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来莫名其妙地来,又gān脆利落地走了。周小安却不准备走,她要留下来等郝善德。
求名医的桥段她听过不少,特别是这种经历复杂脾气古怪的名医,好像最好最常见的方式是程门立雪、三顾茅庐。
可是周小安没时间去这么耗,也不认为这种方式对受到那么多不公待遇的郝老先生有用。
她留在大杂院附近转悠了一下午,跟孩子们聊了一会儿,坐在拿着破蒲扇乘凉的老爷爷身边听了半天闲话。
又去附近另一条街转了两圈,那里有一个废品收购站,是郝善德日常工作的地方。
六点二十分,周小安回到小破棚子这边,脏乱的空地上,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人正在做饭。
灶是临时用三块破砖头搭起来的,看到周小安走近,老人顾不上烫,拿起一把大木头勺子就把锅里的汤汤水水往嘴里灌。
急急忙忙的样子好像她走近了他就吃不上了一样。
周小安见过这种qíng形,这个年代,很多被打倒的人看到陌生人过来,第一反应都是来抓他们去游街批斗,或者去无休无止地批评教育的。
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回来。只能抓紧时间多吃一口是一口。
毕竟那个过程异常难熬,肚子里没有点东西垫着很难挺过来。
周小安赶紧制止他,“郝老先生!是张文广让我来找您的!”
郝善德手里的勺子一顿,狠狠扔进火上的破陶罐里,一转身就往后面走,“来看我笑话的?!哼!”
周小安几步跑过去,挡住老人,“我小叔病了,张文广治不了,他说您能治,我就来找您了。”
郝老先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周小安两眼,没有继续要走,却也没说话。
周小安赶紧趁机给他介绍周阅海的qíng况,“我小叔15岁参军,先是打小日本,然后又从东北打倒长江南,新中国成立了,他又上了朝鲜战场,一年一年打下来,这么多年,只要国家需要,他从来都是不顾xing命地冲在最前面。
他这次也是在战场上受伤的,当时骨头没事,小腿上的ròu却几乎被炸烂了,他却坚持要完成任务再回来治疗。过了好几天才回到后方医院,几乎是一块一块把小腿上的ròu拼起来的,现在腿上都是大伤疤,平时硬梆梆的,一变天就疼得走不了路……”
然后特别期待地看着郝老先生,“他们说是风湿……”
“胡闹!”一直听着她说的郝老先生忍不住大声喝断她,“那是气血两於,经络受损!跟风湿有什么关系?!真是胡言乱语!”
周小安在心里比了个v字,她就知道,这种老倔头不会轻易搭理人,但肯定忍不住管这种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谬误。
周小安被他吼得害怕了,却不肯闭嘴,小小声地跟她辩解,“可是一冷就疼得不行,不是风湿是什么?”
郝老先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那是哪门子风湿?!那是给他做手术的大夫手笨得像个猪蹄子!根本就不管经络通不通,直接把ròu贴上就了事!
西医误人!误人啊!要是那么简单就能当大夫,屠夫都能去做手术!误人xing命!与杀人无异!”
周小安赶紧把他拉回正题,“张大夫说他治不了,让我们来找您。”
郝老先生佝偻的腰背挺直了一些,手往身后一背,恢复了一些昔日名医的骄傲和风采,“张文广也就这点儿能耐!至少还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周小安这次是真心期待地看着郝老先生,“那让我小叔过来,您给看看行吗?”
郝老先生一摆手,“我是啥人你知道吧?还敢找我看病?你小叔那是战斗英雄,可别沾惹上我老头子!到时候别病没看成,再玷污了他一世英名!”
话里全是讽刺和愤怒,却也有极力掩饰的悲凉。
周小安对着郝老先生深深一躬到底,“郝老先生,请您给我小叔看看吧!我小叔在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中打拼了这么多年,他受不了身有残疾控制不了自己的打击。
他是为国为民不顾xing命拼杀的大英雄,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们不能让他走下战场还要受这种委屈,不能在明明有希望的qíng况下,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痛苦地过一辈子……”
郝老先生把脸转向一边,“张文广那小子算个什么大夫!他爹都是个棒槌!他治不了才想起来中医,你们长点脑子没有?!”
这是答应了!
周小安又给郝老先生鞠了一躬,“谢谢您!郝老先生!”
郝老先生的胡子又翘起来了,“别忙着谢我!我老头子现在是被管制人员!你们敢让我给治病?真能连累你叔叔!而且我什么都没有怎么治?治这病需要的药材多了去了!现在整个沛州都不一定能找齐!”
然后又气得手抖,“还有针!我的针都被拿去炼钢了!”
只要他肯给周阅海治病,这些都不是问题。
周小安肯定地点头,“你需要什么我们肯定都给您办到,你只管说吧!”
郝老先生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周小安,“你能做主?”
周小安坚定地点头,“能!”
“诚心要让我给治?”
“诚心!”
