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儿还是原来的样子,无论严寒酷暑,水龙头下面永远挤着一群接水的街坊;小孩子们都剃着光头拖着鼻涕大老鼠一样扑腾扑腾地跑来跑去,身后带着一股huáng烟儿;倒班的人起得晚,打着呵欠抠着眼屎摇摇晃晃地端着痰盂去公厕倒。
连傻子都一如既往地倚着墙根儿流着哈喇子晒太阳。
好像过去的那一年,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变化一样。
可周小安却是完全变了。
再不是那个面huáng肌瘦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姑娘了,变成一个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衣着jīng致的女gān部,走到门口跟白大婶打招呼,白大婶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哎呀!小安呐!我这头一眼都没敢认!这咋跟变了个人儿似的!”(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反常
周小安礼貌地跟邻居们打招呼,大家都热qíng地围了上来,要不是唐婶儿和唐慧兰找个空挡赶紧把她带走,她一半会儿都脱不开身。
现在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周家人住了,周阅海把房子捐献给国家以后,周小栓一家也搬到了矿上的临时安置房。
是在矿场旁边用木板和泥巴糊出来的房子,离市区很远,环境恶劣,晴天一层黑煤灰,雨天到处是烂泥,比农村还脏乱。
王腊梅和周小柱夫妻为了房子陷害周小安,周小栓虽然没参与,却也一声不吭地纵容,要不是周小安说了一句qíng,周阅海根本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现在周小安来到大杂院,就真的不是回家,而是做客了。
唐婶儿一家把周小安当贵客招待,特别是唐慧兰订婚这事儿,唐婶儿一家人从心底里感激她。
当初要不是周小安出主意带着唐慧兰去送礼,唐慧兰根本不可能有工艺品厂这么好的工作,更不可能找一个这么好的对象。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屋里走,迎面碰上唐婶儿家的邻居孙万国,正脱得只剩下一个大裤衩子在外面冲澡。
这是孙万国的怪癖,人家矿工从井下上来,都是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换衣服,他十多年如一日,从来都不在单位澡堂子洗,都是回家冲澡,严寒酷暑都用凉水在院子里这么兜头冲下去,邻居们都已经习惯了。
可今天周小安是客人,又是个小姑娘家,让她看到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冲澡,还弄得脏兮兮的黑水横流,唐婶儿脸上就有点不自在,赶紧把周小安拉进屋,还不忘抱怨两句。
“孙葫芦这人就是怪,一个大男人,还怕在澡堂子泡澡?整地跟他们家挨着这块地界就没一天gān慡的时候!”
孙万国平时话少得出奇,大家都说他是锯嘴的葫芦,所以才有了孙葫芦这个外号,
周小安从一穿过来就见过孙万国这么冲澡,并不觉得看见他这样有什么受到冒犯的,安慰了唐婶儿两句,就去跟唐慧兰看范文祥她买的衣料。
这是这个年代的规矩,新事新办,不要彩礼,双方条件允许的话,订婚的时候男方给女方买一身好衣服,女方给男方亲手做双鞋或者别的针线活。
唐慧兰准备给范文祥织一条围巾,把买好的线拿出来给周小安看。
唐婶儿也不提孙葫芦的话题了,唐庆军却笑嘻嘻地开始说八卦。
“他才不是怕在澡堂子里泡呢,他要是真那么脸皮薄,也不能天天脱得剩个裤衩子在院子里洗!大伙儿都说他是赶回来看着媳妇的!说他们家那四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种!”
唐婶儿一巴掌把唐庆军给拍出去了,跟周小安商量着按她身上的样式,用订婚的布给唐慧兰做一套毛料列宁服,
“布票和工业券我都攒够了,再给小兰做一件新大衣!跟小安身上这个一样的!穿起来腰是腰腿是腿的,可真好看!”
这个年代可没撞衫这一说,照着谁身上的样子做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唐婶儿疼女儿,知道结婚前这段时间是女儿最后好好打扮好好享福的时候了,以后结了婚,马上就得有孩子,可能再没机会穿好衣裳了。所以下了狠力气要给唐慧兰做好衣服。
唐慧兰也有点羞涩又有点喜悦地拉过周小安,“小安,明天把你的自行车借我用一下,小范说我们要去拍个订婚照。”
拍订婚照、结婚照,很多人都会借衣裳、借手表、借自行车。
周小安当然不介意,“我大衣也借给你穿,你穿会瘦点,拍照的时候不系扣也看不出来,正好能把里面的新毛衣露出来!”
周小安在唐慧兰家待了大半天,唐婶儿手艺好,照着周小安身上的样子就给唐慧兰裁好了衣裳,忙活着出去借fèng纫机给她赶紧做上。
周小安跟唐慧兰躲在屋里说了好半天悄悄话,又学了一会儿织毛衣,把带去的一下团毛线织完就准备回家了。
没事儿谁都不会在别人家吃饭,待客总不能吃糠菜团子吧?可一顿细粮又请不起,一顿就能吃掉一家子一个月的配给。
唐慧兰不跟周小安瞎客气,说好了明天拍完照片范文祥请他们俩去吃面条,就把她送出来。
周小安不用她送,让她回去赶紧去织给范文祥的围巾,她却不听,“院儿里傻子最近也不知道咋地了,有点不对劲儿,我送你去公jiāo站,要不我不放心。”
大杂院的傻子一直是傻笑晒太阳,发疯也是打他娘王瘸子,从来不惹邻里。可最近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隔壁院子的俩姑娘去他们家卖牙膏皮,想进屋去叫王瘸子,他忽然发疯,要去拉人家姑娘的手!”
