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哪里敢说实话,仓促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得嗫喏道:“我……我捡的……路上捡的……”
“捡的?你以为一百万的光卡是什么大白菜吗?从地上随手一捡就是一个?你这么厉害你给我捡一个看看啊?”那警员差点气乐了,把手里的光卡啪啪啪直抖,郭成看得心疼极了,却又不敢反抗,只能闷声不吭地缩着,目光里满是委屈。
看着他那副怂样,警员恨恨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把光卡丢进他怀里,轻轻踹了下他屁股道:“行了你,好好给我站直了!你小子今天走运,回去赶紧把这卡里的钱转了,搬得离银辉共和国远一点,别在这里待着,小心一觉睡醒就被人给宰了!”
“我……我……我真的没做什么啊?”别人为什么要宰他啊?!
郭成紧紧捏着光卡,心里委屈的劲儿那就甭提了。那警员左右看看自己的同事都在忙,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别人为什么要宰你?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今天在这包厢里等得是谁?那人在来这里的路上死了,她老公她儿子能放过你?他们那家人别的本事不会,往别人头上迁怒倒是擅长得很!”
“啊?你说什么?”郭成惊得声音都抖了,他发现警员正怒视着自己,急忙后知后觉地把音量放低:“陆……陆青死了?怎么会死了?我今天……今天才跟她通过话……”
“怎么死的?车祸呗,她自己倒霉,悬浮车半路爆炸了,当时她人在半空中,当然就跟着一起炸了。”警员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今天当然是跟她通过话,要不是你跟她通过话,我们现在也不会来这里找你!”
郭成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那不是车祸吗?怎么说是她自己倒霉?”
“悬浮车设计有问题呗。”警员懒洋洋地说,他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直接向着自己的同事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回去jiāo差吧,顾家的人真烦,一定要找出个说法来……还能有什么说法啊?”
“什么说法?当然是她自己倒霉呗!”
其中一个警员接道,几个人一起跟着轻笑起来,没人再管郭成,陆续地全都出了门,跟他们离开时候一样的突兀。
郭成手里还捏着那张光卡,屁股上依然印着那警员留下的半个脚印,但他的神色却由呆愣渐渐转为惊愕,渐渐转为喜悦,最后变成了无可抑制的狂喜!
死了!陆青真的死了!
那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刀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郭成简直是欢欣鼓舞!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刚刚自己收到的那条讯息,赶紧打开个人终端去看,却发现收件箱空空如也,这才恍然想起来,那信息在之前已经被自己给亲手删了……
“连那是什么人发的都不知道……哎!我真是!”郭成恨恨地拍了一下脑袋,捣鼓了一会儿个人终端,然而终于还是无法可想,只得揣着光卡满头雾水地出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他就匆匆忙忙找到校长辞了职,卷着陆青给他的那一百万,携家带口地移民到了别的国家,从此再也没有在银辉出现过。
——随着郭成的离开,最后一点点“车祸yīn谋论”的相关证据,也从银辉共和国里彻底消失了。
是的,“车祸yīn谋论”……顾从章的几个儿子认为,他们母亲的死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谋杀。只不过用“车祸”这个词来形容这次的事故并不准确,因为那辆车根本就不是出了车祸,而是直接在半空中解体爆炸。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红色悬浮车的司机赌咒发誓说自己把车子jiāo到陆青手上时,那车子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顾家反复验证过后,也不得不确定他没说慌,警察那边送来的检验报告表明,车体的残骸中也并未检测出任何可疑的手脚。并且他们指出,悬浮车是依靠能量石驱动气流动力来进行各种运动的,所以一直有一定的爆炸几率,这个爆炸几率的数字本身就很小,缩减到银辉共和国层面,差不多也就是一年一两个人的概率。
十分明显,不幸炸成了一朵烟花的陆青,就是今年的“一两个人”之一。
顾从章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的长子顾沉却执意认为多调查几次总能发现马脚,在他的一力主张下,各种国内国外的侦探刑警来了又去,但他们得出的结论却都是一样的: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场意外。
什么?你说在车子的残骸上检测出了能量反应?拜托,那是爆炸哎,没有能量反应的爆炸,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你的意思是悬浮车的爆炸根本就是一场yīn谋,因为顾家得罪了人,所以对方杀了陆青来给你们一个好看?啊,分析得是很有道理啦,只不过……证据在哪里?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甚至没有一个能够确定的嫌疑人……
面对着银辉警方越来越qiáng大的压力,到了最后,即使顾家再怎么不qíng愿,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只是一场意外”的说法。
银辉共和国首都星的警察总长亲自送了来警察局施压的顾从章一行人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力拍着顾从章的肩膀,劝道:“节哀吧,老弟,节哀吧。”
——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qíng可做!
