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她说的小叔有些也是一知半解听不太明白呢?不过不管怎样,两个人就这样处于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懂,聊得还挺好的状态。
呃,好吧,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聊。
但小叔听得也很认真,偶尔还会问她“上次看见那丛马兰花开了吗”、“今天食堂又该做丸子了吧?你有没有抢到?”之类的问题。
让周小安觉得虽然小叔话说得很少,但还是很愿意听自己瞎扯的,聊起天来也更加有热qíng。
心理上有问题的小孩大多十分敏感,别人对待他们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们的表现。
周小安从小就是这样,在看她什么都好的家人面前,即使是病qíng最严重的时候,她也是个正常的孩子。
而在那些因为她的病对她好奇或者排斥的人面前,她就完全封闭了自己,自卑木讷得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jiāo际能力。
所以当她敏锐地觉察到小叔喜欢听她说话,她说什么他都耐心十足心qíng愉悦时,她在小叔面前就成了一个活泼任xing又开朗可爱的小侄女。
今天小叔打电话来,她又说了一堆自己的事,然后还跟他邀功,说自己已经学会织平针了,让他快点把自己衣服的尺寸量出来,说不定哪天她就可以动工给他织毛衣啦!
小叔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告诉她,他要去执行特殊任务了,去多久不知道,让她先不要给他织毛衣了。
周小安马上明白过来,这个特殊任务就是上战场!
现在国内国外形式都非常紧张,军队行动的保密措施更是非常严格,除非是像抗美援朝那样全民动员的对外战争,否则普通民众根本无法知道。
但通过这些天跟小叔的通信和打电话,小叔告诉了她不少虽然解密但依然很少人的事。
比如现在的对外战争并不只是后来历史教科书上的那几场,还有一些秘密战因为规模和其他原因的限制,根本就不曾被提起。
比如每场战争的前期,都是他们这些侦查人员先行行动,有的时候甚至提前一年甚至几年就要进入预期的战略地点进行侦查。
所以今天小叔一说起,她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知道,小叔这是要去参战了。
战争意味着什么?在她还是周安安的时候,那只是国际新闻上的一个小部分,遥远得还不如人猿泰山和超人离她近。
可是当她成为周小安,她在这个世界上认定的亲人马上就要参战了,她才明白,战争是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周小安第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心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闷得喘不上气来,只一瞬间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一下就把她打击得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心底的本能,“小叔,你可不可以不去?你不要去!”
小叔没有说话。
周小安知道她这样是任xing,是不理智,所以死死地咬住嘴唇,把后面的挽留和舍不得死死压在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小叔一直静静地听着她哭,直到她哭累了,才开始嘱咐她,“小安,你听我说。”一开口声音已经嘶哑难辨,早就失去了一向的理智冷静。
周小安一听眼睛又是一热,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却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qíng绪,没有再哭出声来。
“虽然是特殊任务,还是能跟你通信,回信可能不会那么及时,到时候你不要着急。许叔叔、江伯伯还有赵大姐,我都打好招呼了,无论,无论我在不在,他们都会一直照顾你。你有事就找他们,不要害怕,他们都会像小叔一样……”
周小安听不得他这样说话,好像,好像他不会回来了一样!她第一次没礼貌地打断小叔的话,“小叔!我去看你吧!我可以请假!两天就到你那里了!我去看你好不好?小叔!我想去!”
小叔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声音更加嘶哑地告诉她,“小安,小叔,明天就出发了。”
周小安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难过和不舍一下爆发出来,又生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完全控制不住地冲着话筒喊了起来,“骗子!小叔你骗我!你肯定早就知道要出发了!现在才告诉我!”让她这么措手不及,这么难过,这么舍不得!
周小安扔了话筒就跑了出去。
在外面办公室坐着的江伯伯一看她哭着跑了,叫了两声没叫住,赶紧回去给周阅海打电话问怎么回事。
周小安却只跑出门口就停了下来。
她抱着胳膊慢慢蹲了下来,把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泪水簌簌而下。
小叔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给与她最多帮助,最多关心的亲人,这半年多来,她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来看待了。她接受不了小叔这么忽然地就要上战场。她也接受不了小叔竟然要到最后一刻才告诉她。
好像她只是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关心和牵挂一样。
其实她的愤怒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小叔不重视她,害怕她一直全心依靠信任的亲人不需要她。
可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误会小叔了。
小叔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关心她,照顾她,耐心地一个问号一个问号地给她回信,每周都抽出时间来听她胡扯,记得她所有的胡言乱语,有些她说过就算,他都能几周后还记得。小叔怎么会不重视她呢?
