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严柏宗赶紧拉住了他的手,祁良秦说:“没事,没事……”他说着想要站稳,脚下却是更大的刺痛,便又趴在了树gān上。严柏宗察觉了出来,赶紧抱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抱了起来。
“你踩着碎瓷片了,”严柏宗说着便抱着他朝里走,严媛赶紧打开了房门,严柏宗抱着祁良秦进去,说:“去拿医药箱来。”
“我……我这没有医药箱啊……”严媛看着祁良秦流着血的脚,都吓傻了。
“在我房里。”严柏宗说着便将祁良秦放在了地上,他也没有力气抱着祁良秦下楼了,只是喘息着喊道:“快去啊!”
严媛赶紧跑下楼去。严柏宗单腿跪在地上,抬起了祁良秦的一条腿。祁良秦虽然惊慌,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剧烈的疼痛,他看着自己脚上的碎片,嘴里还说着:“还好,扎的不深。”
“忍着点,”严柏宗握住他的脚,伸手将那碎瓷片拿了下来。伤口的确不算深,但是正扎在脚板上,一道口子从前脚掌直到脚趾头fèng里,看着十分瘆人。严媛提着个医药箱跑上来,递给了严柏宗。她是女孩子,脚上的伤口看着就叫她害怕,不敢多看。严柏宗站起来脱了雨衣,对严媛说:“手电筒照着。”
严媛用手电筒照着祁良秦的脚,别过头去不敢看,只问说:“要去医院么,这样的鬼天气,路上不知道能不能走呢,叫救护车估计也一时半会难赶过来。”
“不用,伤的不是很深,”严柏宗说着便熟练地帮祁良秦处理了伤口,或许是缓过劲来了,那种疼痛感突然明显了起来,祁良秦就抓住了严柏宗的衣角,但是碍于脸面,他一声都没吭。
处理完伤口之后,严柏宗便用纱布包扎了,血迹隐隐透出纱布,但血总算是止住了。祁良秦说:“我看窗户玻璃都裂了,是不是得用胶布先缠一下。”
严柏宗便拿起手电筒照了照窗玻璃,果然都快要裂开了。
严媛又去拿了胶布上来,严柏宗用胶布贴满了玻璃,说:“明天雨停了叫师傅过来收拾吧,还有外头花盆碎了好多,地上都是碎片,明日早上妈起来你告诉她别往外头去。”
严媛点头:“知道了。谢谢哥,还有良秦。现在没事了,你们也冻坏了吧,赶紧下去换件gān的衣服去。”
祁良秦笑着爬起来,一只脚沾着地,严媛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他:“我这还有,你拿着用。”
“能走路么?”严柏宗问。
祁良秦点点头:“能走。”
严柏宗弯腰将雨衣拿了起来,对严媛说:“地上都是水,你拖一下。”
“知道了。”
外头还是电闪雷鸣,严柏宗扶着祁良秦朝外走,祁良秦伤的是右脚脚掌,他就用左脚和右脚的脚后跟走路,一瘸一拐,嘶嘶抽着气。严柏宗回头看了一眼,见严媛已经回房,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楼梯。
“拿着。”他把自己的手电筒也递到了祁良秦的手里。祁良秦一手一个手电筒,正纳闷呢,就“啊”地一声,被严柏宗拦腰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祁良秦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可是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于是便用胳膊jiāo叉搂住了严柏宗的脖子。只是如果用手搂脖子,两个人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用胳膊搂着,脸就几乎要碰到严柏宗的,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的近。他的嘴唇几乎亲到严柏宗的下巴。
严柏宗抱着他往楼下走,外头的闪电照亮了他英俊的脸。祁良秦湿透的衣服沾湿了严柏宗的身体,他原本冰冷的身体贴着严柏宗,感受到了ròu体的温暖,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略微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每下一个楼梯,身体都会有略微的上下起伏,如果他一直仰着脸,极有可能亲到严柏宗,他虽然有这贼心,却没这贼胆,于是他就低下头,严柏宗的下巴就一下一下蹭着他的额头。那下巴上有刺短的胡茬,扎着他的额头,麻痒。
那种麻痒并不好受,有一下没一下的,就像是隔靴搔痒,反倒不如不掻,叫他心里生出一种yù望,想要狠狠地用额头迎向去,狠狠地蹭,用力地抵。
严柏宗一直将他抱到房间里,才将他放下。说:“别冲澡了,直接拿毛巾擦gān了,换上gān衣服。”
祁良秦点点头:“谢谢大哥。”
严柏宗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筒,说:“你歇着吧。”
他说罢便出去了。祁良秦关上门,靠着墙将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单腿蹦着到了浴室,拿毛巾将身上都擦了,隔着浴室他听到了敲门声,赶紧应了一声,拿浴袍裹在身上,说:“门没锁,进来吧。”
进来的还是严柏宗,手里拿了一排药:“消炎的,你吃两颗。”
祁良秦接在手里:“好。”
“松伟没回来么?”
“嗯,估计雨太大了,路上不好走。”
严柏宗又问:“有水么?”
