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秋既欣慰又伤心,奶奶对你们不好吗?
毕月带着刘雅芳到底去了趟医院,检查番后她才放下心来,看她娘上炕都费劲咋不心疼呢,这都是给她带孩子累的。
所以特意抽空连续两天都泡在毕家,给她爹娘和弟弟做饭还惹来嫌弃。
她娘不停撵她。
狗蛋儿更直白:“姐,没你我们也饿不着,我中午回家做饭。”
第三天毕月真不去了,她不怕被人嫌弃,可她真的嫌弃她爹。
“打舵,往左打,哎呀。”毕月无语扶额:“爹,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左右咋都不分了呢。”
毕铁刚比谁嗓门都大,他还脸怒气喊道:“岁数大反应慢。你慢点儿说!”
“教练没教吗?”
“忘了。”
“……行。您挂挡,再挂。度上去了,你不挂?挂啊,您瞅我gān啥?”
毕月下了车深呼吸,双手抱着大哥大就按号码,边按还边评价道:“不行。您这样不能上路,不安全。等我给你叫大成当陪练哈。我有会得先走了。”
毕铁刚脸上气愤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谁说闺女是小棉袄的?出来。他倒要问问,他这棉袄咋都是窟窿,点儿没有耐心烦儿。
毕成找到他爹,将西服扔后座上,笑嘻嘻地哄被晾在荒山野地小时的毕铁刚:“爹,你咋那么想不开呢?找我姐教您简直受罪。来,儿子教您。”
“你瞧瞧,得亏多生了几个。你姐啥玩应呢。”
而毕月却抱着电话仰天长笑,跟楚亦锋是这么夸自己的:
“我说,我现在xing格可真好,简直没脾气,你感受到了没?”
“嗯。感触老深了。”楚亦锋盘腿儿坐在训练场上,拿着大哥大,他现在这模样都快敢上特种大队景了。特真挚表白道:
“时间排的这么满,个事儿接个事儿的,你还没跟我哭鼻子,简直是奇迹。”
“那是!”
毕月能不自我感觉良好吗?
她这半年:对公司手下能耐心解释决策;见到商圈同行完全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政府领导们装的谦逊的不得了;伺候完婆婆住院又带老娘看病的;关键家里这俩小崽子怎么闹,房盖儿揭开了,她也能做到挑眉间压下火气,不动声色给找家教。
是的,毕月给俩宝找家教了。
小溪你不是会骂人了吗?小龙人你不是天天闲出屁可哪瞎溜达吗?
妈妈既然打骂你们都不明白,给你们弄外语家教。也不用刻意教,天天围着你们说外国话,弄氛围烦死你们。
周后……
小溪抱着玩具熊,小龙人抱着小皮球,俩小娃跟打枪换个地方似的,又被毕月折腾回毕家了,姥姥继续接手。
而此时毕月和楚亦清陪着梁吟秋,身在机场。
四月底的都机场,气氛太容易让人潸然泪下。
毕月觉得她置身事外的人,望着那些等待接机的人,再看看那些横幅,都跟着鼻酸。
“骨ròu隔绝四十年”
“白娘,盼儿归”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第六七六章 小心眼
随着一架架飞机呼啸而来,随着机场走出很多拄着拐杖的老人,随着国内国外各路媒体高度关注不停拍照。
种种一切,让没经历过这时代的毕月,有些能感同身受婆婆为什么会接个电话会住进医院。
她想,或许任何人身处这种氛围中,都会动容。
她们身边站这认亲的,老太太白发苍苍,八十多岁的高龄,归来的老兵带着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女,一大帮人,当即就呼的一下,阵势qiáng大的跪下。
估计走时,那老兵还不大呢,更不用说成家了。而现在头发白了。却抱着他母亲腿哭的像个孩子。
毕月一想到要是她的小溪和小龙人,有一天会被迫离开她近四十年……
正想到这,那老太太忽然声音嘹亮,口齿清晰一声rǔ名唤出口,rǔ名太起渲染效果了,周围所有人全都跟着哭了。
毕月眼圈儿红红,攥紧婆婆的手。婆婆这手cháo乎乎的还哇凉。
她和楚亦清看周围认亲的看的这个激动,倒是此刻的梁吟秋,她只顾盯着走出的人群。
梁吟秋还问她们:“我这头发乱没乱?”
楚亦清和毕月对视一眼,俩人赶紧一起安抚:
“妈,您一点儿也不老。”
“妈,舅舅指定一眼就能认出你,放心,您没变模样。”
“他怎么还没出来?啊?不能又等几个月跟下一拨吧?”
楚亦清也翘脚探头瞅,边眺望边肯定道:
“不能啊。都通知了能回来。”
话音儿刚落,从远处走来一拨人。
楚亦清眼睛一亮,赶紧挥手:“嗳?妈,您看那是不是舅舅和阿毅哥?”