周小安用手绢狠狠擦了一把脸,又跑了回去。
她不能让小叔在离开之前听到的是她的哭声,记得的是她跟他发脾气!
她得让小叔安心地上战场,让他惦记着平安归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回来(月票1020加更)
周小安回去的时候江伯伯正在跟小叔打电话。
江伯伯一直在点头,“嗯”、“好的”、“我记着”、“我会照顾好这小丫头”、“你放心吧”。
持续了好半天,直到江伯伯有些受不了了,“周拿下你怎么这么婆妈!谁家里人上战场不得哭两声儿?哭完不都好好过日子去了!你们家那小丫头聪明着呢!这么长时间你不在,她把自己安排得好着呢!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好好好,那是你侄女,你当然比我了解!你说,你说了我肯定帮你办到!行了吧?”
“你说你这是第几回上战场了?怎么跟个新兵蛋子似的!被个小丫头哭一鼻子就给哭成这熊样了……”
周小安听不下去了,也不管礼不礼貌了,走过去伸手跟江伯伯要话筒。
江伯伯无奈地给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挺替周阅海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上战场前有人能为他哭一鼻子,他也能这么牵肠挂肚地放心不下,总算是有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不像以前,又冷又硬,整个人跟杆刚值完夜哨还挂着霜花的钢枪似的。说上战场背包一打就走,倒是利索得无牵无挂的,可怎么都让人替他心里发凉。
这样多好,有这么个小丫头一搅和,总算是有点热乎气儿了!还知道着急上火婆婆妈妈了!
江伯伯很高兴地让地方,让这俩人自己解决问题去了。
解决不了才好呢!吵起来就更好了!他真想看看周拿下最后怎么把这个小侄女哄好的!
当然得是他哄着人家!江伯伯一边摇头一边往嘴里抽冷气,一想起刚才周拿下嘱咐的那些话,他牙根儿就酸!
不过江伯伯还这真想错了,周小安没用小叔哄,她主动道歉了。
“小叔,对不起。”
“小安,对不起。”
俩人同时出声,一起给对方道歉。
“小叔,我不该跟您发脾气。”
“小安,我不该到最后才告诉你。”
俩人又一起做了深刻检讨。
周小安一听马上又开始委屈了,刚才明明想好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可事到临头还是没忍住,“您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嘛?忽然说了就要走,我好难受好难受……”又委屈得要哭了。
小叔的声音像被千斤重担压着,“小安,对不起……”
为什么要到最后一刻才说?他也问过自己。
这么多年,战场上生死考验淬炼出来的处事准则,应该做就去做,不该做就不做,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必须果断承担。
犹豫就是要错失机会,不舍只会付出更多代价。
可这些在对周小安的事qíng上完全不适用。
他明白自己,他不说,只是怕周小安会难过,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每次打电话之前,他都决定要告诉她,可是每次听她小鸽子一样欢快的叽叽咕咕,就总是不忍心。
几次话到嘴边,都换成了别的,就是不想她难过。只想把她难过的时间延后一点,再延后一点。
每次都想,让她再这么高高兴兴地过一周吧,下周再说。
到了下周还是没忍心说。
可这些缘由要怎么对周小安说呢?根本无从说起,只能道歉。
好在周小安的qíng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吸了吸鼻子软软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小叔,我跟您发脾气是因为舍不得您走,不是生您的气。”
周阅海的心又酸又疼,莫名其妙地发软。
他终于知道每次上战场之前,那些战友接到家里的电话或者信件,有时候会一下就红了眼睛是一种什么样的心qíng了。
这股qíng绪太陌生太凶猛,让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一下就被重重击中,心里酸涩难当,又有一股暖流向上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小安已经开始说起她自己的打算了,“小叔,您秋天就回来吧!到时候我肯定给您织好毛衣了!您喜欢什么颜色的?黑色?蓝色?军绿?棕色?快点儿选一个!”
周阅海想了半天,“我不知道,你选吧!”
周小安很认真地给他分析,“我觉得您穿黑色或者蓝色能好看,可是要穿在军装里面,还是绿色比较不显眼,那我就先给您织一件绿色的练手,反正织不好也可以放在军装里穿,暖和就行,等我练好手艺了,再给您织别的颜色!”
……
两人就一件毛衣很认真地研究了半天,颜色,款式,花纹,说得几乎那件毛衣几乎就在眼前已经马上可以穿了一样。
周阅海几乎都能看到它的样子了。
周小安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小叔等您回来带我去下馆子吧!我还没去过呢!上次为了整顾云开,都没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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