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阅海马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睿智,“我们这一年来的调动是首长……”后面的话就不能再说了,这里不是能说这些话的地方。
郭老也不接他的话,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把周小安身上的银针拔下来一根,又在别的xué道扎了两根,查看了一下她的qíng况,才又坐了回去。
周小安努力动着千斤重的手指和眼皮,却怎么都动不了,郭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很轻松。
“不过你小子倒是真有一套,国栋让你收拾了一遭,老实了这么些日子没惹祸,现在被沈老头给扔部队里还没回来呢!这小子走时还嚷嚷,说是出来还找你比试,非要赢了你才算把场子找回来!”
周阅海却很认真,“十五年之后他真有可能赢了我。”
郭老很不屑,“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地都跟沈老头一个德行!狂得没边儿了!”
周小安断断续续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直到迷迷糊糊又没有了意识。
周小安再次有知觉是脸上轻柔的擦拭,一点一点非常慢,也非常轻,轻得像蝴蝶的翅膀扫过去一样,让人特别舒服。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身边的说话声也能听见了,是周阅海的声音,“……不用,大夫会安排。你回去吧,晚上再过来,今天白天我守着。让他们也别在走廊等着了,都回去。”
接着是沈玫的声音,没了平时的jīng神劲儿,能明显听出低落和疲惫,“那我就先回去,小安要是醒了你赶紧告诉我。”
周小安动了一下手指,心里急得不行,小玫你别走!你别难过!我没事了!
可她只有动一动手指的力气,关门声响起,沈玫在走廊里停了一会儿,一群人模糊的脚步声走远了。
周小安努力地让自己醒过来,刚要再动一下,手忽然被人试探着慢慢握住,由松到紧,最后被一双带着凉意和轻微颤抖的手牢牢抓住。
周小安从那双手碰上自己,就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竟然能抬一下胳膊了!
周阅海却并没有放开她,也没有因为她能动一下而惊喜,好像这种挣扎他经历过很多次一样,
只是这次他没有放开,而是紧紧握住,低喃着她的名字,“小安,小安,小安……”
声音压抑痛苦,沉重地压在周小安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小安,你醒过来吧,我不信命……你醒过来……我不能信命……你醒过来……”
周小安眼角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滚了下来,忽然涌上一股力量,让她挣扎着出声,“小叔……你别……哭……”
流泪的明明是她,可她却只想说,你别哭。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马上被周阅海请了过来,老头一看到周小安就笑了,“行了!能醒过来小丫头就没事儿了!”
又笑着凑近了仔细端详了一遍周小安的眼睛和面相,很满意地点头,“嗯,这丫头是个好样儿的,是个心胸开阔有大福气的!”
回手拍了周阅海一下,“比你qiáng多了!”然后哈哈大笑,“哎呦真该让小四儿他们来看看,你也有这么熊的时候!”
周阅海没听到郭老的调侃一样,只是眼睛几乎不离周小安地看着她。
郭老又给周小安号脉扎针,忙活了一通再开了两幅药方jiāo给周阅海,“一副现在吃,一副好了以后调养。行了!能醒就没事儿了,我也该回去了!”
周阅海却不放心,“您再观察两天……”
郭老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又要睡着的周小安,并没有避讳她。
“能醒就没事儿了,我守着这么多天,其实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她不愿意醒。还是那句话,我们当大夫的,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如果她自己不想醒,华佗来了也没招儿!
你看这丫头的眼神儿,比你都jīng神!这就没事儿了!以后就是没大夫也能自己好了!”
被郭老完全忽视当做不存在的于老却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也是一把年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了,却小徒弟一样给郭老拿着药箱,一副随时听候吩咐的样子。
看来这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杏林轶事了。
周小安迷迷糊糊地看着郭老带上大口罩和棉帽子,被周阅海和于老恭恭敬敬地送出去,她也累得又睡了过去。
正如郭老所说,只要周小安肯醒,就是没大夫也能好了。
又睡了一觉,她就觉得自己jīng神很多了,睁开眼就看到坐在chuáng边的周阅海,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了一下。
周阅海的眼睛一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小安,别怕,我不靠近你,我站这么远行吗?”看周小安没说话,又往后挪了一步,“这儿呢?”
退了几步,直到周小安点头,他才停下来。
周小安知道自己又病了,看不见的病更可怕,这里没人能了解她心里的障碍,只能靠她自己克服。
她努力压抑住缩到被子里的冲动,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你,可以再近一点。”
周阅海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放过,试探着往前跨了一步,又跨了一步,直到离chuáng还有一步的距离,不用周小安说,就不再往前了,“我就站在这里,先在这里,好不好?”
