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佑棠越想越心惊,疲倦不翼而飞,忐忑质疑:“三个凶手劫持广平王,共四人,案发在城中央,九门随即关闭仅剩两门,层层官兵严守筛查,他们怎么逃出城的?姑且猜测他们熟门熟路或里应外合,但天大地大,为何逃向有十万驻军的南山?上赶着送死吗?又为何恰巧靠近野练场?”
“你认为不是巧合?”郭远浑身一震,倏然起身。
容佑棠用力捶打脑袋,白着脸说:“太巧了些,一环接一环,近乎jīng心设计!殿下特意留下郭将军,是为了镇守北营、为咱们撑腰,一旦将军出事,底下士兵必定慌乱。”
“岂有此理!”
定北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瞬间急了,颤声怒道:“迄今为止,郭氏祠堂已供奉十二尊英烈牌位,赤胆忠心,谁敢动我的儿子?!”
“爹,息怒,我们、我们先、先冷静点儿。”郭远抬手,霎时方寸大乱。
“沅水建营数百年,熟悉南山的一糙一木,搜山救人时——韩家究竟想gān什么?难道他们敢伺机害我儿?”定北侯脸庞扭曲,大惊失色。
容佑棠也心惊胆战,坚决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假如猜错了权当我多疑,将军的安危要紧!”
“泽雍临出征前提过,七殿下是自己人,他可能被幕后真凶利用了,率领官兵一路追捕至南山。”定北侯心急如焚,抄起官帽就往头上戴。
“倘若对手决意撕破脸皮,那么确实有设伏暗杀的可能!”郭远愤怒一砸拳。
容佑棠竭力镇定,征询道:“兵分三路:一路入宫报信,一路去北营搬救兵驰援南山,一路留守内城以应付外面,如何?”
“我去北营!”郭远不假思索,解释道:“北营的几位将领是祖辈旧部,乃亲信世jiāo,以协助搜山的名义,我至少能请动五千兵马。”
容佑棠赞同颔首,随即表态:“我立刻入宫一趟,提醒瑞王殿下他们加qiáng皇宫防卫,严阵以待。”
“那我——”
“爹,老祖宗年事已高,禁不起刺激,您请留下坐镇,关键时刻拿主意。”郭远匆匆打断。
“唉,好。”
“来人!”定北侯点点头,旋即厉声大喝。他虽早早被爵位绑在京城,但毕竟出自将门,满腔热血,加之保护儿子的天xing,火速被激出骨子里的雷厉风行。
“侯爷有何吩咐?”府卫毕恭毕敬。
定北侯肃穆安排:“传令管家,叫他即刻点两队可靠jīng锐,一队稳妥护送世子出城去北营,另一队护送容大人进宫!快!”
“是!”府卫察觉异样,忙不迭执行命令。
他们分批行动,生怕对手暗杀郭达以搅乱北营,进而bī宫篡位。
半个时辰后·皇宫
“容哥儿不是刚出宫吗?”
“怎么又来求见?”宋慎搀起瑞王,顺手帮其把头发拨到脑后。
睡梦中惊醒瑞王挣扎着站立,只觉眼前发黑、心狂跳,脸色病弱苍白,郑重道:“一定有急事禀报,我得去瞧瞧。”
“嗯,去瞧瞧。”承天帝驾崩,宋慎得以全心全意诊治瑞王,他旁观太监伺候穿衣,见fèngcha针,不时帮忙拉扯一把衣袍。
“走了。”瑞王迅速穿戴整齐,习惯xing地扭头招呼。
“你确定?”
“三哥从未把你当外人。”
宋慎愉快挑眉,两人并肩行至前殿。
不久之后
同样从被窝里挣扎爬起来的五皇子皱眉,鼻塞头晕,长叹息,嗓音嘶哑,“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怕。”
“小心些总没错。”瑞王面色凝重,轻声道:“以定北侯府的威望,郭远虽是文臣,但请动数千兵马还是可以的,三哥出征,副将暂代主帅号令大军,郭达绝不能出事。”
容佑棠思前想后,疑心病作祟,紧张问:“禁军靠得住吗?”
“曹立群是父皇一手提拔的,忠诚可靠。但皇宫广阔,禁军数万人,大大小小的头目众多,不可能熟知每一个人的底细……唯有祈求列祖列宗庇护了。”五皇子无奈苦笑。
“五弟,把曹统领请来坐坐吧?”瑞王提议。
“行!”五皇子咳嗽几声,周身忽冷忽热,以手扶额,谨慎道:“以按例查问宫防为由,旁敲侧击几句,然后赐晚膳,权当慰劳得力帮手吧。”
瑞王点点头,马上吩咐太监:“来人!速请曹统领来见。”
容佑棠担忧问:“五殿下,您可是身体不适?”
“风寒,略有些发热,不妨事,宋大夫给看了。”五皇子挥挥手,jīng神萎靡,险些累得直接倒下。
容佑棠松了口气,他对宋慎的医术由衷敬佩,转而严肃提出:“之前考虑不敢让殿下战时哀伤分神,故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现在看来,是否应该及早暗示?好让殿下有所准备,以免其措手不及,反而糟糕。”
瑞王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左右为难,沉默瞬息,同时望向宋慎,异口同声问:
“你觉得呢?”
