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孩子已经翻过两道路沟,马上要过来了,丁月宜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跟姚云兰在一起,最后重复一遍,“对!天黑来这里!认你儿子!谁都不能说!”
然后指指旁边被疯长的藤蔓遮住的灌木丛,“你进去藏着!天黑在去桥dòng里认儿子!”
看姚云兰听话地往里走,丁月宜也赶紧走到前面一个大垃圾堆后面隐住身形。
那群孩子已经进入桥dòng,把装着树皮的箩筐和麻袋丢到地上,在里面一边躲着看货场的人一边说说笑笑,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走了。
丁月宜既然起了歹念,当然要做得天衣无fèng,她是来送儿子回学校的,不马上回去会引起怀疑,只能等晚上再来对姚云兰下手。
不过也好,至少能让她准备得充分一些!
看了一眼姚云兰藏身的灌木丛,丁月宜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头发,摸摸口袋里的镯子和信封,扶着腰快速向远处的街道走去。
而在灌木丛中躲了一会儿的姚云兰慢慢又开始目光错乱自言自语,“儿子……长生……儿子不认我……长生,我替你守着家……家……家……长生……”
远处响起低沉的火车汽笛声,夹杂着车轮和铁轨撞击的声音,姚云兰在灌木丛中蹲了一会儿,循着声音走了出去,“家……长生……儿子……”
盛夏的阳光炽烈刺目,姚云兰忽然走到明晃晃的大太阳下,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瞬间一片清明。
她看了一眼周围,泪水汹涌而下,绝望得声嘶力竭的哀嚎响遍空旷的货场,直冲云霄,“啊啊啊!”
沈玫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脾气特别大,看什么都不顺眼,骂走了好几个来厂部办事的人。
最后周小安没办法,只能哄着她早退半小时回家,“去我家好好洗个澡,下午请假,咱们在家睡觉!昨天有人送我个西瓜,我放水桶里泡着呢,咱们俩下午把它给gān掉!晚上还能吃凉拌西瓜皮!”
沈玫虽然被她拉着走,心里还是烦得不停找毛病,“你走了你小叔接不着人还不得跟我撂脸子!早上他那是什么话?什么叫‘过两天就接你回家’?你答应他去他家住了?”
周小安摇头,“没有!我这是缓兵之计。他要说就说呗,反正我也不答应,也不跟他回去,平白跟他吵架gān嘛。这几天我再慢慢跟他谈,我小叔很讲道理的。”
沈玫根本就不相信周阅海认定的事周小安能把他说服,“你那么怕跟他吵架gān嘛?他还能吃了你?”
周小安摊手,“跟他吵架我难受啊!我不吵。”
两人走到厂门口,周小安啰哩吧嗦地跟门卫大爷jiāo代了半天。
不只要转告小叔她先回去了,还让大爷解释,她是临时有事,不是不等他,让他来了就去小楼找她,她等他吃午饭,让他不要再破费去饭店买菜了,家里还有土豆和萝卜,她回去做玉米饼,他去炒个土豆丝再拌个……
沈玫听得实在不耐烦,一把揪住周小安把她扯上自行车后座,脚下一用力,自行车箭一样冲了出去,“你们俩怎么这么烦人!有完没完!”
周小安闭嘴,不敢惹心qíng烦躁的沈玫。
回到小楼,沈玫把车钥匙扔给周小安就往家里跑。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院子她就心里发慌地想赶紧回家!
周小安刚锁好自行车,就听到沈玫在家里惊恐至极地大叫:“妈!妈!救命啊!”
周小安赶紧跑进去,一眼看到姚云兰的脖子吊在窗框上,沈玫脸色煞白地抱着她的腿惊恐地尖叫着。
周小安吓得腿上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慌慌张张地跑进去帮忙。
一边跟沈玫一起努力抱住姚云兰的腿用尽全力往上托,一边同样惊恐地冲着外面大喊,“救命!救命啊!”
很快有院子里的人听到喊声,冲进来帮着他们把姚云兰从窗框上卸下来。
沈玫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惊慌失措地一直抱着姚云兰的腿不住声地叫着,“妈!妈!妈你别死!”
像个被母shòu抛下的幼仔,可怜无助得人听了心里酸楚无比。
她已经吓得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在做什么了。
周小安也吓得手脚发凉,浑身颤抖,她抖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话已经开始结巴,“赵师傅,借你,借你家的排子车,上,上医院!”
老道的七奶奶正在努力掐姚云兰的人中,长长的指甲已经把人中掐出了血,姚云兰还是脸色涨紫嘴巴大张,毫无反应。
七奶奶和另一位一直抓着姚云兰脉搏的奶奶对视一眼,摇头叹气,“小玫,你妈,走了!”
沈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瞬间泪流满面,“你胡说!我妈没死!我妈不会死!她还等着我给她养老呢!她才不死!”
周小安也不肯相信姚云兰会死,她学过简单的心肺复苏,她要去试试!
