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阅海也下意识地跟着她笑了。很显然他平时很少笑,脸上的肌ròu都很不习惯这个表qíng,可眼里却有温暖舒展的光,让他这个笑容非常有感染力。
叔侄俩就这么相对笑着喝完半碗水,谁都没发现这个样子有多傻。
清晨的微风轻轻chuī动着薄薄的窗帘,窗台上的花又换了新的,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传来,清新舒服得让人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小叔,您回来啦!”周小安疲惫暗淡的大眼睛慢慢恢复了神采,亮晶晶地盛满喜悦。
又想去拉小叔的衣角,想想觉得不好意思,捏住了被窝里被自己藏起来的外套。
“嗯,我回来了。”周阅海摸摸周小安的头发,“小叔回来了。”
两个人又是相对傻笑。喜悦是会传染的,两个人互相传递的喜悦能从两份累加成很多分。
直到周小贤端着饭盒走了进来,“小叔,您来啦!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吃完了,你也去吃点吧,我来照顾小安……哟!小安又醒啦!”
最后这句有点心虚,像是暗示周小安,也像是跟周阅海解释,“这丫头刚才醒了一回,非闹着要洗脸,搓轻了她还不gān……”
周阅海淡淡一眼扫过去,周小贤被噎住了一样一下闭了嘴。
周阅海又给周小安整理了一下被角,轻声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周小贤帮你的?我去找大夫,半个小时以后让他们过来给你检查。”
要不是他和小土豆都是男的,很多事上照顾不了周小安,他早就把周小贤送走了。
一个结婚十多年已经是四个孩子母亲的女人,怎么会这么没轻没重不会照顾人?
周阅海觉得这个比他还大一岁的侄女这三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把刚才没涂完的药给周小安轻轻涂好,周阅海再次叮嘱她,“你有什么想做的就让周小贤帮你,其他的等我待会儿过来做。”
不是他做不了的就不要用周小贤了。
语气轻得几乎怕呼吸重了都会把她chuī跑。
周阅海走前又看了周小贤一眼,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自从她差点没把周小安呛死,周阅海就没搭理过她了。
周阅海出门了,周小贤才长出一口气,过来点了点周小安的额头,看她瘦成那个样子,也没舍得用力,“看把你给娇气的!要上厕所不?”
周小安摇头,“换衣服。”以周小贤的粗心程度,这些天肯定想不起来给她换衣服的。
周小贤嘴上啧啧有声地感叹,“你可是摊上好时候了!我前些天去给你收拾换洗衣服,唉呀妈呀,新裤衩就有十条!这要是咱们小时候,婶儿哪能让你这么糟蹋东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两条还带补丁……”
一边说一边呼啦一下把被子掀开,粗手粗脚地给周小安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叹息,“这可咋整!你看你瘦的!这可啥时候能养回来呀!”
周小安努力配合,尽量自力更生,换完衣服把她搬来搬去的周小贤一点事儿没有,她自己却已经一身虚汗气喘吁吁了。
周小贤给她盖上被子,顺手把她藏在被窝里的外套拿去挂上,“这么好的料子,可别给小叔团出褶子来!你说你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睡着了,就是捏着小叔的衣服不撒手,要把你拽下来小叔还不让。
那个小林子更是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好像我不是你亲姐要nüè待你似的!最后实在太晚了,没招儿了,小叔只好把衣裳脱下来穿背心走了!你说你多坑人!”
周小安看看被抢走的衣服眨眨眼睛,想要回来没敢说,这位大姐可不惯着她。
“小安,你待会儿跟小叔说说,让我多伺候你几天,等你好利索了我再回去。”
周小安不明白,“上班。”
周小贤乐了,“小叔找人给我请假了,我们领导可支持了!我们单位现在正搞绿化带呢,每天挖沟种树,让姐在你这轻省几天!也躲躲我们家那个老刁婆!这小楼的伙食也好!陪护的都天天有细粮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饭!”
而且小叔除了补偿她的工资还另外给了她五十块钱,她不要都不行。
周小贤在父亲去世后本来有机会去政府给补偿安排的单位工作,可是那个名额被王家抢去给了舅妈的侄女马兰,后来马兰也因为这个嫁给了周小柱。
大家都觉得皆大欢喜,可周小贤却不得不一直在环卫队做临时工,冬天刨粪夏天清林,早上三点钟起chuáng去扫大街,雪里雨里一gān就是十多年。
因为没有正式工作,婆婆看不起她,总欺负她,理直气壮地把持着家里的钱粮,连儿女都觉得她掏粪扫大街丢人。
所以她说手重习惯了,周小安一点都不怪她,这样cao劳了十多年的一个女人,不可能还保持着温柔细腻。(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重塑
医生又过来给周小安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头发银白jīng神矍铄的老大夫满意地点头,“小姑娘很棒!恢复得非常快!多吃点儿好的,很快就能回家了!”
