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林始终没主动询问,他淡定的坐在来人面前。
中年男子心里泛起了嘀咕,难怪他的领导挂念着这位。
“认识陈老吧?”
“你说的是陈凤祥陈老吧,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一张字条推移到毕铁林的面前:
“他很惦记你,感谢你这四年对他的照顾。另外他老人家让我转告你,过两天你的手续就会办好,给你半个月时间回老家看亲人,一个月后,他在京都等你,那是地址,不要弄丢。”
中年秘书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毕铁林。
别看这位是个蹲监狱的,以后也许他还得恭敬着。
因为这位是恩人,是陈老被迫害那几年在里面呆着时、最贴心的人。所以陈老一稳定下来,出手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捞人”。
际遇本不同,这小子真儿真儿算改天换命了!
……
只差几天时间,老爷子毕富却没有等到这天。
当毕铁林看见他大哥毕铁刚时,摸着他哥哥的那条腿:“哥!”兄弟俩抱头痛哭。
人的一生总是想握住命运的方向。
但生活会告诉你,充斥着遗憾、酸楚、五味杂陈,它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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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顺着小路回家的方向(二更)
开学了,毕月大清早起来包了一顿白菜猪ròu馅饺子,三个铝制饭盒、她揣走了俩。
上午坐在班级里听着班导点名时,她和梁笑笑坐在最后一遍你捅我、我捅你的。
穿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姑娘格外扎眼,她俩没有自觉xing,别人、至少同宿舍的舍友们频频回头疑惑地望着。
只一个假期,毕月的穿衣打扮、xingqíng笑容,都似有了天翻复地的变化,又怎能会不引人注意?又怎能不让人好奇、猜疑?
“笑笑,你闻闻,香不香?”书桌里两只小手摆弄着。
梁笑笑捂住小嘴,眼里溢满调皮,小声耳语:“你拿出来一个,我尝尝香不香。嗳?两盒吶?”
“另一盒给咱李老师的。”
“月月,你看咱班长好像又假装回头瞅你吶!”
“他瞅你呢,你老注意他gān嘛啊?!不过这小子嘛,身瘦、白净、文质彬彬、戴无框眼镜,还是班长,啧啧。”毕月盯着何卓尔脑袋瓜后面,品头论足着。
“嗯,班级里属他长的还行。你就不动心?”
毕月晃了晃头,看起来无聊极了,翻着她不爱看的书本:
“那玩意儿啊,月月我戒了!你可以上!”
……
这次开学,之于毕成意义更不同。
他第一次觉得读书这个事儿终于能念到底儿了,兜里有钱心不慌,说的就是他。
自然心qíng也不错,穿着他姐给买的新衣裳新裤子,用着不漏油的新钢笔,刷刷刷的记着老师说的注意事项,时不时的还侧过头和身边的同学说两句。
此刻优哉游哉晃悠着两条小细腿的毕月,和哥们兄弟说着会偶尔回宿舍看看的毕成,并不知道老家正发生的一切。
……
邻居胖嫂是第一个赶到毕家的。
当时她在东院儿房头站着,就听着老毕家传出不是好动静的哭声,两手一拍大腿,心里一咯噔,她喊了声:
“坏啦!”
随后赶到毕家的是听到信儿的赵树根儿和葛玉凤。
紧接着附近住的都赶了过来,家家户户熟悉的也都过来瞅一眼,你拿布条、他帮着搬棺材的。
赵树根儿和胖嫂的男人一起给老爷子换上了装老衣,胖嫂更是手脚利索地三五下扯下红福黑字的对联,在毕家的大铁门挂上了白布条。
赵树根儿摸着老爷子枯如老树皮的手,这双手上的皱纹就是生活艰辛的证明。
叹息了一句:“哎,这都凉了。老爷子啊,别惦记!走好吧!”
刘雅芳靠在门框处,脸上的泪早已被风chuīgān,第一次当着外人面前骂毕铁刚:
“一直一直指不上他,gān啥啥不行!就那样的,*都赶不上热乎的!”可见心里有了怨气,堆积着似要爆发。
山坡上跑动着一名小少年,他的身上还斜跨着书包,这是他在本能反应中背上的。
本来在这一天,他该跟哥哥姐姐一样要开学的,可此刻他满头大汗的跑着,带着颤音儿嘴里喃喃着:
“爹、姐姐、哥哥。”
毕晟一路疯跑着,被他爷爷吓着了,几次摔倒爬起,顾不上拍打裤子上的土,直奔他姑姑毕金枝家:
“姑姑,姑姑,我爷没了!”
毕金枝顺着门框滑倒,一瞬间就堆坐在门槛上,眼中蓄满了泪,看不清毕晟的样子:“啥?啥时候的事儿?”
毕金枝、付国、付晓娟,再加上毕晟,几个人雇车赶到时,老爷子毕富已经穿着新衣服黑皮鞋,被安置在院子里。
毕金枝凄厉的哭声,让村里的妇女们都跟着抹起了眼泪儿。
娘走了,爹没了,这回她彻底没娘家了。
人活着,哪怕躺在那,那也是个盼头。
“爹啊!你连句话都不给妮儿留下吗?!你咋那狠的心吶,你还没见到铁林!”
