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皱着眉头拧巴着坐在三屉写字台旁边,哀声叹气地好容易又凑够了一页纸,忽然一拍脑袋,以后就不怕给顾云开写信了!
她可以把他送的树苗写进去,季节更替长写长新!字数实在凑不够数树叶子也能数够一张纸!
周小安非常高兴地在后面又加了一句,“顾云开,你那几棵树苗寄得真是太好啦!”一高兴得意忘形,客气话都忘了说,敬语也没加。
潘明远却不这么认为,“你是不是傻呀,他那是嫌你麻烦呢,寄几棵树苗打发你,让你以后不要随便问来问去的。”
周小安想了想,“我没问他。”她给顾云开写信连一个问号都不敢带,就怕他回信。
潘明远肯定地点头,“那他就是嫌你笨!要不gān嘛不自己说,非要拿树苗打发你?那是懒得说了,让你自己看去。”
周小安笑,根本不受他忽悠,“你教我还拿教具呢,为什么顾云开不能拿个实物做例子?”
潘明远故意跟她瞪眼睛,“那能一样吗?他是谁呀?能跟我比?”
周小安嘟囔,“人家是我小叔的战友,因为我小叔的关系照顾我和小全一下而已,是不能跟你比,你这个目的不纯的家伙!”
潘明远哈哈大笑,“你总算知道我的目的了!”
周小安叹气,“潘明远,你快走吧,林睿的事上报纸了,你以后在沛州更危险了。”
林睿说是跟地质队进山了,可是却被清边到内地的人员出卖,说他的手下,那个拿着军刺追潘明远的男人,也是在上次爆炸案中炸死的那个人,跟他们接触过,意图偷渡。
并且透露,很可能那人要带的就是林睿。
林睿被捕,案qíng还没审查清楚,他就在关押中自杀了。
林家失去了最优秀的儿子,还是在这样不明不白的qíng况下,政府必须给林家一个jiāo代,那几个举报他的清边人员就成了林家的出气筒。
昨天的报纸已经报道了,那几个人因为通敌罪和诬陷罪被枪决了。
潘明远很清楚地给周小安分析过,林家在沛州有现在的地位,一个是政治需要,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矿脉图。
沛州煤矿的形式日益紧张,依赖它煤炭供应的全省大型企业和邻省的几家大型发电站也危在旦夕,寻找新矿脉迫在眉睫,而潘家和林家是大家认定的最有可能的矿脉图持有者。
潘家全家逃亡,潘明远作为家族弃子,拿着矿脉图的可能xing几乎为零,所以差不多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家身上。
可林家拿不出来矿脉图,又被这样重视,重视到他们的身份完全承受不起的地步,那就不是重视,而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了。
这也可能是林睿联系偷渡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们没有矿脉图,这件事很快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他们没有任何底牌,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现在林睿死了,林家更出不去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就会都集中在潘明远身上。
只有孤注一掷从潘明远身上拿到矿脉图,他们一大家子人才能得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现在的潘明远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林家已经走投无路了,最后跟他同归于尽的可能xing都有。
潘明远也知道事qíng的严重xing,不再跟周小安开玩笑了,“安安,我上次让你背的句子都背好了吗?特别是那几个电话号码和地址,一定要记牢了。你最近用功一点,等以后……就好了。”
周小安摇头,眼底涌上水意,“对不起,潘明远,我不能跟你走。我舍不得这里,也不能连累对我好的所有人。”
她走了,等66年那场革命到来,现在所有对她好的人,跟她接触密切的人都会被她连累。通敌,叛国,海外关系,这些罪名能毁了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她不能这么自私。而且她也舍不得走。
她怎么能扔下每天小狗一样守在门口等她回家的小土豆呢?怎么能离开只有她可以依靠的周小全呢?
她更舍不得包容她爱护她的小叔。没有她逗他多说几句话,他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那样惜字如金冷清淡漠的状态?
那很酷,可是也太可怜了。
她怎么忍心骗对她那么好的小叔呢?怎么忍心破坏他拿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事业和荣誉呢?
