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chuī过她的黑发,轻轻滑过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唇角,也滑过他的心上。
上次见到她,她还像山间懵懂活泼的小鹿一样向他跑过来,莹润的脸颊水润的黑眼睛,连在寒冬里呼出的白气都活泼开朗得让人心qíng愉快。
只过了几个月,那个哭和笑都肆意真实得不会掩饰的女孩,好像一下被抽走了全部的生命力,让人看着她都要屏住呼吸,就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周阅海走到顾云开身边他才发现,这对一个训练有素的侦察兵来说是非常罕见的qíng况。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头,沉默地打了个招呼,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云开莫名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站在这这么久看着人家侄女失神的原因,周阅海却没时间顾及这些。
门里的周小安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yīn影,蝴蝶翅膀一样扇动几下又不动了。周阅海知道,她这是想睡觉了。
周小贤已经醒了,伸了个懒腰去摸晾在柜子上的药碗,觉得凉了就拿过去给周小安。
周小安抿了抿嘴,还是乖乖端过来准备喝。
小叔不在,小土豆也上学去了,她很识时务地乖乖喝药,连糖都不敢要。
周阅海对顾云开点点头,“你在这等我一下。”并没有邀请他进去,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周小安看见小叔,马上把端到嘴边的碗放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饭盒。
周阅海知道她的心声一般,拿过她手里的药碗放回去,叮嘱周小贤,“以后小安困了不要给她喝药,喝了她胃不舒服。”
周小贤点头,心里却犯糊涂,这丫头一天睡十八、九个小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犯困了?这药不按时吃能有效果吗?
而且小叔这么说了,这丫头肯定下次不想喝药就得装犯困!
跟个小孩子似地爱耍赖!不过好在她的话还是听的,这一点周小贤还是比较满意的。
周阅海把手里的饭盒打开给周小安看,里面是奶油冰棍儿和几朵新鲜的茉莉花,“摘了茉莉花放在里面,等你睡醒了就有茉莉花的香味儿了。”
周小安的身体弱,不能吃凉的,她又跟小土豆念叨“夏天不吃冰棍儿怎么能叫夏天呢?”,周阅海就每天给她买两只冰棍儿,放得化成水了,稍微还带一点点凉的时候给她喝。
周小安得偿所愿,不用喝药又有冰棍儿吃,高兴地躺下准备睡觉。
可躺下了却不闭眼睛,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叔。
周阅海被她期待的眼睛看笑了,拉把椅子坐在chuáng边,拿出一把口琴,一首悠扬的《喀秋莎》马上响了起来。
周小安满意地闭上眼睛,偷偷往小叔的方向挪了挪脑袋。
她的病好多了,身体好了就不好意思再去拉小叔的衣角撒娇,可还是觉得离他近一点会更有安全感。
琴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从一开始的欢快到后来故意放慢节奏的悠扬,周小安也沉沉睡去。
琴声停下,门里门外三个清醒的人都有那么一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动。
连一向粗线条的周小贤都长长叹息一声,整个人变得沉静了不少。
周阅海轻轻起身,仔细整理了一下周小安身上的毛毯,她身体不好,这种天气不盖毯子睡觉都会冷。
再次走出门,两人一起来到院子里坐下。
顾云开先开口,“调令我都办好带来了,你的行李也收拾好了。就是战友们没送你一程,觉得很遗憾。”
周阅海是从医院直接回来的,调职手续只办了一半,行李更是没收拾,这次顾云开都帮他办好了。
周阅海跟他多年战友,不客气地点点头就算谢过了,“怎么是你过来?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顾云开升任团长了,正是接手工作的关键时期,按理说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顾云开摇头,“我想转业,调回沛州。”
在作战部队又不能上战场,军功和荣誉却比上战场的人还多,他时时刻刻都觉得愧对战友。
与其这样,还不如回来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至少不用每天都活在愧疚里。
这个想法他很多年前就有,可是母亲和姐姐都不同意,他是顾大成的儿子,他是顾家在部队一杆不倒的旗帜,甚至母亲直言不讳地告诉过他:
“等顾家在部队后继有人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现在你必须为顾家守住你父亲用命换来的荣誉!”
人走茶凉,如果顾家在部队没有实力派人物的支撑,而只是顾大成一个徒有虚名的功劳,十几二十年以后谁还会看重顾家?顾家的后人要怎么在军界立足发展?