“有,桌子上有凉白开。”
严柏宗点点头:“吃了药早点睡,要是有不舒服,就叫我,主要不发热就行。”
外头雷声隆隆,bào风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祁良秦吃了药,头发都没gān就爬上了chuáng。刚才冻了一会,如今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里,倦怠立即就浮上来了。脚上的疼是有些麻木的钝疼,久了也不觉得难捱了。下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耳边都是隆隆雷声。
他喜欢下雨天,是因为下雨天yīn冷,会让人心生满足感。虽然是孤独一个人,但是在这样的bào风雨天气里,他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房间,有柔软的chuáng,还有不用面对任何人也不用面对这世界的无尽黑夜。他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又似乎是敲门声,但是那声音混杂在隆隆雷声里听不清楚,他半睡半醒的在浅浅的梦里,感受到一只温暖gān燥的大手抚摸上他的额头。他梦呓一般微微侧身,抓住了那只手,贴在脸颊上。
他的呼吸如此沉稳,显然并没有醒过来。严柏宗被他抓着手,有几分尴尬,却不敢乱动。
掌下的皮肤光滑细腻,温热。
第52章
祁良秦被那掌心的温热触动,全身都跟着暖融融的。bào风雨的夜晚yīn冷,黑暗,他受了伤,也筋疲力尽。他其实是很累的。
生活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总是很累的。单亲家庭长大,从小没有父亲,一直企图靠努力学习改变命运,高中的时候偶尔掉落重点班的前十名都会睡不着觉,那时候真傻,以为考上大学就进了富贵窝,再不愁吃穿用度。谁知道本科毕业之后,拿着重点大学的文凭,依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而生活中坎坷不断,他为钱而忙忙碌碌,却无所为。
他如果有钱,大概xing格会开朗一些,会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会打扮,会认识很多人,也因此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或许是他的错误判断,或许是不正确的金钱观,但这种观念一直让他努力地工作,即便眼下一团糟,也会满怀希冀。因为钱是可以挣的,是有希望挣的,那未来就是光明的,有希望的。
但是偶尔,他走在大城市的街道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看着街边餐厅里觥筹jiāo错的人,看着路上遇见的年轻的qíng侣。他拎着超市里刚买的菜回家做饭,也会想,啊,如果我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好了,啊,如果我也能有这样和我一起走路的爱人就好了。啊,不知道我的那些愿望,是痴人说梦,还是努力终会成真。
他在那一瞬间,也会觉得很疲惫,也曾经看着一个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饭菜,觉得很心酸。
人生从来不容易,他早就知道。而如今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同学也没有同事。但他有回去的青chūn,有一座房子,和一个严柏宗。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事,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却怎么努力都无法实现的事。神灵应该能理解这对于他的意义,无论是他肆意挥洒着青chūn的美丽还是紧紧抓着本不属于他的房子,无论他是不知廉耻地疯狂还是卑贱苦涩地爱着,神灵大概都可以原谅他吧。
但他偶尔也会觉得,我好累啊。就好像他要流这些血,才能换来严柏宗为了试探他体温的一个触摸。
严柏宗的手试图抽回来,手指忽然触摸到一片湿热,似乎是眼泪。
他愣了一下,手指头微微蜷缩,那眼泪似乎太热了。
他不知道祁良秦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为什么流眼泪。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眼泪,祁良秦忽然无法再装睡,他突然松开了严柏宗的手,翻身向里,眼泪落进枕头里。
“为什么哭?”严柏宗问。
“脚太疼了。”他说:“你快出去吧,你不出去,我又要说我爱你了。”
严柏宗哑然。黑暗中一片沉默,祁良秦听到严柏宗往外走,继而听见了关门声。
祁良秦平躺着,面孔微微扭曲。这莫名其妙的伤感叫他自己都觉得矫qíng又可笑,可是就是想哭,有股冲动。等到这股劲过去了之后,他心里头一片清明,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只觉得尴尬莫名。脸上是温热的,身上也泛着温热cháo气。
他不会是要jīng神分裂了吧。他吁了一口气,越想越害臊,便捞起被子蒙住了头。刚才哭的太厉害,他又憋了一会,整个嗓子都是疼的,头皮也有点麻,正在这时候又传来了敲门声,他立即坐起来,还没说话,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严柏宗在雷电的明暗jiāo替里站着:“脚真很疼么?”
祁良秦觉得自己刚才太娘了,讪讪的张不开嘴。严柏宗就走了进来,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脚。
“其实……不是很疼……”
“那刚才是?”
祁良秦臊红了脸,说:“刚才是为了别的事。做梦了。”
严柏宗拿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祁良秦伸手挡住,严柏宗便将光移开了,说:“那你好好休息。”
严柏宗走了之后,祁良秦便躺在chuáng上,思考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说起来其实很可笑,他看电视看电影经常被感动哭,但他很少为现实中的事哭,印象中最近的也是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哭过。二十六岁他过的最艰难,母亲去世后他欠下一屁股债,白天上班晚上还出去兼职,买个馒头都嫌贵,人都差点抑郁了,但只觉得累,也从不哭。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当着严柏宗的面,貌似哭过两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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