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遵撑着额头,很久没说出一句话。
岳木醒来时,很长一段时间大脑都是懵的,尤其是看见chuáng边那个一脸紧张的男人,他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诡异的梦,现在梦醒了,他还是原来的岳木,杨亦遵还是他男朋友。然而他目光落到杨亦遵略带胡茬的脸上,终于渐渐想起,他只是拍戏出了事故,溺水被人救上来了而已。
“你感觉怎么样?”杨亦遵紧盯着他,小声问。
岳木动了动酸软的胳膊,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牢牢握着,歪头去看,与杨亦遵对上视线,顿时有点尴尬,忙抽出来。
“还好,”岳木道,“又给公司添麻烦了。”
手里的温度抽离,杨亦遵脸上一阵僵硬,看着岳木,表qíng十分复杂。
“怎么了?”岳木的心提了起来,“是电影没拍好吗?还是我惹莫森导演生气了?”
杨亦遵像是有话要说,想到早晨医生说的话,怕刺激到岳木,又全憋了回去,只闷闷道:“都不是,电影很好,莫森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岳木稍微坐起身,抚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杨亦遵忙跑去倒了一小杯温水,cha了根吸管递给他喝。
“谢谢。”岳木接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杨亦遵看着他喝完水,想了想,又不甘心地问:“溺水后的事qíng,你还有印象吗?”
“做了个噩梦,”岳木皱眉,按了按太阳xué,“醒来就在这儿了。”
杨亦遵一听见“噩梦”两个字,顿时绷直了背,立刻不敢问了,只道:“饿不饿,我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岳木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杨亦遵道,“你就当光鑫倒闭了吧。”
不等岳木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楼下有家粥铺,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休息。”说完便迈着两条长腿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杨亦遵哪儿也没去,全天候地陪在病房里,也不gān什么别的,就只是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间或聊一聊电影的事qíng解闷。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岳木一时之间很不适应,吃饭都不踏实,总觉得杨亦遵好像憋了个大招,准备把他养肥了再宰。
岳木原以为以他这种偏执较真的工作态度,会很不受剧组同事待见,但意外地,得知他住院后,基本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看他了。
第三天来了几拨慰问团,有个小姑娘非要给他削苹果,岳木才吃了药没多久,药效上来了,午睡又没法睡,整个人困得不得了。
“我有一个问题,”岳木靠着枕头,一脸迷惑,“为什么每一个进来看我的人都要坐下来给我削个苹果?我知道电视剧里都爱这么演,但是大妹子,你放过我吧,我今天已经吃了五个苹果了,虽然那句谚语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但我人已经在医院了,你们一天让我吃五个也击退不了医生啊。”
后来那位大妹子一脸气愤地走了,留下一句“不解风qíng的木头”。岳木只觉得这话特别耳熟,似乎以前在哪儿听过。
人都轰走了之后,病房清净了。
chuáng头柜上放着一把水果刀,岳木本想收进屉子里,后来发觉这把刀造型还挺奇特,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刀刃非常锋利,刀身的反光映在岳木的脸上,他不由自主地把刀刃放在手腕的位置比了比。刃口比他想象的锋利,就这么稍微一压,手腕就破了皮,渗出一丝极细的血。
门突然被推开,杨亦遵出现在门口,扫了眼岳木,立即变了脸色,一个箭步上前,冲上来把刀抢走了甩开,同时狠狠抓住他的手腕,看清伤口后,脸色愠怒。
“你在gān什么?!”
印象中,杨亦遵从来没这么气急败坏过,哪怕之前在地下停车场,他也只是单纯生气,并没有这么急切,几乎有一丝害怕在里面。岳木被吼得一愣:“我只是试试它快不快。”
“快不快?”杨亦遵简直被气笑了。
岳木盯着杨亦遵,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多么蠢的话,刚刚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多想,就像每次站在高楼上他都幻想跳下去。
“你以为我要自杀?”岳木笑了,“我不会自杀的,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你放心……”
杨亦遵这时候也平息下来了,他的确是反应过激了,但一看到岳木这么云淡风轻地谈论着自杀这个字眼,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憋闷地甩下一句话:“你爱死不死。”
话是这么说,但隔天岳木散步回来就发现,他的病房被装上了监视摄像头,chuáng头的水果刀也不见了,换成了削皮器,还是刀片不可拆卸、最安全的那种。
这还不是最绝的,等他走进浴室洗澡,他发现他的浴缸都不见了。
面对浴室角落空空如也的岳木:“……”
这小子到底是有多怕他自杀啊?
晚上,吉雅受托来给他送换洗衣物,岳木偷偷跟她说了这事儿。
“你忘了你上辈子怎么死的了?”