小土豆把老大夫当神仙一样敬畏着,恨不得把他说话的语气都记在脑子里,周阅海也拿着一个笔记本认真地把老大夫的每一条医嘱都认真记下来,严肃程度绝不比小土豆差。
老大夫走了,留下来给周小安打针的护士大姐也微笑着夸她,“小周恢复得确实很快,看住进来的qíng况,根本想不到能这么快醒过来。”
周小安的手在被子里握着一块血玉,感受着手心里温暖的能量流动,虚弱地冲护士大姐露出微笑。
都说她恢复得快,可是她现在明明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累,可见当时的qíng况有多严重了。
周小贤已经跟她说过事qíng的经过了。
她加班的时候昏迷在档案室里,被发现送到医院,休克,急救,休克,急救,循环往复好多次,最后被从普通病房送入危重病房,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小土豆慌得实在没有办法,给在医院养伤的小叔打了电话。
小叔是坐军车连夜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她被下了第二次病危通知书。
小叔直接把她送入高gān病房,请了全市最权威的老大夫救治她,她才脱离生命危险,可还是昏迷不醒。
她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低血压、低血糖、身体极度虚弱,可这些症状已经严重到造成脏器衰竭的程度。
老大夫皱眉摇头,他行医多年,不是没见过这样的qíng况,可真的没见过一个白白嫩嫩能吃饱穿暖生活无忧,而且并没有过度劳累的城市姑娘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不过好在,她的病来得凶猛去得也快,在老大夫暗示周阅海做好准备,周小安可能会长期这样昏迷下去时,周小安神奇般地醒了,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了。
周小安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却觉得好像比以前通透舒展很多。
好像每一个细胞都被从里到外重新塑造了一遍,柔弱的小嫩芽一样,虽然还很脆弱,却能感受到勃勃生机。
那种从内而外焕发出的力量让她非常激动,所以周小贤再要给她灌汤药的时候她不gān了,“吃牛ròu面。”
周小贤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你没听大夫说吗,你现在粥都得喝清淡的,你还想吃牛ròu面?!”
周小安抿着嘴不说话,她跟周爷爷和周爸爸的饮食观念很像,吃ròu才能长力气,她现在就是想吃牛ròu面,她都病得这么严重了,不补补怎么迅速恢复?
周阅海和小土豆回来的时候姐妹俩正在对峙,周小贤气得脸都黑了,周小安jīng力不够,已经要累睡着了,可还是硬撑着坚持,她要吃ròu!
周小贤赶紧告状,“生个病就这么不听话!人家大夫不让吃,身体这么弱,吃了也不消化!”
周小安又认真感受了一下,觉得她现在的胃肠能承受住,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向小叔。
小土豆受不了了,给她求qíng,“要不我去再问问大夫?安安这么想吃,可能没事呢……”
周阅海却很gān脆,“我去买。”但还是跟周小安打好招呼,“只能吃一点,如果没问题明天再给你多吃。”
周小安笑眯眯地用力点头,周小贤气得把药碗往桌子上一摔走了。
病房里剩下小土豆和周小安两个人,周小安忍着睡意跟小孩儿招手。
她病了两周,这孩子几乎跟她一样瘦得脱了形,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年人的青涩稚嫩,眼里都是萧杀荒凉,还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儿,像一把闪着幽暗冷光的钢刀,让人看一眼就想绕着他走。
可周小安却非常心疼,她知道,如果她这次真的出事了,这把刀最先伤害的肯定是他自己。
周小安努力去拉小土豆的手,她记得,她每次有一点意识,都是小土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这一病,把小孩儿肯定吓坏了。
“对不起啊,小土豆,吓坏你了吧?”
小土豆赶紧伸出手去,像周小安记忆中一样双手包裹住她的手,蹲在她的chuáng边,眼圈一下就红了。
“小土豆,姐姐不会扔下你的……”
小土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安安!你要是出事了,我……我……”
周小安努力抬起另一只胳膊去抱住小土豆,虚弱地安慰他,“我不会出事的,你看,我不是好了吗?”
小土豆把脸埋在她的枕头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天他吓得根本就没有眼泪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有一个念头,安安不能死!他决不能让安安死!
当死亡的威胁过去,他终于能放肆大哭一场了。
周小安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背,心疼得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土豆了。他心里还有姥姥去世的yīn影,让他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天的恐惧,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真不敢想象……
小土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并没有持续几分钟就停下来了,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就又恢复了他乖巧体贴好弟弟的样子,“安安,你要不要喝水?”
周小安看着这个克制坚毅的小土豆,非常愧疚。
他已经被她的病危bī得一夜之间长大,再不会有小孩子的任xing和依赖,即使失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就会被责任和理智控制住。
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小少年,已经能像成熟的大人一样处理自己的qíng绪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姣姣如卿 空间文 年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