那时候他为了父亲为了责任忍了下来,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忍了。
他胸中积压着前所未有的冲动,他要回来,他不止是顾大成的儿子,他还是他自己!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探病
顾云开第二天在周小安清醒的时候又过来了一次,带了鱼ròu丸子丝瓜汤和一台收音机。
鱼ròu丸子是自己家做的,一如他过年的时候带过来的菜,非常jīng致美味。
丸子白白小小的一颗,又弹又滑,跟翠绿的丝瓜一起煮,清淡有营养又好消化,还顾及到了周小安喜欢吃ròu的口味,让她吃了大半碗才放下。
收音机是胡桃木外壳的美国货,造型古朴小巧,棱角做成圆圆的弧度,看着非常可爱。
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小巧新奇的东西,周小安看了好几眼,但并没有收下,而是去看小叔。
收下了都是小叔要去还的人qíng债,吃的东西带来了不好让人家拿回去,这么贵重的外国古董货可就不能随便收了。
周阅海看着那部收音机心里是有点自责的,他竟然没想到这里,真是失误。
这几天周小安的jīng力并不是太够,不睡觉的时候他陪着她聊聊天,给她读几页书,或者chuī几首曲子,看着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就没想到要给她找点别的消遣来做。
可是顾云开想到了,周小安又是一副很喜欢那个小收音机的样子,周阅海当然不忍心拒绝她,“收着吧,你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听听。”
周小安有点困惑了,什么叫她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听?她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人,小叔在她清醒的时候几乎都会陪着她,她就恨自己jīng力不够很多事做不来,怎么会没事儿?
她不想收了。
顾云开却自顾自地把收音机打开了,开关和调频的按钮设置得非常巧妙,一下就吸引了周小安的注意力。
顾云开顺势把收音机放到chuáng上让她自己去研究,礼物就这样送出去了。
等周小安回过神来,她已经抱着研究半天了,当然不好意思再还给人家,“谢谢您,顾云开同志,等我出院就还给您。”
她才看清楚,这部收音机是一个特别出名的牌子,几十年以后被收藏界推崇备至,这样一部古董款价格简直炒上了天,她哪好意思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
顾云开却不以为意,“我放在家里也不用,这部适合女孩子玩儿,就送给你吧。”言下之意他不止一部,并不在乎送人。
周小安看小叔,她可能给小叔找了个大麻烦,先不说几十年以后这么个小东西就能值半栋房子,就是现在这样的外国货也是价值不菲,这人qíng欠大发了。
周阅海却最看不得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一部收音机而已,他又不是买不起,至于把他们家小孩儿给吓得这么可怜吗?
“拿去玩儿吧,你不是喜欢拆开来看看吗?这部的外壳和机芯是可以分离的,喇叭还可以接线放到别的地方。”
周阅海拿过去三两下就把收音机拆成好几部分,一个一个地给周小安讲解示范。
周小安不好意思地冲顾云开露出小白牙,“顾云开同志,我可以拆开来看看吗?”
顾云开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很热的原因,他身上那股冻死人的冷气都几乎感受不到了,“拆吧,就是送给你玩儿的。”
说着他自己也动手拆了起来,很多设计巧妙有趣的地方也跟周阅海一样仔细地讲给周小安听。
周小安早就手痒了,马上加入,一会儿的功夫,一部造型jīng巧的古董收音机就变成了半chuáng零件……
周小贤心疼得直抽冷气,一部普通的红灯牌收音机都得六、七十块钱!还得要收音机票和工业券,这个这么漂亮的外国货,那说不定得多少钱呢!这怎么说拆就给拆零碎了!?
周小安一向手欠,要不是这东西是顾云开的,她又不确定要不要收下,早就想拆开来研究一下了,现在被两人一鼓励,马上拆得浑然忘我了。
看小叔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他不觉得是负担,不算大人qíng,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拆!
周小安两手都会写字,拆东西也能左右开工,非常有经验,那个卡在木头上的喇叭防尘网还是她找到的卡簧。
被小叔隐讳地夸奖鼓励了几句,周小安更来劲儿了,一会儿就变成那两个人看她拆了。
不过问题马上来了,她拆东西特别有天赋,装东西就没那么厉害了,最后只能看着半chuáng零件傻眼了。
顾云开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没等到周小安向他求助,只好自己拿起电路板一样一样给她讲解,二极管、三极管、正极负极电路走向,俨然是个中高手的样子。
可他却不是个好老师,讲得太专业,周小安这个文科生根本就听不懂,听一会儿就犯困了,qiáng忍着没把哈欠打出来,憋得眼睛都湿了。
“好了,云开,让她自己研究去吧,我们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周阅海赶紧给她解围。
他太了解这小丫头了,破坏大王,管杀不管埋!对她不感兴趣的事一向没耐心。
而且玩儿了这么半天,她也该困了。
所以他刚才才没去帮她装,她需要的是你给她装好了,等她感兴趣的时候再拆开看看,根本就不关心怎么装上去的。
顾云开把那堆零件帮她收起来,“我明天再过来给你讲。”
周小安看向小叔,眼睛湿漉漉,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可怜得像个被欺负了的小狗。
周阅海把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一下,qiáng忍笑意,“云开,不用管这个了,我们先出去吧。”
出门前给了周小安一个放心的眼神,顾云开不会再有机会给你上课了,别担心了。
周小贤等两个人走了,琢磨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周小安,“小安,你别怪姐说话直,姐也是担心你。小叔不会是想撮合你跟那个顾同志吧?他还是个小伙子呢吧?他知道你离过婚吗?这事儿咱可得先跟人家说好了,要不以后吃亏的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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