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周小安也不管大夏天的,让二叔婆和太婆把棉坎肩也试试,小碎花的布料跟他们的气质合拍极了,不用周小安夸,婆媳俩互相看着就喜欢得不行。
“太婆享着安安的福了!两年穿了两件新衣裳了!”家里孩子都长得快,三位老人有点布票都省给他们了,这些年除了周小安给他们做的两件新衣服,真的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太婆,我现在是国家gān部了!以后让您和二叔公、二叔婆都跟着我享福!”不能每年都有新衣服,让三位老人不挨饿她还是能保证的。
“安安呐,以后别往家里寄粮食了。你看你瘦的,都留着自个吃,你吃了多长点ròu,太婆看了比自己吃还高兴!”
周小安这一年来每个月都给老家寄粮食,每次寄得都不多,可确实补贴了全家,不但三位老人借了很大的光,连大堂哥和二堂哥家都受益不少。
在一把粮食都珍贵得能活一条人命的年头,每个月那几斤粮食真的解了全家的燃眉之急。
“城里人一个月就那点粮食定量,还不像农村能有点自留地里的补贴,以后可不许再寄了!看你瘦成这样,那粮食太婆吃不进去!”
太婆说着说着就心疼起来,摩挲着周小安小小的脸红了眼圈,“我安安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呀!”
周小安哄了半天才把太婆和二叔婆哄好,舒舒服服地躺在太婆腿上让她给自己摸头皮,美滋滋地听着她和二叔婆商量着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二叔婆昨天接到她要来的电话就开始准备,去菜园子摘了豆角和老南瓜,“老南瓜炖豆角!去年给你留到秋末你也没回来,今年总算是能吃上了!”
太婆叮嘱,“给安安烙糖饼,那东西养人!”
周小安躺在太婆的腿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到醒来,一路的疲惫尽散,二叔婆的豆角炖南瓜已经做好了,里面还切了腊ròu,不用吃就知道香极了,还有烙糖饼的香甜味道,闻着肚子就叫了起来。
大堂嫂和二堂嫂在周小安睡觉的时候送来了自家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小huáng瓜和土豆,却没有帮忙做饭也没有让孩子们留下来跟周小安玩儿,赶紧离开了。
招待客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多,他们和孩子留下来就得跟着吃饭,都不好意思占老人的便宜。
这一年来要不是周小安每个月寄来的粮食,他们两家的孩子都不知道饿成什么样了,对周小安越感激越不能让孩子来争那一口吃的。
二叔婆做好饭,周小安先陪着她去给两家的孩子送去一份才回来吃饭。
太婆笑眯眯地给周小安挑ròu吃,“咱们先吃吧,一会儿幼林闻着味儿就来了!”
果然,刚吃了几口,张幼林就来了。五官依然漂亮得像个大姑娘,衣服很旧了,衬衫领子却雪白,甚至还洗了澡,狗啃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还带着水汽,乱糙一样堆在头上,却显得他眼睛幽深明净笑容gān净灿烂,无忧无虑得像个小孩子。
他手里端着一大碗绿色的菜糊糊,给太婆他们分了三份,“这个是五味子叶子做的粥,还放了好几种咱们本地的糙药,对身体可好了,你们快吃!”
太婆看到那碗绿乎乎的粥难得地笑得特别勉qiáng,“幼林呐,你不用总给我们做这个,我们几个年纪虽然不小了,身子骨还行,不用三不五时地吃药。”
二叔公和二叔婆也深以为是,一动不肯动那碗药粥。
张幼林还看不出来三位老人对他的药粥避之不及,兴致勃勃地跟人家推销,“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肯定对身体好!我爸说什么都不肯吃!周大叔您待会儿帮我劝劝他去!看您和太婆吃了我的药膳身体多好!”
然后眼睛发亮地盯着周小安的小身板儿,“小安妹子,我也给你整点儿药膳调理一下!只要你坚持吃三、五个月,保证能提高身体素质,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总生病!”
周小安把脑袋摇成了拨làng鼓,“不用不用!我身体可好了!不用吃药!”
看小二黑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这家伙研究出来的药膳有没有用不好说,牛都能吃疯掉,更别说是人了!
张幼林故作高深地忽悠周小安,“没事儿没事儿!有病治病,没病预防!我可以针对你的身体qíng况研究出一个新配方,肯定让你吃了不后悔!”
热qíng程度比去年忽悠周小安姐弟俩去帮他刷牛还甚!
周小安拿起一块糖饼吃得津津有味,“小张大夫,你做的药膳自己尝过吗?”
张幼林漂亮的鹿眼瞪得溜圆,“那么难吃,我又没病,gān嘛吃它!?”
周小安气得想抽他,“你哪里看出我有病了?!”
张幼林闯祸多年练出来的灵敏预感马上发挥作用,叼着一块油饼闷头开啃,再不敢忽悠周小安吃他的药膳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被困
不过张幼林也就只老实了三分钟,又开始念念叨叨,“周大叔,我说的那个熏蚊子的方法你跟社员同志们说了没有?只要每天熏十分钟,我保证不会有那么多人被黑蚊子叮得鼻青脸肿!”
