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严肃叮嘱:“你们两个贴身照顾着,务必仔细。”
“是。”
“三哥,我没事。”瑞王坚持起身,毅然决然。因着天生孱弱,他一贯淡泊豁达,文雅翩翩,但此时亲妹妹惨死,再绝佳的涵养也忍不了,冷若冰霜。
庆王吩咐禁卫统领曹立群:“曹统领,你速速调出今夜御花园各入口轮值换防的档册,将所有进出御花园的人员盘问仔细,以备调查。”
“是!”曹立群频频颔首。
“另外,派人严密看守此地方圆一里,切忌闲杂人等踩踏,别彻底毁了现场。”
“是!”
庆王还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父亲低唤:
“雍儿、琛儿,来。”
庆王挥手催促曹立群立即行动,而后转身回到承天帝跟前,顺手接了李德英捧着的参汤,直接塞进父亲手里,低声问:“您觉得怎么样?”
“父皇身系天下黎民百姓,切莫悲伤过度,宜琳……在天之灵也会担忧。”瑞王艰难地开口劝慰。
承天帝喝了几口参汤,饮之无味,怔愣出神,老态毕现,半晌,缓缓道:“事已至此,朕还能怎么样?惟有——”他话没说完,鬓发凌乱的惠妃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奔了出来,一头扑在龙椅前,抱住皇帝双腿,嘶哑哭喊:“陛下!求陛下为可怜的琳琳做主哇,究竟是谁那般心狠手辣害了她?妾半个时辰前还见女儿好端端的,转眼被害得死不瞑目,yīn阳两隔呜呜呜……陛下,求陛下缉拿凶手,为女儿报仇,否则妾也不活了!”惠妃痛失爱女,状似癫狂,抱着皇帝双腿拼命晃,内侍禁卫面面相觑,苦于不便伸手拉扯,幸亏杨皇后紧随其后,苦苦相劝。
“母妃,您千万保重身体。”瑞王蹲下,颤声安慰,勉力搀扶。
惠妃瞬间像得了救命浮木,松开皇帝的腿,一头扑进儿子怀里,放声悲哭:“我的儿!你的妹妹,没了呜呜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待我的女儿?命苦,我的命好苦啊!”
承天帝低头俯视憔悴哀伤的母子,隐忍的悲伤悉数上涌,剧烈颤抖,手端的参汤险些撒了,庆王忙接过,躬身劝了半晌。
混乱片刻
“皇后。”承天帝逐渐板起脸,慢慢恢复帝王尊威气势。
“臣妾在!陛下请节哀,您放心,臣妾、臣妾会照顾惠妃妹妹。”杨皇后累得大汗淋漓,很是láng狈,丝毫不敢不尽心。
“你好生宽慰陪伴惠妃,尽快遣散闲杂女眷。”
“是。”杨皇后领命,立即指挥嬷嬷宫女们qiáng行搀扶惠妃,命带到她的坤和宫去。
承天帝又开口:“太医?”
“在。”
“皇后,你安排人协助太医,将……长公主暂停放于弥泰殿,务必查清死因。”
“遵旨。”太医们胆战心惊,迅速与长公主生前的奶娘嬷嬷们一道,抬走其遗体,下去验尸。
事出突然,前后不过几刻钟,长公主已魂归地府。
承天帝威严扫视周遭,问:“雍儿,可通知你兄弟们回宫了?”
庆王快速答:“除了大哥、五弟、八弟出宫回府之外,其余兄弟们俱还在宫里。”
“哦?”承天帝脸色突变,重重一拍扶手,怒问:“既如此,为何至今不见你二哥和六弟七弟?”
“儿臣——”庆王语塞,同样非常疑惑,却不好妄下评断,只能解释:“父皇息怒,想必定有原因,儿臣已遣人去寻。”
“哼!”
承天帝脸色铁青,环视四周,冷冷道:“今夜之事,倘若有谁胆敢泄漏半个字,朕诛其九族!”
“陛下息怒。”
“奴婢不敢。”
……
荷池周围立刻跪倒乌泱泱一片人,个个头低垂,鸦雀无声。
此时,庄妃一行与宸妃母子前后脚赶到。
宸妃所住的倚兰宫远离御花园,她回去与长子聊了半晌,刚卸下大妆繁复的钗饰、准备洗漱歇息,却被去而复返的长子叫起,初闻长公主落水,她并不太惊慌,以为赵宜琳又使xing子闹腾,直到途中遇见救火般来回奔跑的内侍禁卫时,才惊觉事态严重——更可怖的是,她打听一路也没发现次子踪影!
“小武到底在哪儿?跟着他的人呢?真真急死为娘了!”宸妃十分忐忑,愁眉不展。
“您别急,他带着人进御花园的,很可能已先到了。”赵泽文勉qiáng安慰,其实他更焦虑。
不多时,宸妃母子紧赶慢赶行至荷池僻静一角,承天帝等人近在眼前,但他们迎面撞上了被qiáng行搀走的惠妃!
“姐姐,不知长公主——”宸妃尚未得知真相,因为皇帝有旨,谁也不敢宣扬。她还没问完,已被惠妃劈头打断:“小武呢?”