毕月闻声望过去,隔着人群翘脚一看,入眼先注意到的是四个整齐着装一身黑西服的高大男人。
然后是戴墨镜、一身米白色休闲装,港派十足的中年男人。
他正搀扶一名身穿灰色中山装拄着拐杖的老人。别看那名老人腿脚似乎有些问题,但jīng神矍铄极了。
毕月眼中,婆婆先是瞬间捂嘴,好像愣了一下后,忽然又化身成了年轻人。
真是飞奔一般的跑,前面全是人,婆婆愣是能逮个空就钻过去,然后她就听到婆婆声音极其欢快地喊了声:
“哥!”
……
毕家客厅里。
毕月一边咬苹果,一边盘腿大坐握话筒,对楚亦锋学道:
“早知道我不去了。我多坚qiáng一人呢。等我坐到车里一瞅,鼻子都哭红了。简直了。
你妈那哥喊的,唉。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幕。
还有,她喊完了,你舅那手是哆嗦乱颤的摸他中山装衣兜,我还以为掏啥呢,结果是一袋槟榔糖。
你说,哎呀,楚亦锋,这可见走的时候你妈还吃零食呢,当哥哥的估计每次回家都给妹妹带吃的呗。”
“没有记者采访舅舅吗?”
毕月赶紧汇报:“有,尤其是国外媒体,我发现他们好像看热闹从不嫌事大。你舅说了好几句。我记得有一句是百战留得余生,才识老来更苦。他说想家是人类的天xing。
还有一句是Oldsoldiersneverdie,Theyjustfadeaway。”
电话另一端的楚亦锋沉默了下,才高速道:“那是西点的军歌。意思是老兵永远不死,他只是凋零。”
毕月放下苹果,这回认认真真评价道:
“见到舅舅那个人,就能想象得到当年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
而且楚亦锋,他这趟回来除了给你妈带那包糖,你猜还带啥了?这就是我说最感人的地方。
他居然让助理还有你梁毅哥背回57个骨灰盒。
我们在外面等半天儿,他们比别人出来的晚就是在办这个手续。
楚亦锋,一个骨灰盒十公斤啊,57个。
他被采访时,说这都是当年跟他一起参加远征军的同乡,更是他的属下。
他说他能活着回大陆,也一定要让这些离家的人魂归故里。
梁毅哥和我还有你姐说,为了办理这个手续,为了能被批准背回来,足足奔走了两个月的时间。他两个月时间什么事儿都没gān成。
总之那一幕……
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估计舅舅背57个是审批的最高标准了,要不然啊,他能带回更多。
太、震撼。”
电话另一端这回gān脆没声了。
毕月却停顿了下继续道:“我那一刻忽然明白,你为什么腿受那么重的伤,我还坐月子你都不回来,非要给苏桐城送回家乡。我觉得以前我真的有很多不太理解的东西,我真是有差劲的地方,真是……”
电话里传出轻笑声:“这怎么说着说着改批判自己了?媳妇,你可别这样。来,再跟我说说舅舅他们后来呢?”
“噢。”毕月马上拐回正题。
她学了给大家都带到了会所,说舅舅梁吟生是真有文化,说话办事,qíng绪激动时还能挥毫泼墨。
跟楚亦锋还吐槽道:难道人家是经历过那个年代高等教育的事儿?还是你姥姥家是几代望族的事儿啊?
明明都住四合院,院子面积也都差不多,她家怎么摆设怎么住都一股农家院儿的味儿。
结果到了梁吟生的宅子一瞧……毕月还qiáng调:
“我第一次去,楚亦锋你得允许我惊讶,那家居然配备老管家,而且是老家来的人。
据说以前老一辈就是给你姥姥家当仆人的。
你说都隔了四五十年了吧?至不至于还有那种老式观念?怎么就能这么忠诚。
我要没亲眼见着都不敢想象,这什么年代了,没钱什么能gān得了?
哎呦,置身那院落就觉得我俗透呛了。
不过一瞅见你姐,呵呵。我被治愈了。她带着你姥姥家基因居然比我还俗气。”
“所以我说……”
“你先听我说。嗳?就你舅,他在匪军那面以前什么职位啊?我怎么瞧着比咱爸还、咳咳,看起来有派头。”
楚亦锋经提醒想起重点了:“妈跟舅舅要回老家吧?舅舅这次应该是能呆三个月。那咱爸那面现在说什么了没有?”
“啊?我住娘这面儿呢,也没回去看啊。”
男人斟酌了下:“你应该回大院儿看看。”
“为啥?”毕月自个儿问完眼珠儿转了转,拉着长音哦了一声:
“妈陪着舅舅回老家是忙正事儿,爸要这时候多想,哼,你小心眼原来是随他!”
……
楚老太太捏着拐杖坐在餐桌边。
她的对面楚鸿天正在大口大口吃炸酱面,一口面一口大蒜的,埋头猛吃。
老太太叹了口气才说道:“大天儿啊,你有啥可担心的?她梁吟秋现在都有孙子孙女了,还能跟她哥跑国外去是咋的?”
没听到儿子回话,老太太继续掰扯道:
“再说那年月,是,她岁数小就嫁你了,可她啥成分?你又没拿枪bī着她。
这些年,咱对她啥样心里没数吗?
她现在仗腰的回来了,那又能咋的,几十年过去了。
要是没嫁你啊,哼,就小锋他妈那模样不定啥结局呢。不是我嘴黑,现在能不能见着她哥都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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