二叔公为难地咳嗽了一声,很含蓄地拒绝他,“幼林,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大家伙儿好,可是你那个熏法,大家伙儿受不了啊……”
岂止是受不了,队里有两个气管不好的老人,进去熏了两分钟,现在咳嗽还没好呢!
今年夏天几场大bào雨以后,忽然之间就起了黑蚊子,一片一片铺天盖地,又大又毒,经常是在地里gān一会儿活就被咬起一大片包,有时候一抹脸能拍死十几个,红彤彤一手血!
很多人被叮得眼睛都肿得睁不开,只好去找张幼林,张幼林在队里空置的饲养室弄了个烟熏房,在里面乌烟瘴气地点着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跟大伙儿说只要每天出工前去熏十分钟就不会再招蚊子咬了。
大伙儿一开始还真的进去熏了,可是进去一次以后就没人肯进去第二次了。
大伙儿现在是怕黑蚊子,更怕张幼林的烟熏房,看见他就绕道走。
张幼林锲而不舍地说服二叔公,眼睛瞪得又大又亮,连饭都放下不吃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周小安看看可怜的二叔公,非常不忍心,只好给张幼林出主意,“张幼林,你为什么非要熏人?熏衣服不行吗?”
张幼林楞了一下,兴奋地一击掌,“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小安妹子你可真聪明!”
说完饭也不肯吃了,跳下炕就往外跑,“周大叔我回去先做个试验!要是熏衣服管用我就马上去社员家里收衣服!”
二叔公显然对他这样说跑就跑的作风早就习以为常,笑着看他兔子一样蹿出院子,笑骂了一句:“这臭小子!”
然后叮嘱二叔婆,“给他留张饼,今天说不定又得忙活到什么时候呢!他们家人都这样,琢磨起事儿来啥都顾不上。”
张幼林的父亲张文广是村里下放的-右-派-,早年留学德国,在下放前是全国顶尖的骨外伤医生,来了几年,父子俩住的小屋里已经摆了一堆骨头了,没事儿就拿出来研究,痴迷程度堪比疯魔,吓得村里的小孩子都不敢靠近他们家!
果然,周小安吃完饭到院子里纳凉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饲养室里冒出了黑烟。
一个多小时以后,张幼林穿着一身被熏得灰突突的衣服兴高采烈地来了,“小俺妹子!你这个办法真不错!我穿着熏过的衣服去小河边待了半天,一个蚊子包没被咬出来!”
说完又有些qíng绪低落地自言自语,“社员同志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我这个方法,要是不接受我还得想别的招儿,要不被咬了我只能给他们涂红药水……”
周小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罐jiāo给他,“消炎止痒,中糙堂的薄荷膏。”
张幼林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中糙堂-公-私-合-营-以后就不出薄荷膏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能不能多给我弄几罐?我出钱!有多少要多少!”
中糙堂的薄荷膏确实停产了二十多年,后来又恢复生产了,还成了风靡一时的国货jīng品。
周小安摇头,“听说它要停产前买的,只有几罐,你先用着,等我回去再给你寄两罐来。”谁出门带好几罐薄荷膏?一次拿出来那么多也不合qíng理呀!
张幼林抱着薄荷膏又跑了,“张阿奶被荆棘糙把胳膊都刮花了,我去给她抹点消炎止疼!”
周小安可以预见未来全村人无论什么病都抹薄荷膏的qíng景了……
来到柳树沟第二天,周小安就去参加劳动了。
虽然她是打着支农的幌子来走亲戚的,可还是不能做得太过分。再说全村男女老少都去抢收小麦,她一个好好的年轻人也不能在家里躲清闲,怎么都得去帮忙的。
人家支农gān部都勇挑重担战斗在抢收最前沿,还要时不时地指导一下抢收方法,给大家加油鼓劲儿加快抢收进度。
周小安却戴个糙帽拎着小篮子跟一群十岁以内儿童跟在大部队后面捡麦穗。
她还一点不觉得丢人,颗粒归仓,捡麦穗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捡了一上午麦穗,周小安这才知道张幼林为什么那么着急,一片又一片的黑蚊子太猖狂了,简直是要吞了遇上的一切生物,比蝗虫还甚!
至少蝗虫不喝人血啊!
“前些天山里下了几场大雨,桃江两边的山上还发生了山体滑坡,从那时候就起了这老些黑蚊子,我记得46年也是这样,后来桃江发了一场大水,把咱柳树沟整整淹了三天!你太公就是那回发大水没的。”
“山崩孽气起,这是灾年之兆啊!”在自己家里,二叔公不再讲究提倡科学反对迷信那一套了,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自己担心。
越是反常小麦抢收得越紧急,全村只要能动的都去了地里,连太婆都和几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都去打谷场去看着拉回来还没脱粒的麦子别被糟蹋了。
周小安跟着抢收了两天麦子,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来问她,“桃江是要泄洪了吗?咱们柳树沟在泄洪线上吗?具体什么时候泄洪?”甚至已经有人把孩子打发去远点的亲戚家多几天了。
桃江上因为山体滑坡形成了堰塞湖,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有满溢的趋势了。
新民公社的大部分地方都在桃江下游,如果堰塞湖泄洪,柳树沟首当其冲,又要经历一次被大水泡上三天三夜的灾难了。
天气越来越热,空气里的水分越来越大,大家都开始担心下大雨泄洪的事,越来越多的人来向周小安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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