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迎之已经盛好了饭,坐在饭桌上等着他。
迟筵看着熟悉的场面,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向男“人”走过去,却没有入座,而是直接抱住叶迎之,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叶迎之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今天?这么娇气?想我了?在外面受委屈了?”
迟筵没有说话。
没有温度,没有心跳。过往的一切,果然不过是唬人的假象。
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黑气终于散尽了。
以往全部可以被轻易忽略的疑点,此刻一个个被放大,变得无比清晰。
说不清来历突然出现在生活中的爱人,没有工作从不出门甚至不肯和他一同外出吃饭的爱人,甚至是……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爱人——不过是鬼迷心窍的障眼法迷心术而已。
迟筵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栗起来,一瞬间只想歇斯底里地挣开这个怀抱,夺路而逃。
可是他不敢。
叶迎之突然皱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只把怀中人搂得更紧。
迟筵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叶迎之luǒ露出的脖颈皮肤,是不健康的带着死气的苍白,还好,没有尸斑。他想到了自己胸前的瓷瓶,也是这个人的骨灰还挂在自己身上,他真正的ròu身早就没了。
他感到叶迎之扳起了他的脸,吻轻柔地落在他闭合的眼皮上。
往昔的温馨甜蜜却全都变了调,他止不住地战栗,喉头翻涌,一句话过了几遍,却还是咽了下去。
“叶三公子,我错了,饶了我吧……”那一瞬间他想求饶,想寻求宽恕,却恐惧地说不出一个字。他害怕此时揭穿就全完了。他宁愿先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一日之间生活已经变天,今日种种顺次在脑海中划过,放在衣兜里的那张名片竟成了此时唯一的希望寄托。
明天……不要慌,不要露出端倪……熬过今天就可以了。
最终他只沉默着闭着眼,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那止不住的细小的颤抖,献祭般承受着对方在他脸上、脖颈上落下的一个个吻。
第21章 伪装
叶迎之正吻着,突然抱着他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
迟筵被扔到chuáng上,伸出手勉qiáng挤出一抹笑来,推拒着面前就要压下来的“人”:“……迎之,先吃饭,我饿了。”他qiáng迫自己看向叶迎之,睫毛却一直不停地轻轻颤抖着,仿佛被惊扰到的蝴蝶。
叶迎之不满足却又无可奈何地放开他,准备再抱他起来,看到他一直握着拳,问道:“阿筵,你手里拿的什么?”
迟筵张开手,勉力笑了笑:“是我外婆送我的那块玉,我想给你。”
叶迎之笑道:“好啊,你给我戴上?”说着坐到了迟筵身边。
迟筵点点头,摸索着把玉挂在叶迎之颈间——和他猜的一样,这玉对三公子根本没用。叶迎之日日就睡在他的chuáng上,灵玉就放在chuáng头柜里,若是有用,早就起作用了。
叶迎之摸了摸玉,看向迟筵:“我还是摘下来收起来吧,我怕我不小心把它弄坏了,你又要心疼,毕竟是外婆留给你的东西。”
迟筵点点头,看着叶迎之熟门熟路地摘下玉佩,收进chuáng头柜里。
他刚才找借口说饿了,真对上一桌饭菜却又失了胃口,吃进嘴里也觉得味同嚼蜡,唯一欣慰的就是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吃食上没有作假。排骨是他昨天亲自去买的,一块块都是他自己挑的,今天和其他菜烩在一起,味道还不错。
难为叶三公子还真的天天做饭给他吃。随着这个念头一同浮上的还有一股酸涩之意,但很快就被那挥之不去的恐惧压下去了。
吃过饭迟筵心不在焉地洗了碗,擦gān净,站在厨房里发呆;坐回客厅里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心里越发地焦灼不安,五脏六腑都紧张得缩成了一团。
今天又是周五,按照往常,他是不会拒绝叶迎之求欢的。
他不敢让叶迎之看出端倪,此时也就更不敢拒绝。
叶迎之坐在旁边拿着迟筵给他买的手机看新闻,偶尔抬起头来看迟筵一眼,见他窝在沙发另一角,耷拉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不停换着台,好像满怀心事,委屈又可怜。
叶迎之忍不住坐起来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想看的话我们回去休息吧。”
迟筵抿了下唇,没说话,任由叶迎之抱他起来,按关掉电视。
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叶迎之抚摸着他的背脊,凑在他耳边说:“紧张?身子僵成了这样?”
他笑着把人抱回屋里放到chuáng上:“都多少回了,怎么现在开始紧张了?”
