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定神殿的令牌不会只有出入阵法这一种功效。
钱真毫果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直接默认了他的话:“倒也算你运气好……在外面等等吧,等会刑罚殿的人说不定会来问你些话。”
“刑罚殿”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做什么的,顾清玄控制着体表雾气,令“裴安远”的脸色白了白。钱真毫见他如此更不怀疑:裴安远可是裴家后人,裴家当初在裴氏老祖死后倒得那样快、那样彻底,刑罚殿的人可是从中掺和了好大一手。
虽然裴安远这模样大约是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但万一他畏惧刑罚殿的名头半路逃跑,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隐qíng,那自己可要吃挂落。
钱真毫为了防止万一,直接一道法决打在裴安远身上,将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他说着便转过身,重新往仿佛虚空的那一片法阵中钻去。只见空气微微波动一下,钱真毫胖圆胖圆的身体便随之消失不见了,过了片刻后,顾清玄转过头,向着钱真毫消失的地方看了看。
“不知道那个刑罚殿的人会怎样行事……如果是直接搜神之类,我虽然有八成把握能够骗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轻轻一点手指,之前炼制出的仙器大殿便收敛气息、缩小成一粒微尘,落在了顾清玄的指尖上。
“仙器自爆的威力,这阵法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顾清玄收起手,体表刚刚消失片刻的法决光芒再次恢复:“不管怎么样,还是做一下打进去的准备吧。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突然发疯,打算来个杀人灭口?”
尽管这种可能xing不大,顾清玄还是暗暗调动起了灵力,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但表面上看来,他依然是那个修为仅仅筑基的裴安远,正被金光流转的法决禁锢着、以之前的姿势继续站立在原地,僵硬得好像从未恢复行动一般。
当钱真毫再次返回时,看见的便是被自己的法决控制在原地不动的裴安远。
“这是怎么回事?”刑罚殿来的人是个生着两条长长的花白眉毛的长老,一双眼睛jīng光四she。他扫了一眼顾清玄,目光便落在了钱真毫身上,钱真毫被他看得一凛,急忙笑道:“事关重大,不敢擅专,以防万一,把他暂时禁锢一下……只是普通的定身诀,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出手将顾清玄身上的禁锢解开,花白眉毛的长老冷哼一声:“你倒是细心。”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钱真毫却仿佛没听出来一般,胖脸上一团憨笑。
那长老也不理他,径直上前数步,打量着顾清玄:“你就是裴安远?”
“是。”顾清玄拿不准他是不是认识“自己”,心中多出了一丝谨慎,那长老眯眼扫视着他:“当日殿中多人共去寻仙缘,其中金丹元婴俱有,甚至包括一位大乘期的太上长老!结果如今他们都死了,只剩你一个筑基期的小辈存活……事qíng怎会如此巧法?!你当我们刑罚殿的人俱是傻子么!”
他运足灵力,在裴安远的耳旁一声大喝,在后者目光散乱、心神涣散之际,向着他大手一抓,神识刺向裴安远识海——他竟是直接用了搜神之术!
第64章
顾清玄对此早有所料。
他的神魂何等qiáng大, 在那长老搜神之术使出的瞬间,顾清玄便已经制造出无数记忆碎片,填满了“裴安远”的识海。
对方的神识如尖针般刺来,随即化作无数触角,在“裴安远”的识海中细细搜检起来。顾清玄悄悄感受着他的想法,不断填补、修改着那些碎片,很快, 生着一双花白长眉的长老收回手,他冷冰冰地注视了顾清玄一眼,哼道:“你倒是好运。”
顾清玄垂下眼, 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接下来……就可以进入神殿内部了吧。
就在顾清玄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刑罚殿长老一摔袖,jī蛋里挑骨头地道:“虽然你之前并未说谎, 但你先是胆小懦弱、眼睁睁看着同门死去而不救援,违反殿中规矩;接着又损坏殿中身份玉牌……若是令牌不碎, 你早就可以通过它将消息传到殿中,又何必等到今日?如果能够早几日报知上来,魂殿中派出人去,说不定还能找回几个魂魄。你一个筑基小辈, 一路飞行回来耗费了多少时间,如今若是再去,只怕那些魂魄早就灰飞烟灭!”
“你记住,那些无辜消散的魂魄, 事实上全部是为你所害!”
不需要更多证据了,这长老显然和“裴安远”有仇。顾清玄刚刚垂手应“是”,又听到那长老说:“回去后便去寒域思过十年吧,也令死去的亡者们心神宁静。还有……”他睨视着顾清玄:“……你之前毁坏玉牌,为了防止你日后再犯,这十年里的灵石等物就不发给你了。”
“……是。”
顾清玄应道,语气中适时地带上了一丝不甘。
长眉长老冷笑数声,自顾自往阵法中走去,钱真毫看了看他,回头对顾清玄使眼色道:“还不快跟上?”
