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马寡妇早有准备,给了二叔公一个叫赵chūn丽的名字和单位地址,说是她家远亲,要结婚了,请她去给做棉被。
二叔婆马上觉得不对劲儿,人家结婚多喜庆的事儿,请去做被子的都得是儿女双全夫妻和美的全和人儿,谁会请一个寡妇去添晦气!
二叔公借口要去公社办事,跟她一起去了公社,到了公社,二叔公在给她开的介绍信里还是写了“去往沛州煤矿三矿二段韩大壮处”,等马寡妇发现不对劲儿,公社的人已经给她盖了章。
马寡妇再要改,二叔公和公社的人都不乐意了,留下马寡妇在那求爷爷告奶奶,二叔公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回村了。
反正他这边也有了马桂香第二次去沛州找韩大壮的证据了,她改不改的都没关系了!
马寡妇还是没改成,第二天就拿着介绍信去沛州了。
二叔公赶紧给周小安打电话,“我把介绍信的底儿(存根)打封信给你,你留好了,看你小叔急用的时候在我这儿再耽误他的事儿!公社的底儿我也要来了,都给你发过去!”
周小安对二叔公佩服得不得了,“二叔公,您老人家太厉害了!又警觉又机智!都快赶上我小叔了!是这个!”对着话筒举起了大拇指。
二叔公哈哈大笑,竟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行啦!老啦!想当年打小日本的时候,给咱县大队的同志们送粮食……”
祖孙俩在电话里回忆了一番二叔公的光荣岁月,又约好了夏天周小安和周小全一起回柳树沟去看他们,才放下电话。
周小安美滋滋地出来,脚底下像安了弹簧,简直要蹦起来了。
马寡妇追得越来越紧,韩家的计划落空,下一步就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了!
然后跳下来摔个头昏脑胀!她就自由啦!
“哟吼!”周小安没控制住,在路上跳了起来。
“小安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劳大姐笑眯眯地站在工会门口看着她。
周小安非常不好意思,“昨天上课,老师表扬我了。”樊老师确实表扬她了,还是在全班同学面前,弄得周小安红着脸一节课都没好意思抬头。
劳大姐也为她高兴,“你那么用功,老师当然得表扬你!我都听宿舍里的人说了!你可是天天写字儿!
去收拾书包,来工会的大桌子上写字吧!整天坐个破筐窝屈在chuáng沿儿上,那书啊本儿啊都给窝坏了!咱工会地方大,可劲儿你写!”
劳大姐也是在扫盲班学的文化课,对学习这件事看得很神圣,对努力上劲的周小安格外高看一眼。
周小安不客气地点头,“谢谢您!劳大姐!”劳大姐不叫她,她也准备想办法打入工会呢,现在想爬高就有人给搬梯子,她当然不会推辞了!
周小安跑回去收拾了书包就去工会了。
工会一楼是个很宽敞的大厅,里面长长一张大桌子,旁边还空了好大一片空地。靠窗摆了几张办公桌,就是公会gān事办公的地方。
工会平时开会都在这里,接待来访人员也在这里,那片空地还兼职做仓库,职工劳保、福利也都在这里发放。
今天刚发完井下工人的手套、雨鞋和毛巾,矿工代表可没进门擦鞋底不乱扔垃圾的习惯,空地上一片散碎的包装和带着泥水的脚印。
几位工会gān事都出去监督劳保用品发放去了,周小安把书包放到大长桌的角落,拿起笤帚就开始打扫,又熟门熟路地去水房洗了拖布把整个大厅都拖了一遍。
劳大姐没阻止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忙活,给她掉了一搪瓷缸开水晾着,一点不把她当外人看。
大家都是苦过来的劳动人民,扫个地在所有人眼里都不算活,更谈不上辛苦,劳大姐不跟周小安见外,就让她帮着gān。
从办公室里出来拿文件的工会蒋主席看见了周小安,也还记得她,“哟!这丫头好!勤快!一来就给咱们gān活!”
劳大姐与有荣焉,“不止勤快!还聪明上劲!去市夜校,一下就考上高级班了!”
蒋主席也很惊讶,“这可挺厉害!市里的夜校水平高,比咱们矿上的扫盲班严格多了!”
想了想,就冲周小安招手,“周小安,拖完地别走,待会儿帮几位工人同志写信,市里高级班的水平够写信了!”
周小安美坏了!真是好运气要来挡也挡不住!她本就打算在工会露露脸,让大家看看她的文化课水平,为调工作做铺垫呢!
现在完全不用她去想办法,这就来活儿了!