宋慎大马金刀靠坐,直慡表态:“太子已出征两月,剿灭敌军大半,估计很快会凯旋,赶紧去信通知吧,请他尽量设法速归。”
容佑棠叹道:“虽然那很为难人,但殿下见惯了大风大làng,相信他会兼顾周全的。”
瑞王兄弟俩碰头嘀咕几句,最终同意。
五皇子浑身冒虚汗,jīng疲力尽道:“那好!我这就去写密信。等曹统领来了,劳烦四哥接见,稍晚再议事,我忙完得睡会儿,实在、实在撑不住了。”
“快去吧,别累坏了。”瑞王难掩歉疚,因为近两月他病了几次,期间全靠对方与众多官员斗智斗勇。
太子殿下!
快回京吧!
众人无声大喊,却纷纷把焦灼盼望都藏在心底,只字不提。
与此同时·太傅府
“郭远去北营了?!”
“莫非……消息泄露?”大皇子嘴唇毫无血色。
韩太傅端坐,纹丝不动,平静道:“莫慌,他去晚了。两个时辰前,郭达已被引进深山,一旦南山成功,咱们就该动手了。”
第239章 恶战
“啊——”
电光石火间, “喀嚓”骨折声响起。
短促惨叫戛然而止,郭达松手,抬腿悍然一脚,轻而易举把埋伏的杀手踹翻。
林间空地歪歪扭扭躺着八名杀手的尸体,鲜血飞溅,染红了灰白树皮、枯huáng叶子和积雪, 怵目惊心。
此乃京城远郊南山深处, 树林茂密杂乱崎岖,倒chūn寒来袭,天色yīn霾,雪花穿过枝梢撒落, 风声被丛林劈裂得扭曲。
七皇子赵泽武气喘吁吁,紧握匕首,被四名侍卫团团围护, 他睁大眼睛,与颈骨折断死不瞑目的杀手对视, 艰难咽了口唾沫,毛骨悚然, 忙别开脸,定定神问:“郭二,没事吧?”
脸色铁青的郭达摇摇头,眼神肃杀,叹道:“兜了老大的圈子,原来劫持广平王只是幌子, 对方想暗杀我!”
“这、这些无法无天的刺客,简直该千刀万剐,不仅蓄意谋害朝廷将领,竟然还想杀武爷灭口?!”赵泽武咬牙切齿,后怕不已。
郭达外出办事,身边带着一名参将、五个亲兵,个个骁勇善战,他安慰道:“您放心,别的不敢夸口,但末将——”
“都生死关头了,还末什么将?虚礼统统免了!哼,别以为武爷忘了,你小时候跟着三皇兄入宫玩儿,不过被捉弄两次而已,就偷偷使坏,害武爷当众出丑,还恶人先告状,让所有人都偏帮你!”恶战后,原本战战兢兢的赵泽武反而放开了,口齿清晰地翻旧账。
“啊?”
“是吗?”郭达一脸惊诧,状似迷茫,一指头弹开旧账,正色吩咐:“七殿下乃天潢贵胄,咱们身为臣子、领朝廷俸禄,遭遇险境时,理应保护皇子。都听着:在此所有人中,七殿下必须活到最后!”
“是!”北营将士压低嗓门,gān脆利落,毫无惧意,皆憋着一肚子火气,急yù宣泄。
皇子府的侍卫紧接着响应:“殿下,卑职等人一定竭尽全力护送您下山!”
活到最后?
最后脱险还是被杀?
七皇子暗自琢磨,使劲吸吸鼻子,不知挨冻还是受怕,脸白唇青。他自尊心作祟,昂首质问:“嘿!瞧你们说的,难道武爷是贪生怕死之徒?!”
您是吓傻了?还是吓傻了?
郭达挑眉,忍着满腔愤怒,一边用尸体衣衫擦gān佩刀凝固的血迹,一边说:“当然不是。但在场只有您不会武,所以叮嘱两句,咱们争取一齐上山、平安返回。目前,刺客已劫持亲王一位、皇子一名、派出杀手八人,自绝退路,只能斗个你死我活,还望您心里有个准备。”
“怕甚?不就是拼命嘛。”赵泽武生xing爱面子好威风,不愿显露丁点儿胆怯,以免被耻笑。
“好!”
“好胆量!七殿下这番话,很有些战场猛将的意味,郭某佩服。”郭达大加赞赏。
赵泽武一听,登时下意识挺直腰杆,眼里涌出得色。
“将军,刺客蓄谋已久,先是绑架广平王当幌子,而后作势杀害七殿下引诱咱们,来势汹汹,您看该怎么办?”得力参将粗着嗓子问,四处眺望。
“怎么办?下山呗。”郭达镇定从容,仔细观察地形。
“北麓就是沅水大营,但武爷怀疑、怀疑——”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赵泽武扼腕,硬生生咽下被亲人谋害的复杂qíng绪,转而说:“你们北营安全,可惜离这儿五十里,唉。”
片刻后
“走!”郭达择定方向后一挥手,率先迈步,其余人顺从跟随,唯其马首是瞻。
走了几步,赵泽武才惊觉不对劲,左右张望辨认,忙问:“哎!郭二,咱们、咱们这是朝北坡下山吗?”
“啊,您说对了。”郭达笑嘻嘻,头也不回地催促:“殿下,快点儿,天yīn沉沉,估计待会儿要下大雪。”
“可是——”
“别可是了,其余方向肯定埋伏许多杀手,朝北吧,撞撞运气。您是皇子,只要到山脚,一切就好办了,沅水十余万兵,除可能的少数几人外,其余全是不知qíng的普通人,幕后主使不敢明目张胆杀害皇亲国戚,否则就是公然谋反。”郭达冷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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