周小安刚要冲上去,一只手一下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也被拉离了姚云兰身边,“小安,别看,jiāo给我吧。”
周小安听到这个声音,一直忍着的眼泪瞬间噼里啪啦急雨般落了下来,“小叔!您救救沈妈妈!”(未完待续。)
第四一八章 余生(一更 求月票)
周阅海分开人群,把姚云兰从沈玫手里接过来,直接放到地上。
沈玫最讨厌周阅海的xing格,却非常信任他的能力,一点没有反抗地将姚云兰jiāo给了他。
周阅海让姚云兰平躺在地上,抬高她的下巴保证她的呼吸道畅通,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
大家都屏息看着,周阅海做了四、五组之后,姚云兰忽然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沈玫大叫一声冲了过去,周阅海也停止了动作。
周小安抓住旁边的赵师傅,“赵师傅!排,排子车!医院!”
赵师傅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快!抱出来!”
姚云兰虽然恢复了呼吸,却还在昏迷,周阅海抱起她大步往外走,身后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玫和同样满脸是泪的周小安。
把姚云兰放到排子车上,赵师傅和刚刚下班的几位邻居跟着,大家一起往医院飞跑。
小楼离钢厂医院和市医院的距离差不多,周阅海直接把车推到了市医院的高gān病房。
姚云兰马上被医生护士接了过去,沈玫和周小安跟着一直跑到不让他们进的急救室门口,焦急地等在外面。
沈玫脸色煞白,满脸泪痕,紧紧抓着周小安的手,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小安也同样满脸惊吓过度后的苍白,努力回握沈玫,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小玫,没事,沈妈妈已经恢复呼吸了,肯定没事!”
是在安慰沈玫,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
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挂在那里,心里的惊恐和凉意根本就控制不住,其实周小安抖得并不比沈玫小。
周阅海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去护士站打了两个电话,默默地站在旁边陪着他们一起等。
漫长难捱的半个小时之后,护士先走了出来,“病人脱离危险了,暂时昏迷,先进特护病房,家属跟着来吧!”
安顿好姚云兰,沈玫又听大夫说了一遍姚云兰的伤qíng,确定她真的没事了,才慢慢跪在chuáng边,把头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周阅海把周小安领了出来,“让她平静一下吧。”
劫后余生,确实需要痛哭一场。
周小安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也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周阅海坐到她身边,拿起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一点一点掰开她已经僵硬得没有知觉的手指。
手心上是四个深深的指甲印,深得已经往外渗血,掌心一片血迹。
周阅海去护士站拿了碘酒一点一点地给她消毒清洗,声音温柔沉稳地安慰她,“小安,沈妈妈没事了。你一直都陪着沈玫,安慰她,给她帮忙,做得非常好。”
周小安用鼻音“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说话,紧张到僵硬的手慢慢开始发抖,最后终于控制不住,把脸埋在胳膊里跟沈玫一样痛哭起来。
她吓坏了。
她对沈妈妈没有那么深的感qíng,可是陪着沈玫,她就跟她一样在乎着她的安危。
沈妈妈经历一场生死,好像她也跟着劫后余生一般,jīng神紧绷得几乎要断掉,惊恐,绝望,焦急等待。
实在太紧张了,真的只有痛哭一场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周阅海慢慢把她拉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对匆匆跑过来的小梁做了个口型,“温水。”
小梁马上去准备了。
偶尔经过的护士善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无声地走开,加护病房外最不缺的就是抱头痛哭的病人家属。
周小安很快控制住自己,从小叔手里接过手绢偷偷擦了一下鼻涕,对着他被自己哭得湿了一大块的衬衫脸红又发愁,“小叔,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沈玫。”
周阅海递给她一个搪瓷缸,里面是加了糖的温水,周小安喝了几口就停了下来,周阅海指指身边的另一个搪瓷缸,“沈玫的在这里。”
周小安这才继续喝水,喝完又让他先走,周阅海稳稳地坐着没动,“等一下吧。”
没用等多久,沈玫从病房里出来刚喝了两口水,沈市长就匆匆赶来了,“小玫,你妈妈怎么样了?”
周阅海只是给他的秘书打电话,告诉他姚云兰受重伤住院,正在急救室里抢救,别的都没有说。
沈玫一下来了脾气,一把推开沈市长,“你们又怎么欺负我妈了?!让她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你们毁了她一辈子还不够!还非得要她的命才甘心吗?!”
沈市长好脾气地任沈玫推搡着,一直哄着她消气,沈玫的qíng绪刚缓和下来,挺着大肚子的丁月宜也跑来了。
“小玫,姚大姐怎么样了?怎么会受伤呢?现在醒过来了吗?有没有说……是怎么受的伤?”
沈玫根本就不搭理她,jiāo代护士,“我回去拿东西,不许任何人进病房!”
然后指了指丁月宜,“特别是她!她进去病人病qíng肯定加重!你看好了,决不能让她进去!”
如果是平时的丁月宜,这种时候肯定会委屈地看一眼沈市长,然后委曲求全地跟沈玫解释,越解释沈玫的火气就越大,最后bào跳如雷地跟沈市长发脾气,然后甩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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