周小安点点头,心里放松一些,“你坐下歇歇吧。”
他瘦了好多,以前穿起来挺拔威武的军装,现在看着都不合身了。
周阅海拿起小碗和勺子,“我喂你喝点水,大夫说你可以先从喝水开始,慢慢就能吃东西了。”
周小安不想喝水,她怕喝进去还是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可还是让自己点点头。
再难都得开始适应,她永远都不想再听见周阅海用那样绝望的声音说那样的话了。
她不信命,他也不能认命,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命运和以后的人生,已经在这里深深地扎根了。(未完待续。)
第五八五章 需要
求生是本能,人只要有活下去的yù望,身体就会努力适应。
所以周小安从刚醒过来喝一口水都呕吐不止到能吃几口清粥,只用了一天时间。
看着她把粥吃下去终于没有再吐出来,病房内外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吃进去东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可有些事不能拖了,周小安有了一点力气,马上接着问起爆炸的后续调查。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像牛树林养的那些孩子的事一样,有些事晚一会儿就可能造成非常惨烈的后果。
周阅海这次非常坚持,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她再提爆炸的经过了。
上次如果不是她刚清醒就提这么惨烈的事,可能就不会病这么严重,他绝对不敢再冒险了。
可他越不提,周小安越明白事qíng的严重xing,“牛树林是不是训练那些孩子做不好的事?”
她这样坚持,周阅海只能尽量委婉地告诉她,“所有涉案家庭的孩子都找回来了,公安局正在审。”
周小安马上敏锐地觉察出不对,“他们有人跑了?有人犯案吗?”如果有,那肯定就是大案。
周阅海又一次在心里叹气,古人说的慧极必伤就是周小安这样的吧!她太聪明了,想让她少思少虑都不可能。
所以只能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不让她再费jīng神揣测。
“在追捕其中两个孩子的时候找到他们的一个火药存放处,缴获六百多斤烈xing炸药。孙万国的大儿子自杀了。”
坐在上百斤炸药上自己点燃了引线,在公安和解放军的包围中自杀了。
幸亏负责指挥行动的周阅海和张天来预测到他的藏身处有炸药,下令谁都不许靠近,才避免了一场同归于尽的伤亡。
九岁的孩子,谁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深重的戾气。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他这样残忍的xing格,手里又有炸药,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qíng况下会造成多大的灾难、多严重的影响,真是不敢想象。
而沛州能躲过这一劫,都是因为周小安的一句提醒,这一句提醒救了很多很多人的命,她自己却差点因此再也醒不过来。
可周阅海知道,他不说她也会一直惦记,他有很多办法让她永远都接触不到这些消息,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天来,他无数次在心底发誓,只要周小安能醒过来,他再不会qiáng迫她一丝一毫,他会尊重她,支持她,无论那对他来说有多困难,他都会努力去做。
真正失去过才知道,原则和底线不是不能突破,习惯和脾气也不是不能改,只看你对一个人有多渴望多珍惜。
大杂院的爆炸案表面看来已经告破,所有参与的人都被公安机关隔离审查,甚至连傻子都被关起来了。
周小安说牛树林从他身上拿走了一样东西,可等周阅海让人去找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牛树林被炸得四分五裂,身上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了。大杂院环境复杂,公安人员几天以后再去找,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而傻子又痴痴傻傻什么都说不明白,这事儿可能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出了娃娃兵事件,傻子也被关押起来,至少在这个案子彻底告破之前,他肯定出不来了。
连傻子娘王瘸子都被暂时监禁在郊区的一个小院子里,不许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半个月里,全程戒严搜查已经好几次了,光炸药、枪支、雷管、管制刀具就堆满公安局物证科的整间库房。
城里军警和治安联防队全天巡逻,任何陌生人都会被拦截审查记录下来,地富反坏右这些黑五类分子也都被严密监控,整个沛州城的空气都紧张异常。
周小安不问也知道形势会多严峻,所以像董鹤轩这种外国华侨才待不下去的吧!
但病房里却一点都感受不到这种紧张,周阅海自从她醒过来每天除了不得不去部队的几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待在这里,就是晚上不方便他守夜,他也在隔壁开了一间病房,只要这边有一点动静,他就出现在门口。
连沈玫都看不下去了,“周阅海,你这么神出鬼没地很吓人你知道吗?你不用睡觉吗?”
全沛州的军警都投入到搜捕中去了,作为部队的一把手,他的工作有多忙,压力有多大,没人比沈玫这个市长女儿和参谋长妻子更了解了。
再这么熬下去,他肯定会支持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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