她要是走了,被毁得最彻底的就是小叔了。以后的二十年,他将会永远被暗无天日地审查、批斗。人格、尊严、骄傲,都会dàng然无存。
这是周小安绝对接受不了的事。
“安安,我能找到一个你和我都信任的人来照顾你的两个弟弟,也能让你合qíng合理地离开,不会连累你的亲人,你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我都替你安排好。我一定要带你走。”(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沈玫
潘明远说“安安,你相信我,无论将来你接不接受我,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说“等你真正见识到那个美丽、自由的世界,你绝不会后悔跟我出去”。
说“我会帮你安排好你的家人,他们得到妥善照顾你才能安心,我为了你也会尽心尽力”。
说“在这里我不是我自己,你也被埋没压抑,出去以后,你会发现我们骨子里的默契和相像,我会努力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
周小安整晚辗转发侧,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潘明远的话,他说得都对,他并没有骗她,这些他都有能力去实现。
可是他没考虑到周小安是不是舍得离开。
不舍得,这是任何理智都无法与之抗衡的一种感qíng。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留在这里未来二十年将要面对什么,即使她知道出去以后会有怎样舒适的生活,可是她就是不舍得离开。
这是她的家,她的祖国,有她的根,她不想离开。
这种感qíng理智完全解释不了,却浓烈得任何东西都抗衡不过,她就是舍不得离开。
她只能对潘明远说抱歉,并且催促他赶紧离开。
潘明远早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说服她,并不气馁,“我会让你放心跟我走的。”给周小安留了厚厚的作业就去忙他的事了。
他最近要准备离开的事,已经不能长时间地教周小安了。
周小安没有跟他坚持,如果她激烈反对,他可能会为了说服她放慢准备速度,对他来说更危险。
等他都准备好了,她再坚决拒绝,他不走也得走了。
这样做对潘明远来说很残忍,可总比留下来生不如死要好。
周小安带着愧疚努力学习潘明远留的作业,内容已经从日常会话升级到书面读写和一些比较简单的典故和谚语了。
她知道,他们这段友qíng时日无多了,她想用自己的认真来给彼此留下一点纪念。
chūn风越来越暖,新栽下去的黑加仑长出几片新叶子的时候,周小安接手了一件在别人看来很尴尬的工作——帮沈玫办入职手续。
那个跟她竞争人事科gān事的沈玫,终于在钢厂的又一次招gān中顺利进厂了,去厂委做gān事,级别跟周小安一样,岗位和工作内容却比周小安风光很多。
周小安觉得她一点都不羡慕,要是让她每天跑车间下基层,或者不停开会发言,上要处理好跟厂委各位大领导的关系,下又得平衡好各车间工段的利益,还得不时面对各色人等的奉承或者刁难,那对她来说再风光的岗位也是遭罪。
樊老师故意把这件事jiāo给她做,“以后就是同事了,以前的事虽然有点尴尬,可也得去面对,你要学着好好处理人际关系,就从她入职开始吧。”
樊老师还是护短护得肆无忌惮,按理说应该他这个人事科长亲自给沈玫办入职,毕竟她的岗位特殊,以后每天都是在各位正、副厂长面前活动的人,即使职位不高,也是大家都得搞好关系的红人。
而且据说她在省委还有很硬的后台,大家就更要忌惮三分了。
可他偏就让跟沈玫有这样尴尬关系的周小安给她办,周小安是两人竞争的胜利者,先从心理和地位上就会给沈玫以压力。
他又表示出这样重视周小安,证明周小安在厂里的工作能力和人际关系都非常出色,让沈玫更加不敢小看她。
而且他安排周小安对沈玫不躲不避,一进厂就正面面对她,也是让她知道,周小安不好欺负,以后别打什么歪主意。
严肃的樊老师护起短来毫不含糊,这是给沈玫下马威,也是让厂里其他有意巴结沈玫的人看着,你巴结可以,可别打算踩着我徒弟巴结!
周小安当然能理解樊老师的一片苦心,不骄傲也不退缩,大大方方地正常给沈玫办手续,态度温和又不失热qíng,把欢迎普通新同事的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玫人如其名,玫瑰花一样美艳热烈。身材高挑健美,五官立体深刻,皮肤是细腻的小麦色,红唇玫瑰花瓣一样饱满娇艳,目光自信明亮,走到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瞩目。
最让周小安羡慕的就是她的身材,一米七的身高,腰细腿长-胸-部-饱满,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样子漂亮极了。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这个样子。
这个年代弱化一切女xing特征,下乡学农的时候女gān部们光着脚满腿泥地跟男人一样去cha秧,出了稻田刮刮腿上的泥就算,没人主意那是两条女xing的小腿。
没结婚的姑娘们都以-胸-大-为耻,故意穿瘦小的小背心裹住,或者因为-胸-大-而自卑,平时走路都低头含胸。
像沈玫这样坦然自信地展现出自己的身材,大家虽然会被吸引,但背后都会批评她不够含蓄,甚至会说她不知检点。
沈玫显然已经习惯了大家的目光,自在地任人看,一点没有到了新单位的紧张局促。
周小安给她办完手续,她还大方地对周小安伸出手,“周小安,很高兴见到你。我见过你上次考试的试卷,你答得确实比我好。”
那试卷是市人事局封存的,她毫不避讳地说能见到,竟然一点都不避讳自己走后门的事。
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样拿出来跟曾经的竞争对手说,还真是少见。
好在大家都知道,那考试题是人事局出的,樊老师为了避嫌,全程都没参与,所以周小安的成绩货真价实。至少比已经承认人事局有人的沈玫要货真价实得多。
所以她说周小安比她考得好,也是真心的赞赏。当然,也是给她和整个厂的人一个隐讳的下马威,她确实有后台,自己不怕承认,也不准备làng费她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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