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宜脸上的不适褪去, 苏容不慌不忙地从chuáng边站起。
她先是把卧室门反锁,而后把窗帘全部拉开, 月光霎时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照she在房间内,消融于室内的灯光中。
瞧着赵宜身体孱弱的模样,苏容想了想,还是把平拉的玻璃窗给打开。
夜晚的凉风顿时chuī进屋内,空气中的药味、酸味随着气流的流动带出窗外, 屋内空气顿时变得清新。
做完了这些后, 苏容才不急不缓地回到了chuáng边上,语气温和,“若是你觉得我救不了你, 方才的话我就当没说过。”
见到赵宜仍抿唇不语, 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苏容脸上的一丝浅笑逐渐消失。
良久, 她站起了身,客气道,“既然这房间的风水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多保重。”
若不是因为看贡明谎话连篇,考虑到他身边被坑害的人,苏容怎么也没必要跑这一趟。
如今既然对方没什么话要说,那她也不会上赶着帮人家处理麻烦。
话毕,她冲着赵宜微微颔首,而后毫不犹豫地就准备向卧室的大门走去。
可没等走两步, 就听见赵宜尖锐嘶哑的声音,明明是声嘶力竭,却因为她长期没有说话,而显得声若蚊蝇。
“救我,救我,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后,赵宜脸上的神qíng有些颓然,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般。
因为身体消瘦,脸颊没有ròu,显得她的眼睛格外大,此时此刻有些吓人。
苏容顿住脚步,她转身看向赵宜,就瞧见对方空dòng的眼眸中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她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抬手在太阳xué处使劲地揉了一下,这才感觉头没那么痛。
赵宜继续开口道,“你是贡明……请来的……风水师吗?”
“刚才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想……连累你。”
“可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苏容顿时明白了赵宜的意思。
既然贡明能够光明正大的把他们带到家里,仅仅犹豫了一番就打开了卧室门,说明贡明根本不避讳她们知道赵宜的事qíng。
若不是他脑筋短路,那就说明贡明有恃无恐。
门外的客厅中,贡明手忙脚乱地正在用电水壶烧水。
李耀平走到贡明的身边,从柜子里拿出四个一次xing纸杯,冷不防开口问道,“嫂夫人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贡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不顿,神qíng自然无比,“今日我在天香楼已经说过,孩子去世,加上医院的判定,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打击,身体逐渐虚弱,送医救治,医生也只说是心病。”
“心病我有什么办法,怎么治疗她都不配合,医生建议她卧chuáng休养,我就把她带回了家里。”
“今天她那副模样你也看到了,病怏怏的,jīng神头也不对劲,平日里都请了保姆来照顾她。”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感慨地qíng绪,他低下声音道,“耀平,是不是觉得你嫂子可怜?你是没见到她jīng神失常发疯的模样,你说,我能不把她关在房间里吗?”
李耀平有些理解了。
虽然仍觉得哪里怪异,但这样的解释于qíng于理,劝到,“嫂夫人郁结于心,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趁早带着她出去散散心,没准心qíng一开阔,她的病qíng就好准了。”
贡明苦笑,“你说的也是。但耀平你也是男人,你就不懂我的苦吗?在外我要cao心厂子,在内我还要顾及她的qíng绪,我也是人,我也会觉得累。”
“以前不把你嫂子带出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法见人。”
“若是这回大师能帮我把风水凶局解决,我得了空,就带她出国治疗去。”
说话间,水烧开了,贡明才像是回过神,“你瞧瞧我,和你说这些难过的事qínggān什么。”
李耀平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屋内,苏容却是安慰对方道,“你不必担心会连累到我。”
赵宜瞧着苏容不凡的气度,一颗心逐渐变得安宁,她眼瞎了这么多年,也应该让她碰上一个贵人了。
她真的希望,对方能够救她出去。
没有忍受过无边的孤寂,谁也不知道那种滋味能够把人bī疯,她是有病,可有一半却也因为这孤寂。
她眼泪流地更多,赵宜伸手握住苏容的手,“我当年……因为一场变故,所以……气急攻心,生了一场大病。”
“可那贡明……买通了我的……主治医生,给我判定……jīng神有问题。”
“加上我的身体……的确很孱弱……时间越来越久,他……就把我囚禁在了这里。”
“可是……没人听我的,没人相信我的话啊!”
说到最后,赵宜说话逐渐变的连贯起来,“连我的爸妈都不相信,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到这里来看我,还以为我过着被好日子,虽然心疼我的身体,可是没人说过要把我带走。”
“我真的很绝望啊。”
苏容打断对方,“除此之外,还有旁的事qíng吗?”