迟筵感受到背脊触碰到柔软的chuáng铺,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着,理智绷成了一条线,身体却习惯xing地做着微小的回应——那是他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怀抱和碰触,却再没有伪装出来的呼吸、心跳和温度。
他清清楚楚地不可逃避地一面认识到那个正压着他向他求欢的那个东西并不是人;一面无可逃避地不可抗拒地承受着一切,甚至从中得到本能的欢愉和快感——叶迎之太了解他了,他的一切都尽在对方掌控之中。
他死死闭着眼睛,偏过头不去看上方的“人”,脖颈向上扬起,眼角禁不住地沁出泪珠——已经说不出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叶迎之俯下身,轻轻吻掉他眼角的液体。
吐息冰凉。
迟筵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为了掩饰般,自bào自弃地主动伸出双臂拥上和他紧密相连的“人”……
半夜迟筵又睁开了眼,他的眼眸平静而清醒,没有丝毫睡意。他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一眼躺在身旁貌似睡得深沉的叶迎之,用被子把自己缩紧了一些。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用不用睡觉,不知道对方摆出这副姿态是不是只是为了骗自己。
他突然搞不懂叶迎之的心思,这样费尽心思伪装成人演这出戏,图什么?他要是想取自己的命,自己大概已经死过几百次了。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它应该还没有发觉。
而自己只需要等待,就这样不动声色的,等到明天天亮。
这样想着,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迟筵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闻到煎蛋和咖啡的香气。
说起来自从叶迎之显形之后家里就添了许多东西,比如咖啡机、豆浆机、榨汁机、酸奶机等等。人和人差距就是这么大,叶三公子就算变成鬼都比自己有生活qíng趣。迟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东西都是叶迎之网购的,他怎么收的货又是哪里来的钱?
不过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原本微微消退的恐惧又再次浮了上来,往日看在眼里觉得温柔俊美的面容此时再看也显得鬼气森森。
叶迎之端着两份早餐走过来,照例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早,快去洗漱。”
迟筵僵硬着接受了这个往日只觉得甜蜜的吻,同手同脚地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听着漱漱的流水声,把双手撑到洗手池边缘,才发觉自己两手都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
他都有些佩服昨日的自己了。好在再过一会儿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迟筵说是没胃口,早餐只吃了一点,随后站起来故作寻常地进卧室换上了昨天那件衬衣。
叶迎之在收拾碗筷,看见他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似乎有些诧异:“今天要出门?”
迟筵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嗯,我负责的工作出了些问题,领导叫我去加班。”
叶迎之点点头,没有再问:“那早点回来。正好家里菜不多了,你想吃什么就买回来。”
迟筵垂着头应了一声。
他出门五分钟后,叶迎之独自倚在阳台窗前,看着迟筵的车驶出小区大门。
他的唇依然温柔地微微向上扬起,仿佛笑着一样,黑色的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撒谎。真不乖。”
第22章 镇邪符
迟筵坐在车里后才感到冷意一点点往外渗,再慢慢被七月的高温所驱散。
他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晌后才缓过来,放下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极为普通的白色名片。
昨天只是随意装在兜里,后来也没有仔细看,此时才发现那上面只简单地印着一个名字“唐光远”,名字下面是一串手写的地址,像是最近临时写上去的,就在苏民市东边近郊的地方,不通地铁,但是有两班公jiāo车可以到,他隐约也有些印象。
迟筵将名片装回兜里,把地址输入手机开始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行驶。
苏民市前几年也大搞城市建设,城区扩大了许多,虽然比起临近世明市还差了不少,但也是今非昔比。迟筵小时候和外公外婆生活在老城区这边,对新区也不熟悉,开车走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名片上的地址——是一片近两年新建的别墅区。
迟筵在门口登记过后开着车又在小区里绕了十分钟才找到名片上写着的那一栋,他有些惴惴不安地上前按门铃,开门的却不是昨天碰到的老爷子,而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
迟筵拿出了名片,给对方看:“我找这位唐光远老先生,他昨天给我的名片。”
妇人点点头,把迟筵让进门,对里面人道:“唐先生,是您的客人。”
迟筵进门果然看见沙发上坐着昨天那位老爷子,还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正架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迟筵进来后他把报纸和眼镜都放下,站起来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来。”
两人落座,先前那位妇人沏好茶端上来,唐老爷子偏头对她道:“桂姐,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周日也放你假不用过来。”
桂姐应了一声,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
迟筵环视了一下四周摆设布局:“您住在这里?”他是很诧异苏民市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高人而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唐光远摆摆手:“我这次来也是受人所托处理一件事qíng,朋友的房子,常年不住,正好借我住两天,没想到正好碰上你这桩事。”
迟筵想起昨天老人着急的样子和那句“救人”,问道:“您的事qíng办完了吗?”
唐光远点点头:“还要多谢小兄弟你帮忙,有惊无险。”
解决了就好,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的事qíng,迟筵也不好多问。他满怀心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端起茶默默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到喉头gān热——方才一路心急火燎开车前来,甚至无暇也记不得喝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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