当顾从章与顾沉在警方的压力下愤然沉郁地离开A1区时,他们并不会知道,就在相隔不远的A5区里,杀死陆青的真正凶手正闲闲地倚靠在敞亮的落地窗边,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空中与地上jiāo错着的流水般的灯光。
“郭成已经走了。”顾渊从顾清玄的后面走上来,端给他一杯色泽鲜艳的酒,当顾清玄伸手去接时,他顺势低下头来,想要去亲吻顾清玄的指尖,却被顾清玄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看着顾清玄似笑非笑的目光,顾渊瞬间反应过来,他连忙退后两步,垂手道:“抱歉,是我僭越了……主人。”
“不会有下一次。”顾清玄轻声说,然后从顾渊的身上移开了目光。他的话里好像并不含什么威胁的意味,却令得顾渊顷刻间如坠冰窟。
“……不,绝不会有下一次的……我发誓,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加上了最后的称呼,顾清玄却一直没有回应他。顾渊的心脏开始忐忑地摇晃起来,仿佛浮在半空,轻飘飘地浑不受力,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主人这是厌弃他了吗?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贪婪而厌弃他了吗?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顾清玄却懒洋洋地伸出手来,将指尖点在了他的鼻尖上。
顾渊愣愣地看着他,听见他滑凉的声线在自己的耳边说:“听话的孩子,总是会有奖励的。”
柔软的指尖自他的鼻尖上骤然滑下,如羽毛般轻柔地拂过他的唇角,那样醉人的滑腻与温暖如猛shòu般悍然袭来,将顾渊一下子撞进了不可见底的深渊里。一种巨大的慌乱与欣喜同时生出,仿佛巨làng滚滚,将顾渊的心脏瞬间淹没。
顾渊的眼睛,也仿佛在这瞬间一下子变成了深渊,他深深地望着顾清玄,低声恭谨地道:“是的,主人……感谢您,主人。”
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样接近您的机会。
顾清玄的手指早已经离开了他的唇角,那种柔软温暖的令人贪恋的感觉却依然萦绕在顾渊的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顾清玄压根就没有把顾渊的注视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轻轻摇晃了一下之前顾渊递给他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无声地在透明的杯壁上打了一个回旋,泛起了浅浅的淡红色泡沫。
注意到顾清玄略带兴趣的目光,顾渊连忙上前说:“这是出产自银河帝国波纳尔星上的红酒,那里有全宇宙最著名的酒庄……”
话未说完,顾清玄已经举起酒杯,稍稍地抿了一口,随即他皱起眉,疑惑地注视着红艳的酒液。
“很奇怪的味道。”的确有酒的香气,也有好酒才会有的馥郁浓厚的芳香,然而其中却好像夹杂着一丝奇怪的甜腥味儿,那种熟悉的甜腥气味……就好像……
“我在里面加了一点卡多shòu的血液,主人。”顾渊静静道:“这种异shòu有着非常漂亮的皮毛,但令它价值高昂的却是它的血液。这种血添加在红酒里时,会令红酒的味道变得更加馥郁,色泽更加鲜艳,而且会产生一种非常独特的香味……经过这样配比过的红酒,通常被称作森红之血……”
他款款地说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凝聚在顾清玄的唇边,刚刚触碰过酒液的唇色鲜润而艳丽,甚至比那杯中的酒色更夺目,只是远远地这么看着,就令人心醉神迷。
顾清玄看着那杯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血吗?倒还是挺适合的。”
他又饮了一口,随即便将酒杯搁在了一边。
“回顾家去吧,那样庞大的势力若是任其崩毁,岂不是非常làng费。”顾清玄轻声说着,目光已经越过顾渊,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璀璨壮丽的光海:“既然有机会去争取,就不要轻易辜负。”
“……我明白了,主人。”顾渊半跪在地上,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足尖,随后迅速地站起身,从房间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盒子,他将盒子捧到顾清玄的面前打开,里面放着的东西,赫然是一只造型jīng巧别致的个人终端。
顾清玄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用过原本的个人终端。
可能是坏了?或者弄丢了?顾渊并没有在意那个个人终端的去处,只是满心欢喜地想着,自己可以送上一份适当的礼物了。
他小心地将个人终端捧到了顾清玄的手边,顾清玄却并不看它,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顾渊,他的目光令得顾渊的心再一次开始忐忑起来。
自己是再一次僭越了吗?
是啊……他居然忘记了,他们此刻彼此的身份……
主人既然没有允许他献上礼物,那他凭什么敢这么做?又有什么胆子这么做?
如果,如果自己再一次僭越的话,主人他……主人他……
顾渊感到自己的嘴巴开始发gān,心底渐渐弥漫起了一层苦涩。
顾清玄却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手腕翻转,遥遥地伸到了顾渊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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