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母女碎碎地说着话,这一会功夫,丫头就走了进来报:”夫人,护国公夫人到了。”
罗氏忙站起来,对田敏颜点点头:”我去迎迎。”
护国公夫人是这次亲事的全福太太,也是京城里最好的全福太太,算起来,这也是田敏颜的福气了。
护国公夫人和罗氏她们进来后,田敏颜起身见了礼,喝了半盏茶,这就开始开脸梳头。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屋内却依然点着代表着吉祥的红烛,护国公夫人拿着两根红丝线绞合在一起,手和嘴同时开动,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在田敏颜白皙的脸上绞着。
脸刺刺的痛,田敏颜一直闭着眼忍着,好不容易停了,她才张眼一看,镜中的自己肌肤胜雪,绞过的脸如剥了壳的jī蛋一般滑嫩,嘴角微微的翘着,已长成一个明媚的少女,而过了今天,她就是别人的妻了。
开了脸,田敏颜便被几个贴身丫头扶着到了屏风后面换上凤冠霞帔。
顷刻功夫,在丫头的帮助下,就换好了吉服,出现在人前,屋子里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正红色绣凤凰大袖吉服用金丝线所绣,上衣绣着蹙金凤穿牡丹,下面同样用金线绣着团团的牡丹,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子绣着鸾凤和祥云纹。而她的裙摆上,一只凤凰展翅yù飞,凤眼用红宝石所织成,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朵朵绣金牡丹像随着人动而动一般。
脚底下穿了一双正红色绣花鞋,鞋面绣着同样绣着百花之王牡丹,一颗东珠当花蕊,行走间若隐若现,端的是华贵璀璨。
此时她还没上妆,双颊却自然晕红,肌肤细腻,明眸如星,花瓣般的樱唇娇艳yù滴。
“哎哟,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标致的新娘子了。”护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笑着站了起来赞道。
田敏颜微微一笑,脸红了红,看向罗氏,只见她又拭了拭泪,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护国公夫人拿着一柄木梳,轻轻抓住田敏颜长而柔顺的头发,轻柔地梳下去,嘴里一边说着吉祥话。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光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罗氏自一旁看着,笑容满脸,却是眼圈泛红,不时拿着帕子拭泪,高氏就嗔道:“女儿的好日子,你哭啥。”
“我就是高兴。”罗氏吸了一下鼻子,破涕笑道。
“这里有我看着,你自去前边招待客人,那可离不开你,快去。”高氏推了推她,嗔道。
罗氏也知道府里现时离不开自己,便点了点头走了。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护国公夫人唱完吉祥歌,放下梳子,又拿起在几上的柚子叶沾了水在她头上脸上挥了挥,唱道:“霉邪散走,吉祥又多寿,富贵不用愁。”
紧接着,她麻利地将田敏颜的发挽了一个发髻,又从丫头捧着的水晶盘中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簪在她的发髻上。
最后便是上妆,田敏颜坚决不让弄的像抹了面粉似的,只是淡淡的扑了面脂,上了胭脂,朱唇用的是她们丽颜坊的唇彩,抹了一层,樱唇娇艳yù滴,引人采撷,真正是艳而不妖。
因为凤冠极重,这迎亲的时辰和队伍都还没到,便没先戴着,而直至此,田敏颜已经梳妆完毕,端坐在chuáng上。
而这时,田敏婷田敏静她们进来了,先是给田敏颜行了礼,然后陪着说话,只是,田敏婷看着田敏颜浑身的装扮,那是眼睛都直了,眼中是浓浓的艳羡。
田敏颜让吉祥捧来一只红匣子,笑着对她们说道:“我要出嫁了,这里有几件饰物,你们都挑两件作个念想,也不枉咱们一场姐妹。”
田敏婷登时双眼发亮,看了看田敏静,也就不客气,在那匣子挑了起来,这个选选,那个挑挑,都很想要,最后,生怕田敏颜不高兴,便挑了两件,谢了礼。
田敏静则是先屈膝谢过,羞涩地拿了两样,又再给田敏颜行了一个谢礼。
田敏颜暗暗点头,看向吉祥,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笑了,这人和人,还真不能对比,所以有些人,还真的值得偏疼些个。
“小姐,瑞宁公主和梁小姐她们来给你添妆并来陪你说话儿。”如意进来说道。
“快请。”田敏颜抬了抬手。
很快的,瑞宁她们都走了进来,见了田敏颜,先是一怔,随即是惊艳,尔后是打趣。
田敏颜被取笑得满脸娇羞,嗔道:“你们且等着,你们也有大婚那一天。”
瑞宁她们一愣,随即红了脸,啧了一声,便没再取笑,只是坐在一旁伴着说话。
而在这期间,陆陆续续地的来了女客来和田敏颜说话,柳夫人也在其中,屋子里热热闹闹的,田敏颜紧张的心qíng也渐渐平和下来。
下晌申时正,外头的丫鬟便进来说王爷亲自来迎亲,已经到了府门了,田敏颜听了,心口顿时噗通噗通地跳起来,双颊更红了。
瑞宁见了便笑着对梁芳儿说道:“走,咱们去前边讨开门红包去,贤亲王可是金菠萝一个,得讨厚厚的红包才准将人接走。”
而忠县伯府的大门前,一连串的鞭pào声过后,来接亲的人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打头阵的是八皇子齐智和十一皇子齐靖,两人将大门捶得咚咚作响,高声叫道:“开门,开门呐,新郎来接新娘子了啊,这时辰可要到了,快开门呐。”
却听里面脆声一笑问:“来者何人?为何而来?”