他说着扬起手,向着顾清玄打来一道金光。顾清玄接住细看,却是一面崭新令牌,和钱真毫自己腰上悬着的那枚类似,前面刻着“太一殿”,后面刻着的却变成了“裴安远”三字,显然是新给他的身份令牌。
“多谢。”顾清玄轻声说,钱真毫大大咧咧收下这道谢,挑了挑眉对他道:“记得认主。”
顾清玄答应一声,一边快步跟在长眉长老身后走向阵法,一边小心地自识海中分出一小部分来,以这单独分割出的一小部分进入玉牌中,将那令牌认主。
莹润的玉牌之上很快闪过了一道光芒。
随着玉牌上的光芒浮出,前方的虚空随之微微波动了一下,很快露出了隐藏起来的庞大阵法。这阵法广袤至极,一眼望去只见无数星光闪烁,这星光几乎无穷无尽,自眼前而起,一直延伸至目光穷尽的天际处,看上去竟然仿若银河一般横亘广袤。
顾清玄目不斜视,仿佛见过这阵法无数次一般,目光中没有丝毫波动,径直向着这星河一步踏出,很快进入了阵法内部。
盯在他身后的钱真毫收回视线,也一同迈步踏入了星河中。
星河之后,是无数庞大天体组成的巍峨法阵!
尽管不能一眼览尽,但可以窥见的部分轨迹依然可见其玄奥繁复,法阵之上透出古老沧桑的韵味。顾清玄qiáng自压制住了想要展开神识仔细揣摩一番的念头,跟在长眉长老的身后走了几步,却忽然看见眼前光芒一闪:那长老居然抛下裴安远不管,自己驾起剑光,往最近的一座星球上飞去了。
……想来这长老和“裴安远”之间结的仇还不小啊……
看来这次得自己飞过去了。
顾清玄无奈地思索着:一般修士筑基期的时候御剑飞行的速度是多少来着……糟糕,他完全不记得了!这一飞下来肯定是要露馅!
……不然随便蒙个速度好了?
当外面的钱真毫跟在他身后出现在阵法内时,顾清玄正在该选择哪个速度之间犹豫,犹豫着犹豫着,就听见钱真毫笑眯眯地在自己的身后说:“哎,你等等,先别急着拿飞剑出来,筑基期的御剑速度太慢了,主殿那儿人都还在等着呢,我先带着你去吧。”
他说着,脚下轻轻一踏,闪烁着铜钱光泽的飞剑便出现在了空中。
钱真毫冲着顾清玄招招手,顾清玄一边略微松了口气,一边忍不住多看了那把飞剑几眼:这飞剑实在是形态特异,居然完全是用铜钱穿成。钱真毫见他注意到了自己的那把剑,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得意洋洋地道:“这把剑可是老子的珍藏!我敢在这儿和你说,整个修真界里,有着这样一把剑的修士,如今不超过十个人!”
太谦虚了,其实根本就只有你一个吧。
顾清玄默默想着,抬脚踏了上去。
钱真毫压根没发现那个筑基期的小辈居然胆敢在心中腹诽自己,他一催灵力,铜钱飞剑便随之腾空而起:“铜钱是个好东西啊,我当年在修道之前,是个做yīn阳先生的——yīn阳先生,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说……”
借着这不算长的一段飞行距离,钱真毫以极快的语速迅速地将yīn阳先生这个以抓鬼为生的职业全面地、系统地对顾清玄解释了一遍,并且说:“我当年可是个非常优秀的yīn阳先生,是yīn阳先生里的翘楚!不然也不能得到机缘,踏上这条长生之路不是?”
他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当时对付的那些厉鬼,现在看来不过chuī口气就可以消灭,但却是再也没有去消灭它们的心qíng了……”
“虽然身为凡人的时间不过区区几十年,完全可以说是短得可怜,可终究是给我留下了不少痕迹的。喜欢钱财是一个,这铜钱剑嘛,又是一个。”
钱真毫说到这,忽然再一次嘿嘿笑起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做凡人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仙风道骨啊!和汝阳那老儿的卖相相差无几!毕竟是吃饭的事qíng,要靠卖相唬人……”
顾清玄十分赞同做yīn阳先生要靠卖相唬人这点,但前面那句话他却是不敢苟同:顾清玄可是曾经打过扮演汝阳真人的主意,虽然后来因为懒得jīng分而放弃了,但汝阳真人的形貌如何他可依然是记得一清二楚。不去深究皮下内里,只单单看那副容貌,汝阳真人的的确确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可这钱真毫……侧面看着像个球,正面看来也还是像个球,若是有人要给他画个像,那画像一定十分接近于铜钱。
完全没办法把他和汝阳真人联系在一起啊。
他没有掩饰表qíng中的狐疑,钱真毫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话语深表疑惑。这并不奇怪,要是他不认识以前的自己,听了这句话也一样会觉得疑惑,他看了看这筑基期的小辈,有心把纳元戒里的画像取出来给他看看,到了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铜钱一样,都是过去的事了。”钱真毫带着顾清玄进了那座星球上,他降下剑光后,在纳元戒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张光卡来。
钱真毫把那光卡对着顾清玄晃了晃:“看,这世上的凡人如今都不用铜钱了,连银两也不用了,用的都是这种东西……我前段时间出去过一趟,那感觉怎么说呢……”他收起光卡,既笑且叹道:“……我这种老古董估计是跟不上时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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