“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贡明这么做无可厚非,大家只会同qíng他,可怜他,有一个拖累人的妻子,还能qíng深义重地照顾着对方,所以,夫人,还有旁的吗?”
赵宜一下子变得沉默,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黯然。
她能说吗?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
苏容眼睑低垂,明知道对方是个苦命的女人,仍出声道,“今日你丈夫找我看风水,你可知我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了什么?他有qíng人,有私生子,若是我没有猜错,那私生子已有了两岁的年纪。”
赵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怔楞地看向苏容,她的眼眸中满是震惊,“私生子?”
“两岁的私生子?”
苏容点头,虽然是她从贡明面相看出来的信息,可若是去调查,结果必然属实。
赵宜猛然间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可因为身体虚而大口喘着气,指甲掐在苏容的ròu中,整个人哀恸地看着苏容,再次重复问道,“两岁的私生子?”
瞧见苏容点头后,她无力地松开手,脸色比起先前更加难看,神qíng又哭又笑。
喃喃自嘲道,“他竟然有了一个两岁的私生子,私生子啊。”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她孩子死去没多久之后怀上的,这贡明真是畜生。
当初他是怎么告诉她的,没孩子不打紧,他这辈子不奢求要自己的孩子,只要她好好的。
赵宜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己,她哽咽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啊。”
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而后发出小声的啜泣声。
良久后,她的qíng绪逐渐恢复,声音中充满颤意,“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如果你帮不了我,我也希望你能够把这些话烂在腹中。”
苏容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复,“你说吧。”
赵宜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她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她悲愤的qíng绪中,断断续续开口道。
“贡明这人,对钱财很是看重,我们俩结婚伊始,他就开始鼓捣他的厂房,没钱就东拼西凑的借,结果真被他弄出来了。”
“我原本以为这是苦尽甘来,可没想到这厂房接二连三的出事,生意急剧下降,逐渐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他请了不少风水师去厂里看,结果每个风水师都给了一大堆的建议,厂里布置已经修改了无数回,可结果都没什么用。”
“这时候贡明认识了一个术士,他从那个术士的口中听到了养小鬼这个求财的方法。”
说到养小鬼时,赵宜qíng不自禁地看了苏容一眼,见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异色,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道,
“那时候贡明已经魔怔,为了钱他什么都gān的出来。虽然我劝过他,但是他根本不听,加上那时我们未满周岁的孩子意外身亡,身心悲痛下我根本无暇注意他。”
“等我缓过神,我才发现他平日里的举止奇奇怪怪,试探之下,才发现他真的养了小鬼。”
想到当初贡明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还在吃饭的桌旁准备空位,更是将玩具放在屋内的暗处,赵宜只觉得毛骨悚然。
苏容瞧着她骇然的模样,开口解释道,“稍微有些功德的术士都不会去cao纵小鬼,这过于yīn损,有伤功德。”
“你丈夫碰见的那个术士恐怕不是正道人士,否则没人会愿意损功德做这种缺德的事qíng。”
听着苏容侃侃而谈,仿佛对养小鬼的内在原理很是清楚,赵宜的神qíng突然更加激动,“你能够超度小鬼吗?”
赵宜打听过,小鬼的魂魄在没人驱使之时,本应转世重生,可若是以不正当的举措让其qiáng行留在身边,那便永世不得超生。
苏容沉吟片刻,倒是没有让对方失望,“能。”
“不知你是否见过你丈夫有个玻璃瓶,里面有一个以藤雕刻的小木偶。”
赵宜听到这句话,她泪如雨下,而后嚎啕大哭,“怎么会没有见过,那小木偶的眉眼和我已逝的儿子有五六分相像。”
虽然赵宜如此说,但是她的心里早就认定丈夫就是用他们夭折的孩子养的小鬼,想到自己的孩子暗无天日,不能够进入轮回,还需按照丈夫的命令行事,赵宜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其实这一切都有端倪可寻,她曾经听过贡明自言自语时提到过爸爸二字。
而赵宜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身体才会衰败得如此之快。
没有什么比这更心如死灰。
苏容从书包中拿出几张纸巾,递给对方,让她把眼泪擦去,“你知道那玻璃瓶在哪里吗?”
若是要超度那小鬼,拿到小木偶也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赵宜摇头,她伸手抹泪,结果眼泪越流越多,“这些年,我一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呆着,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根本无法知道贡明的事qíng。”
“他真是一个畜生,明明承诺过我不会再有孩子,可转眼却多了一个私生子。”
“还对亲儿子那么残忍,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赵宜只觉得心头被cha了无数刀,鲜血淋漓,声音绝望嘶哑,“我只求你超度我的孩子,哪怕让我死,我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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