唐慧兰说起这事儿来还有点后怕,紧紧挎住周小安的胳膊,“咱们跟他一个院子住了十多年,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邪心!你以后看着他可得绕着走!我现在擦黑儿回来我妈都得去车站接我,就怕碰上他!”
他一个傻子,又没真gān什么,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一个清白大姑娘要是让傻子给拉住了,那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外面刚下了一场小雪,初冬的天气,说冷还没那么冷,雪落到地上就变成脏兮兮的冰碴子和泥水,天气yīn沉沉的,走在路上让人觉得冷风和湿气直往骨头fèng儿里钻。
周小安和唐慧兰紧紧靠在一起往车站小跑,刚出小街,就看到路边大树下站着周阅海。
唐慧兰一下露出放心的笑容,“你小叔来接你了!要不这种天气,你自己回去我可真不放心!”
周阅海看到他们,也赶紧迎了上来,没等说话,先把抱着的棉大衣展开把周小安裹住。
周小安觉得大衣可能在周阅海怀里抱了好半天了,暖融融的带着他的体温,还有他身上gān慡温暖的味道,一下把她严严实实地包住,有种结结实实被抱在怀里的错觉。
周阅海跟唐慧兰简单说了两句话,唐慧兰就高兴地告别走了。
周阅海仔细地给周小安整理了一下大衣,把领子竖起来护住她冻得冰凉的小脸儿,揉了一下她有点红的鼻头,低低地笑了,“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穿厚衣服出来!爱美的小丫头!”(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机会
周小安冰凉的鼻头被他暖暖的手掌罩住,苏苏麻麻得像是被烫了一下,脸都被他手上的热气熏得有点红。
她在大衣厚厚的绒领子上蹭了蹭脸,又柔软又暖和,也不介意被取笑了,忽然看到他自行车上挂的一把伞,上面还滴着水,“你来好久了?”
周阅海故意叹气,“谁让你出门总不好好穿棉袄呢,看见天下雪我就担心得坐不住,只好追过来了。”
周小安把脑袋转来转去不看他,“你来了gān嘛不进去找我啊……”
周阅海不跟她争辩这个,指指她的鞋,“脚冷不冷?”
爱美的姑娘怎么能穿又厚又笨的大棉鞋呢?周小安的夹棉皮鞋在冰雪里站了一会儿就冰透了,不过冷也不能承认,她很淡定地往前走,“快点回家吧!站这儿真傻!”
周阅海拉住她,推上自行车带她转了个弯儿往路边走。
路边是一个关了门的菜站,门口有遮雨棚,棚子下面堆着高高的一大摞竹筐。
周阅海带着周小安绕过那摞竹筐,挑了个gān慡背风的地方把自行车支好,一下把她抱到后车架上坐下。
周小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两腿悬空坐到高高的车架上了。
周阅海从兜里拿出一双厚厚的毛线袜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刘大婶今天送来的,说是织毛衣剩下的线,给你织了袜子,让你冬天穿,现在正好用上。”
刘大婶的针线活又快又好,毛衣也织得绵密合身,周小安就把织毛衣剩下的一些线送给她了,让她给孩子们织个手套什么的,刘大婶非常感激,专门给她织了一双毛袜子。
周阅海说完,竟然直接单膝蹲下,就要脱周小安的鞋给她穿袜子。
周小安坐在大28高高的车后座上,被大棉袄严严实实地裹住,想动一动都怕掉下来,躲都没处躲。
“不,不用了,我不冷!不用!哎呀!你快住手!我自己穿!喂!你!”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周阅海已经把她的皮鞋带解开,让她踩在自己的膝盖上往上套袜子了。
周小安吓得赶紧往周围看,他们躲在菜站的小门脸儿里,前面一大摞快要到房顶的大箩筐,只要不故意绕进来是看不见这边的。
这条路再往前都是下班了的店铺,并没有居民区了,下班以后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可就是没人看见,这样也不合适啊!
周小安不住地往回缩脚,又着急又不敢大声嚷嚷,又怕掉下来,连大动作都不敢做,急得脸通红,“我自己来!自己来!你!哎呀!”
可一只脚已经被套上毛袜子,穿好鞋系好鞋带了,另一只鞋也被利落地脱了下来,周小安真的急了,“周阅海!我们谈谈!”
周阅海抬头看她,“你说吧,我听着。”
周小安挫败地叹气,两人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奇怪,她总不能脚踩在人家膝盖上,对着一个半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穿袜子的人一本正经地说点什么吧?
周小安把脸埋在大衣厚厚的裁绒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有些犹豫的眼睛,几乎是有些自bào自弃了,“等一下再说好了,你,你快点儿啊!”
周阅海却一点不着急,把她冻得冰凉的脚掌搓热,才套上厚厚的毛线袜子,又慢条斯理地给她穿鞋,系鞋带,qiáng迫症一样每一步都追求完美,“小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周小安把脸又往大衣里缩了缩,她才不相信,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要怎么说,他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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