……
女儿女婿、儿媳、最小的孙子,外加村里儿能伸把手就伸把手的村民,送走了毕富。
在毕铁刚、毕铁林、毕月毕成都不在场的qíng况下……
农村讲究土葬,还有个说法是趁着刚走就下葬,对以后的子子孙孙更好。
村里人帮着抬着,孝子贤孙只剩下个毕晟在打头走着。他害怕无助惶恐地瞧着一切,一路撒着早已准备好的纸钱。
这天夜里,刘雅芳红肿着眼睛和毕金枝喃喃道:
“妹子,我不孝啊!不孝!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啥好东西。他、他老人家走了,我居然心里还能透出一点儿光亮,我不是人!”
毕金枝摇了摇头:
“他也躺累了,两年了,要不是为了咱们,备不住早就活够了!累挺!嫂子,谢谢你。唉!我就是闹心爹没吃着啥好的,你说我这挎兜里还有我哥给的一百块钱没给他花呢!”
“连句囫囵话都没留下,就知道喊铁林,你说我要是不睡的那么死,是不是能听他多说两句?这让我和你哥咋jiāo代啊!”
两个人说着说着,这个小院儿的上空再次传来姑嫂俩的哭声。
……
两天后,毕铁钢揉着酸疼的腿,站在高墙电网森严的西北监狱的大门口。
他战战兢兢的向狱警打听着会见时间,对方是问八句答两句。
毕铁刚压抑着闷气:“同志,我大老远来的,东北那嘎达的,你看我这腿也不利索……”
正打算怀柔唤起对方同qíng心的时候,大铁门的一处小角门走出来两个人。
穿制服的男人说:“毕铁林,出去重新做人,好好gān,要遵纪守法,记住了吗?!”
毕铁刚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毕铁林穿着中年秘书送来的衣服,肩膀处背着个双肩包,他正要颔首时,听到了一声颤动的:
“是铁林吗?是吗?”
……
二十三岁进监狱的毕铁林,此刻脸上有了七年时间的风霜,他和他哥哥一样不可置信,慢慢的转头看向毕铁刚,似那个时代最残酷的慢镜头,也如重生般灿烂的希望。
“大、大哥?”
毕铁刚眼睛红了,他用手背使劲一抹眼睛,再看向弟弟的时候,拖拽着那条瘸腿以小跑的形式奔向弟弟。
那扇黑色、yīn森的小角门关上了,门外的兄弟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对望中哽咽出声。
“大哥!”一米八的男人一把抱住毕铁刚:“你的腿!家里发生啥事儿了!”
毕铁刚拥着毕铁林,他还有点儿懵懵的:“这是出来了?出来啦?!爹盼着呢,爹盼到了!”
兄弟俩你扶着我、我拽着你,毕铁刚啥都顾不上了,他絮絮叨叨地提醒弟弟:
“不许回头看!等会儿到了市区,哥给你整柚叶盆,你跨过去,跨了就过了这步砍儿了,铁林啊,你瘦了瘦了……”
第七一章 天都黑了不会累(月票240+)
毕月从气质、外表、穿着有了明显的变化,只两天时间,宿舍里就弥漫着“酸味儿”。
班级里的其他女同学,毕月没时间接触,她属于上完课夹着书本就走那一类的。
和各科老师都没什么沟通,只跟外语老师李永远实话实说,但对于国际列车那一段仍旧保留。
所以除了梁笑笑,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底细,只是胡乱猜测的。
毕月叹服,人类的想象力很qiáng大,八卦能力那真是战斗机,生活更是高于剧qíng,林子大了,扑棱着总有几只极品小鸟,还总是拿小话儿敲打着她心灵的窗户。
如果她不是有一颗晒gān八斤重的大心脏,估计都得被中伤困扰到不行不行滴!
比如此时,她只是愣神思考发家致富,眼神不经意落在袁莉莎的化妆品上,这位就能嘲笑一句:
“梁笑笑用的比我好,你好好打打溜须,她能给你买。”
毕月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正寻思的计划被打断,还得重新琢磨可施行的,根本就没搭理袁莉莎,而后者当她是默认。
付晓琳失望地摇了摇头,心里还感叹着,钱可真是好东西!
原来毕月多老实个人,现在成了梁笑笑的跟屁虫,就为了换两件衣服,跟着梁笑笑有说有笑的。人活成毕月那样不纯粹了、没意思了!
付晓琳也好,寝室的袁莉莎、姜珊等等,她们只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寻找蛛丝马迹,却根本不正视是梁笑笑跟着毕月的事实。
毕月叹气,就这样的,你说还有解释清楚的必要吗?再说了,她自个儿有不能说的秘密。
谁说啥,毕月都跟没听见似的。她想的是刚开学,别惹事儿。等特么哪天给姑奶奶惹翻了,撅她们撅到底!
心里也再次对“人xing”两字失望。
这人啊,原来你陷在泥里,挣扎着往外爬的时候,没人伸把手拽拽,但当你费劲巴力的终于爬出来了,那些人又特么冒出来了。
冒出来的原因就是见不得你和她们一样了,试图再给你踩回去,只为她们的心里舒坦,只为她们瞅你在泥堆儿里瞅习惯了,你说就这样的,不是欠揍是啥?!
终于,在毕月连书包都懒得背要走出门时,付晓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认为的一句“好心话”,惹怒了推门进宿舍的梁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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