岳木沉默了,半晌说:“qíng况不一样,我那时内脏出血,就算不跳江也活不成。”
“那你为什么还要跳?”
“太绝望了吧。”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你就当我有病行吧。”
动机不成立,逻辑说不通,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它能让人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去违背常理和逻辑。
“爱qíng啊……”吉雅摇摇头。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岳木低头道。
“是挺没用的,但那有什么办法?”吉雅道,“你气势汹汹地跟我说要回来报仇,可是事实呢,一旦面临伤害,你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去维护他。”
吉雅望着岳木叹了口气:“既然放不下,就别瞎折腾了,好好过日子吧,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岳木怔愣,含糊地顾左右而言他:“什么看出来什么啊……”
“还装!”吉雅佯装要踢他,见杨亦遵进来了,这才收敛神色,给岳木使了个“你就装吧”的眼神,起身走了。
“今天好些了吗?”杨亦遵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束新鲜的桂花,cha在他chuáng头。
正是四季桂开得最好的时节,浓郁的香味霎时充盈了整间病房。
“嗯,医生今天跟我说可以办出院了。”
“回去以后,想做点什么?还是想继续拍戏?”
“不拍戏了,娱乐圈不适合我,”岳木嘴角有一丝笑意,“拿到片酬之后,开间小店吧,也不用赚很多钱,够维持生活就好,将来……”
不知道想到什么,岳木的笑容突然收敛了:“算了。”
一直注视着岳木的杨亦遵,看到他的表qíng变化,眼中有一丝刺痛,坐下来,以一个并不突兀的姿势握住了岳木的手,那动作像是安抚,又像是恳求:“医生说你有哮喘,冬天是高发季,宠物店不适合你休养,你要不要……考虑搬出来住?”
最后几个字,大约杨亦遵自己都觉得说出来牵qiáng,声音小得险些听不见。
岳木看着他殷切的目光,顺着问:“搬出来?搬去哪儿?”
“现在房子不好找,你的片酬要等结算后才能给你,少说还要三四个月……”杨亦遵很努力地在瞎编了,“我的公寓你去过的,不大,但通风好,装修也不错,我平时不住那边,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免费租给你,就是……我偶尔过来的时候,你收留我一下就好,你看行吗?”
岳木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谁把同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烂的借口,岳木竟然神差鬼使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杨亦遵过来给他办了出院手续,紧接着就亲自开车帮他搬了家。
走的时候,吉雅牵着狗站在门边,一边抽烟一边露出了一种嫁女儿般的欣慰笑容:“哪天掰了再回来啊,房子还是给你空着。”
无常显得十分落寞,呜呜咽咽地围着吉雅转圈。
在这儿住了三年,现在要走,岳木还有点舍不得,但碍于杨亦遵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就走了。
到了公寓,岳木才发现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带,杨亦遵全给他备齐了,从牙刷毛巾到拖鞋睡衣,基本上都是两套,有的还是qíng侣款。
“两个一起买可以打折,你要是有朋友过来可以穿。”杨亦遵是这么解释的。
晚上,杨亦遵出去了一会儿,岳木以为他是打算要走,结果没半小时,他又回来了,手上提了几大包菜。
“晚上开个火吧,这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说罢,杨亦遵打开冰箱,把一些菜和ròu一一放进去。
上一次来,岳木是以客人的身份进来的,理所当然地没帮忙,现在他都是租客了,没有让杨亦遵这个房主一个人动手的道理,只好洗了手进去帮他做饭。
厨房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最后岳木忍不住了,把杨亦遵轰了出去:“我来吧,你想吃什么?”
杨亦遵看着他,点了个菜:“红烧排骨。”
岳木掌勺的手抖了一下。
岳木曾经最常做的菜就是红烧排骨,每次杨亦遵都能一个人吃完一整盘,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护食,当着客人的面儿愣是一块没给,自己全吃了,搞得岳木哭笑不得。
可从他在夏为的身体上醒来之后,他便再也没做过这个菜。
“我试试吧……”岳木道。
焯水、炒糖、下锅……所有的步骤熟练得不需要回忆,岳木把菜端出去的时候,杨亦遵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了。
“随便吃吃吧,我不太会做这个。”岳木把排骨放上去。
杨亦遵盯着菜看了一会儿,夹了一块,咬了咬,毫无预兆地,眼眶就红了。
岳木立刻就慌了:“怎么了?不好吃吗?”
说完,他赶紧自己夹了一块,一尝,差点吐出来:“呸,怎么这么难吃……你快别吃了,烧坏了。”
杨亦遵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块一块往嘴里扒,岳木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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