“小武他、他……”宸妃张口结舌,心突突乱跳,惊疑不定。赵泽文忙接过话头,谨慎答:“惠妃娘娘,我刚接了母妃从倚兰宫赶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惠妃力气陡增,猛地挣脱侍从的搀扶,疾冲过去,食指几乎戳中宸妃鼻尖,毫无理智,想当然地尖声质问:“小武何在?莫非因为姐弟俩因琐事闹了一场,他便狠心杀害琳琳?”
“什么?”宸妃瞪大眼睛,震惊问:“长公主被害了?”
“惠妃娘娘冷静些!”赵泽文立即提醒,据理力争道:“您也说了,不过区区琐事而已,无凭无据,请勿冤枉小武,他平时虽然淘气,但绝不会谋害皇姐!”
“可琳琳近期并未得罪别人,只家宴前后与小武争执打闹而已,立刻叫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他。”惠妃大喊大叫,完全失控。
“争执打闹?”承天帝细听半晌,当即气怒,扫视四周,语调平平问:“老三,你七弟呢?”
“儿臣已派人去寻。”庆王朗声答,忙碌作出种种安排,他一身湿淋淋滴水,尚未摸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去!你立刻把人找来,朕有话问他。”承天帝喝令。
眼看父亲激动得变了脸色,庆王只好点头:“儿臣遵旨。”但一抬眼,却看见怀抱大捧鲜花的赵泽武正沿着荷池堤岸奔来!
“哥,出什么事啦?”
“哎,怎么你们都在呢?”
赵泽武远远地大声问,茫然不解。他为了便于摘花,前袍撩起一半掖进裤腰,挽着袖子,汗涔涔,边小跑边擦汗,奔跑间,不知不觉掉了一朵玫瑰。
鲜妍花朵跌落溅满恶臭污泥的地面,被赵泽武一脚踩烂,零落成泥碾作尘,娇艳色泽与芬芳香味瞬间消失。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承天帝的眼睛和心!
糟糕。
庆王当即皱眉,正yù快步相迎,旁边的承天帝已重重一拍扶手,厉声呵斥:“孽障,你可知错?还不速速跪下!”
啊?
赵泽武纳闷止步,愣愣问:“父皇,您怎么啦?发这么大脾气——”
“跪下!”承天帝怒喝。
赵泽武反应不过来,呆了呆。
下一瞬,承天帝豁然起立,大步向前,满腔怒火喷涌爆发,重重扇了赵泽武一耳光!
“啪~”的清脆响亮一声!
赵泽武措手不及,踉跄几下,怀抱的鲜花散落一地,左脸疼得火辣辣,他莫名其妙地捂着脸,尴尬羞窘,险些当场哭出来。
“父皇!”
“父皇息怒,您且坐下。”庆王劝开了父亲后,赶忙一把将弟弟按跪倒,使眼色:“小武,还不赶紧跪下?”
赵泽武茫茫然下跪,委屈至极,昂首问:“父皇,儿子何错之有?求您明示。”
何错之有?
承天帝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打量撒落一地的各式鲜花,难掩哀容,咬牙质问:“你刚才在何处?身边没跟着人?摘这许多花儿做什么?”
“我刚才在月季坛附近摘花,给母妃熏香用,跟着的双喜、双贵被我打发去拾桂花了,晒gān给母妃做香袋。”赵泽武老老实实答。
“大晚上的,你摘花表孝心?”
“我、我……儿子不孝,惹母妃生气,故摘花哄她高兴。”赵泽武硬着头皮解释。
忍耐半晌的惠妃听对方一口一个“母妃”,想着自己惨死的女儿,她按捺不住地冲回来,双目红肿,泪眼朦胧,认真审视赵泽武,哆嗦着问:“小武,你、你进入御花园后,可遇见了我的琳琳?”
“皇姐也进来游园了?我没遇见她啊。”赵泽武摇摇头,小心翼翼打听:“您哭什么呢?莫非皇姐又——”
“她死了!”
“我的女儿被害死了!”
惠妃悲怆大叫,劈裂的嘶哑嗓子质询:“小武,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gān的?”
“什么?皇姐被害了?”赵泽武难以置信地大张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惊问:“我们才刚分别不久啊,她怎么出事的?”
“我正在问你!”惠妃目光如炬,横眉立目。
“呃?关我什么事?散席分别后我根本没遇见她,您别冤枉人啊。”赵泽武铿锵有力答,费劲咽了口唾沫,倏然紧张。
宸妃也按捺不住,她携长子跪倒皇帝跟前,哽咽道:“陛下,长公主遇害,妾心里难受得什么似的,但惠妃姐姐所言,妾实在无法接受!小武虽然顽劣,却也是长辈们眼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杀害姐姐?绝无可能的!”
“请诸位长辈节哀,保重身体,以尽快缉拿真凶。”赵泽文恳求。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才确实在摘花,求父皇明鉴!”赵泽武哭丧着脸叫屈。
“武儿,别嚷,你冷静些。”
我的傻儿子!正因为家宴前后你和宜琳于众目睽睽之下争执,事发时又同在御花园,如今才百口莫辩的……宸妃愁容满面,但坚信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毒打nüè死其姐姐。
承天帝环顾四周:离宫回府的长子尚未返回、次子不知所踪、四子犯病、五子尚未返回……竟然只有庆王能为自己分忧!
“肃静,不得吵闹!”
“此案jiāo由皇三子负责。雍儿,你亲自看看老七。”承天帝吼完后,含蓄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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