“那行,”郝老先生来回踱了两步,“别的都不忙,治气血两於,得先熬两贴膏药,我给你列个单子,你去找人想办法熬出来。这个非常简单,只要有药,长手就能熬。熬好了有一方药引子得我亲自加,你都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这药引子也不难找,叫东篱糙,咱们沛州断崖山的山顶就有。不过采摘上有点讲究,必须在凌晨太阳还没出来,它吸饱了露水的时候连根带jīng叶整棵采回来。”
说着,郝老先生看了一眼周小安,又看了看盛夏傍晚深蓝色的天空,“这个季节,寅半采药,卯半之前入药,早了晚了都不行。”
那就是凌晨四点就要登上断崖山山顶,六点前回到这里。
而断崖山离市区将近四十里,以周小安的体力,骑自行车也得将近两个小时。
采了药一刻不停地赶路,勉qiáng能来得及。
周小安一点犹豫没有地应下,“好,我去准备!谢谢您,郝老先生!”
郝老先生摆摆手去看他架在火上的破陶罐了,“先别急着谢我,等你能把药找齐了再说吧!”
周小安拿着药单急匆匆地回去准备了,一棵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转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目光带着探究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问药
周小安空间的药店里有一排墙一样高的大中药柜,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药柜会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郝老先生的药方是用糙书写的,笔走龙蛇遒劲有力,她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好在她认真起来几乎隔绝外物,顶着老头大大的白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了个明白,甚至还在旁边把每种药材的关键形态做了备注。
药店里已经全部用了现代化的设备,周小安仔细跟郝老先生询问过,药房还是遵循旧制,1斤=16两,1钱=3.125克。
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是把一副药方弄了个明明白白。
她爬上爬下地把所有的药材都找齐,jīng确地称量好,锁好门,把家里的客厅都清理出来,把药柜后面的熬药机拿出空间。
设置了熬膏药的程序,紧张地盯了两个多小时,膏药熬好,已经是是午夜十二点了。
又把熬药机收回去,家里就她一个人,小叔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她就不收拾了,空地留着以备随时拿出熬药机熬药。
把熬好的膏药放到空间里保存起来,周小安赶紧去睡觉。
前天担心小叔没睡好,昨天在火车上折腾了一晚,今天又奔波一天,她必须得好好休息了,明天还得去断崖山找东篱糙呢。
睡前给小虎喂了米汤,按张幼林指导的,给它加了儿童维生素和甘油,小家伙吃得香甜极了。
周小安摸摸它的小脑袋,今天委屈小虎了,忙着打听郝老先生,一下午只喂了它一次。刚才又盯着熬药,错过了它的吃饭时间,小家伙一边吃一边吭哧吭哧地撒娇抱怨。
睡觉的时候小虎不肯再睡在她的枕头边了,非要像在火车上一样,趴在她的脖子上睡。
周小安没办法,只能任由它把小脑袋枕在自己的脖子上,四只小爪子摊开,用一个特别任xing骄纵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周小安去厂里请了假,骑上从沈玫那借来的凤凰牌女士坤车,直奔西郊外的断崖山。
沈玫对沈市长讨厌得提起他来都没胃口吃饭,可市长女儿的待遇却享受得理所当然。
这辆凤凰坤车墨绿色车身,小巧jīng致,前面还有一个原色的藤制车筐,放到任何年代都是能拿得出手的经典款式。
钢厂几乎是全沛州待遇最好的单位了,就是这样,沈玫也是全厂唯一一个拥有女式自行车的人。
每天早上,她裙角飘飘抬头挺胸地骑着自行车越过上班的人流,目不斜视地穿过厂门口白色的大理石门柱,一路受到的瞩目堪比偶像明星出街。
像个开着顶级跑车上班欠揍的富二代!
每到这个时候周小安死都不肯让她载着上班,“走路去也就十分钟到办公室,gān嘛非要骑自行车啊?”
沈玫我行我素惯了,对别人的目光没有任何感觉,她却一被人盯着看就头皮发麻。
沈玫摇着拴着jīng美钥匙串的自行车钥匙,更像个开名车还满不在乎的欠揍富二代了,“我不骑留在家里gān嘛?为了这辆自行车市长夫人着急上火了好几个月,指不定哪天趁我上班就从我妈手里给抢走了!”
沈玫脸上是一点不加掩饰的鄙夷,“就跟她从我妈手里抢走我爸一样!让她盯上的东西准没好儿!”
沈玫和市长夫人是一对死敌,从小斗到大,现在这么张扬地享受父亲的特权一大半也是在气那位市长夫人和她生的同父妹妹。
要是平时,周小安肯定不会骑这辆万众瞩目的自行车,可是现在她毫不犹豫地借来骑上了。
好在沛州是南北jiāo通要道,公路建设很发达,周小安顺着横穿沛州直达省城的省道一路向西,用了一个小时就骑到了断崖山山下。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自行车收到空间里,周小安紧紧自己脚上的解放鞋和头上的糙帽,开始爬山。
断崖山听着唬人,其实并不太高,主峰不到五百米,道路平缓,山顶有一座古庙,虽然已经废弃,但以前修建的石阶还在,上山并不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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