周小安认真点头,答应得非常gān脆,“唉!蒋主席,我肯定好好写!您就擎好儿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局面(给子名水的和氏璧加更)
周小安就此有了新工作,坐在工会一角听工人同志拉家常,听完总结归纳,帮他们写家信。
井下工人大部分是文盲,工会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帮工人写信。
“翠兰同志,我这个月多下了一天井,多发了一块一毛五,我听你的,不乱花,都攒着。等过年回村,让我爹请队长去你家说事儿。你等我回去娶你。”
这是qíng书,后一句是周小安自己加上的。这位脸红得要烧着了的大哥吭哧了半天,就说出要给翠兰写信,后面的内容都是周小安一句一句挖掘出来的。
“张改同志,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寄回,我买了一袋子红薯gān,你给二弟和三弟家分一份,队里今年发的粮食少,他们也在挨饿。爹娘年纪大了,吃食上尽量紧着他们那边点儿,我在外面挣工资,咱家总比他们qiáng,你要做好孩子们的工作,你不要搞个人主义,不能吃独食……”
这是家信。这个年代,一个农村家庭里出了一个工人,就要担负起全家的责任。老婆孩子不一定就比兄弟子侄亲,不帮扶接济就是忘本,就是自私。
周小安忍不住在信的最后又加了一句,“张改同志,你照顾这一大家子辛苦了。”
……
一天下来,周小安写了四封信,也听了四个家庭的故事。
有人来写信的时候她就写,没人来写信她就安安静静地趴在长桌的角落里练字。
偶尔工会忙起来,她就悄悄地打扫一下卫生,或者给他们倒点水晾着。
一天下来,就有人笑称周小安是“工会编外gān事”了。
第二天一早,周小安早早来报道,打扫卫生,打开水,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练字。
这样持续了两天,再有工人来写信,已经直接去找周小安了。
看着耐心听着食堂大妈啰嗦了好半天儿媳妇不孝顺儿子忘本,还能耐心地问“那这个月给孙子寄多少粮票”的周小安,蒋主席若有所思地问劳大姐:
“周小安是不是假要满了?她胳膊好了吗?选煤组最近工作重,壮小伙子都累得受不住,她回去能行吗?”
劳大姐眼睛一亮,“您看看她那小身板儿,肯定受不住啊!这要是回去了,不出仨月,肯定又得累病了!到时候能不能恢复过来就不好说了!
老将,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儿勤快,还聪明上进,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工会工作,这样的遇见过几个?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孩子给毁了,国家建设需要这样的人才,咱得帮帮她!”
周小安不知道这段对话,她只是发现给食堂吴大妈写完信,中午打粥的时候,大师傅的勺子一个深深的探底,她那份粥就明显比别人稠了不少,也多了不少。
周小安知恩图报,吃完午饭就拿着一罐头瓶酸辣萝卜gān去找吴大妈,请她尝尝家里老人腌的咸菜。
那位打粥的大师傅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周啊,明天帮我也写封信!”
吴大妈回来就亮开嗓子宣传了,工会那位小周同志,为人特别和气,特别有耐心!工作还认真负责!
这是第一个听她讲完家里乱七八糟事儿的文化人,写完信还给她念了一遍,说不满意还可以改!
以前的gān事,仗着是自个有文化,架子老大不说,写完信他给写了些啥都不让你知道,一问就不耐烦,哪会给你念,更别说给你改了!
吴大妈心里舒坦,怎么看周小安怎么顺眼,跟今天打饭的几位师傅都打招呼了,那孩子瘦,大家手松松,都给照顾着点儿!
周小安送来的那瓶咸菜更是给她加分,连平时总板着脸的食堂主管兼总掌勺的方大头都闻着味儿凑过来尝尝,在周小安答应给他要腌菜方子以后,方大头对大家给周小安打饭时手松松就更是视而不见了。
周小安终于不只是那个结婚三个月还是huáng花大姑娘,想回去过日子被婆婆小姑子一番nüè待的新闻人物了,终于有工友在路上遇见她会笑着跟她打招呼,而不是看什么奇闻怪谈一样对她指指点点。
在工会里也越混越熟悉,一开始他们开会的时候周小安还会避出去,后来蒋主席都不让她走了,“去那边办公桌上写字,我们一会就完事儿,哪能占了你的地方还把你撵出去的道理!”
大家都善意地冲她笑,“对,对,这会议桌就是人家小安的办公桌嘛!”
劳大姐也对她点头,表示真的不用出去,周小安就抱着书包挪办公桌上去写字了。
有时候他们开得时间长了,她还会去给每个人的搪瓷茶缸里都添上热水。
今天还是工会内部会议,周小安看劳大姐示意她不用出去,就又去办公桌上练字。
厂委过来配合工会近期工作的刘gān事却有意见了,把手里的笔记本重重往会议桌上一摔,直直地看向周小安。
“今天是工会和厂委的内部会议,不允许外部人员列席,无关人员请清场!”
周小安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她从没被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鼻子训斥过,脑子里嗡地一声,完全傻了。
而且刘gān事说得对,她确实是无关人员,本应该回避的……
周小安从没有应对这种qíng况的经验,一时间只觉得羞耻得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马上就离开!”
周小安一边道歉,一边胡乱地把文具塞到书包里抱着就走,手忙脚乱地带倒了一把椅子,又忍着羞耻低着头去扶起来。
她谁都不敢看,偏偏忙中出错,书包又掉到地上,书本文具散了一地。
周小安脸上火辣辣地一片,脑子里嗡嗡作响,只顾低着头去捡东西,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刘gān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皱起了眉头,整理了一下及腰的大辫子,偏过脸去,拿出手绢擦着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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