的功夫。上头有个落款,雁。
这是寒雁为他绣的,傅云夕轻笑一声,寒雁是什么xing子,平日里闺阁女子爱做的事qíng她是不爱做的,因此这个绣帕有多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傅云夕一把搂过寒雁,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寒雁只能踮着脚迎合,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加平静,寒雁看着他低垂的长长睫毛所划过的柔顺弧度,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等我回来。”
☆、第壹佰零九章 及笄当日
傅云夕出征的那一日,寒雁没有去送他。
即便心中很想去见一见他,跟他说些话,可是最后,寒雁只是让沐风带给他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她怕自己成为傅云夕的负担,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会过得好好地,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自己一定会等他回来。
什么话都不必说,傅云夕一定懂。只是心底,究竟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时光如流水一般缓缓滑过,转眼便到了第二年开chūn,寒雁及笄的日子。
傅云夕出征之前,请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寒雁在傅云夕归来之时必须住在玄清王府。寒雁知道,傅云夕这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现在的确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可是要让自己和庄仕洋呆在一起,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差错。况且七皇子和太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人,为了以防万一,寒雁还是住在玄清王府比较安全。傅云夕走之前便说过,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寒雁。因而这些日子,寒雁过得十分平静。
若不是陈妈妈提醒,寒雁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及笄的日子,扳起指头来算算,傅云夕离开也大半年了。前方战场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寒雁的耳朵,战争十分激烈,西戎来势汹汹,似乎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这一场仗打得是那样的长,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竟然拖着迟迟没有结果。寒雁隐约猜测到是因为大宗和西戎里应外合,内jian没有抓出来,想要对付敌人何其困难。可是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不能上战场,因此在许多的时候,寒雁只能去祠堂,默默祈求上天保佑傅云夕一路平安。
这一段日子,既心焦又平静,焦虑的是傅云夕在战场上是否会有危险,平静的是,被保护在玄清王府,不用面对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日子竟然是十分的清静。便在这种复杂的心qíng下,迎来了自己及笄的日子。
那一日,寒雁起了个大早,陈妈妈在屋中挑了许久,才挑中了一条今日要穿的裙子,寒雁倒是不是特别在意,随意的让汲蓝给她找了首饰。今日主持及笄的,是邓婵的母亲,邓夫人。自己娘亲在世的时候,和邓夫人也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如今及笄的大事,寒雁没有了娘亲,邓夫人身份不低,自然可以主持。寒雁心中十分感激,邓夫人却只是笑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就将我当做你的娘亲吧。”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寒雁便有些湿了眼眶,她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失态,平复了一下心qíng。才等着邓夫人给她梳头。
外头的玄清王府正厅,已经坐了不少的夫人太太,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邓夫人亲自把关下了帖子的,因此值得信任。更别提寒雁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若是能攀上关系,对她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邓夫人一手拿着梳子,为她梳理长长的头发,寒雁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柔顺黑亮,看起来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邓夫人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是看着寒雁长大的,犹记得她还是一个吃奶的小娃娃的时候,缩在王氏的怀里,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时间过去的真快,转眼间,那个小娃娃便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玄清王对她极好,寒雁生世悲惨,是因为她有一个冷血的父亲和虎视眈眈的姨娘们,可是她的幸运之处就在于,她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王氏在天上看到了,也会欣慰的吧。
邓婵在一边看着,笑眯眯道:“你这就及笄了,嘿嘿,说不定等王爷归来,你们很快就能成婚了。”摇了摇头,又道:“看你及笄真是一件高兴地事qíng,咱们都长大了,他们再不能将咱们看成是小孩子。”
寒雁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只是看着镜中jīng心打扮过得自己,眼眸中稍显冷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上一世寒雁及笄的时候,虽然没有娘亲,可是自己却是喜悦的,因为那时的寒雁,天真的以为庄语山和周氏都是真心对待自己,否则怎么会这样jīng心cao办她的及笄礼,更重要的是,及笄了之后,就可以很快嫁给卫如风了。因此那个时候的寒雁,心中是十分雀跃的。
可是经过了一世,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已经没有了周氏和庄语山,寒雁还是开心不起来。又或者是,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归来?因为没有归来,所以想到自己长大后的第一面不能被他看到,心中就充满了遗憾,这遗憾的力量如此之大,便将她心中的一丝丝愉悦,给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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