齐靖看了一眼齐十七,见他点点头,便道:“乃是京中君子,王府出身,贵府贵女,君子好逑。”
“yù求淑女,且先对了我这对子。”那声音又继续道:“一朝qíng深入骨髓。”
齐十七朗声一笑,往日慵懒淡漠的声音格外响亮,骑在白马上对道:“几度相思成肝肠。”
大门嘎嘎地打开,由小五领头,涌出一群半大的小孩,笑嘻嘻地站成几排堵在门口,笑道:“新婿登门,无喜钱不得入。”
齐靖哈哈一笑,叫一声取喜钱来,一个小厮便递过一只挂着红花的金簸箕,里面装着的,全是金铜钱,齐靖往门口一撒,孩子们便开始疯抢,齐十七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而田敏颜那边,听到丫头跑来报告的现况,抿唇一笑,继而又听到男家催妆了,心口越发激动起来。
这迎亲时,以表男家诚意,必有催妆一环,代表男家急切想娶走新娘子之心,而女家则会借机推延,会让迎亲的男方或作诗,或咏词。所以,忠县伯府的每一个门都放了人阻拦,需咏了催妆诗词和发了喜钱才会放行。
因着这样的拦路,为了不耽搁拜堂的时辰,男家便会早早的到来,闹上一番,赶在时辰之前将新娘接走。
齐十七贵为亲王,来迎接的,无不是郧贵,其中不泛才子,这催妆诗自然是难不住,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田敏颜所在的正堂门前。
还是齐靖他们将门捶得咚咚响,门震得都快破了,红包也往门fèng里塞了不少,里头都是二十两一封的红包,还有各色金叶喜钱,这最后一道门却是没能打开。
“颜儿,我来接你来了,且开门吧。”齐十七笑着大声地叫,身侧的人都跟着起哄,叫的震天响,一旁在围观的仆从客人,都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个
门后,却是瑞宁公主和梁芳儿她们这些姑娘在拦着,瑞宁在里头高声道:“要发妆,要接人,这诗也不用作了,贤亲王且奏上一曲,求上一求,让我等都品上一品,评上一评,这门才能开。”
“这有何难?”齐十七傲娇地一扬手:“取琴来。”
这自然也是早就有准备的,就是为着这迎亲时会遇到的难关,这琴不消一刻便取了过来,还有小几和杌子。
将将摆好,齐十七一撩衣袍,坐在杌子上,用指尖挑起了一条弦,紧接着,流水似的琴音响起,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jiāo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jiāoqíng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首凤求凰,音节流亮,缠绵悱恻,热qíng而奔放,余音在上空寥寥,所有人都安静了。
而田敏颜,则是激动得从榻上站了起来,双眼泛红,心中的雀跃快要倾泻,恨不得立即投入那人的怀中。
“留不住了,留不住了。”梁芳儿见了便掩嘴笑,田敏颜自觉失态,便重新坐了下来。
正堂的大门被打开,年轻未嫁的姑娘早就避在了一边,齐十七被人簇拥着来到屋内,只见一扇屏风摆在那里,里面一个绰绰人影端坐着,心跳的快要跃出来一般。
“颜儿,我来了。”他轻轻地叫。
田敏颜已经戴上凤冠红盖头,正低垂着头,眼见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心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而跳的越来越快,透过红盖头看去,一双穿着绣金蟠龙的锦缎靴子出现在眼前。
看着伸过来的一双好看的手,她按捺着激动,将微颤的小手伸了过去,被他轻轻的握着,温暖一下子从手心dàng到了心间。
堂屋,罗氏和田怀仁已经坐在了上首等着敬茶。
田敏颜被扶着走了进去,双手捧过茶杯先是向田怀仁敬茶:“女儿拜别父亲,多谢父亲十六年来的教养,祝父亲福寿康宁。”
田怀仁接过,抿了一口,眼圈红红的,哽咽着道:“好好,出嫁从夫,日子你要相夫教子,不可生事端,要和夫婿相敬如宾……”
田敏颜也有些伤感,哽咽道:“儿谢父亲聆训。”
田怀仁擦了一把眼泪,递过去一个红包,笑着道:“给你母亲敬茶。”
田敏颜又向罗氏敬茶,罗氏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接过茶抿了一小口,递过去一个红包,说道:“凡事要忍让,不可任xing……”话说不完,都说不下去了。
“娘。”田敏颜泪流满面,屋内的人也都眼圈红红的,拿着帕子拭泪。
“妆容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作为全福太太的护国公夫人忙的劝住,将她搀扶起来。
田敏颜却是又朝罗氏他们一跪,磕了一个头,说道:“儿拜别父亲母亲。”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小丫丫穿着如意祥云衫一直站在一旁,似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挣脱奶娘的手咚咚地跑过来,拉着田敏颜的裙摆扁着嘴说道:“姐姐,你去哪儿?姐姐,不要去,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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