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想让自己丢脸,踩着自己上位呢。
“我很少作诗,也难有佳句。”庄明宪赶紧推辞:“今天我就不作了吧?”
叶茜眸中划过一抹得意。
怕了吧,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糙包!
你想躲,没那么容易。
“那怎么行?每个人都要作诗,你怎么能例外?”
叶茜抿嘴一笑,故作大方道:“不过你来的最迟,就给你更多的时间,我们是一炷香的时间,你再多加一炷香,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是在激将庄明宪呢。
庄明宪怎么能不接招?
她也笑了:“那怎么好意思?既然大家都是一炷香的时间,我也跟大家一样吧。”
叶茜挑眉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佳作了。”
“马嬷嬷,把香点起来吧。”长房老太太笑道:“我们来看看,哪一个做的最快最好。拔得头筹的,奖励一盆荷花。”
“祖母,这不公平!”杰二少爷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了过来:“妹妹们作诗固然辛苦,可我们也忙着点评并没有闲着啊,妹妹们有花,我们什么都没有。祖母,您老人家不能只疼孙女不疼孙儿,不能这么偏心。”
“你这小猴儿!”长房老太太笑容满面,无奈欢喜道:“亏你还是做哥哥的,竟然一点亏都吃不得。既然你们点评妹妹们作的诗,那连誊抄也一并做了吧,让你们妹妹点评你们的字。谁的字写的最好,就把剩下的那盆荷花端走,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屏风那边就传来哄闹笑声:“祖母您要把荷花送给时文就直接说啊。”
时文是傅文的字,他不仅文章做的jīng妙,还有一手公认的好字。
“大家别气馁!”庄杰大声道:“那边坐的都是咱们的亲妹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庄明珊就笑着道:“二哥你别想了,我们是帮理不帮亲,绝不会徇私舞弊的。”
“哎呀,哎呀,那我们真的没戏了。”
娇俏的少女,阳光的少年,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特别的好。就连xing格严肃的傅老夫人,眉宇间也少了几分清冷,说了几许柔和。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庄杰就大声问:“妹妹们可做好了,谁先来啊?”
女孩子们很谦让,纷纷请别人先做。
叶茜就对庄明珊使了一个眼色。
庄明珊点了点头,一改从前的沉默,当仁不让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做第一个,那我就抛砖引玉了。二哥,你们听好了,好好记下来。”
“临波叶田田,红粉娇可怜。一阵芙蓉雨,珍珠落玉盘。”
“二哥,你们记下来了吗?”庄明珊大声道:“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我觉得还不错,你们要好好点评。”
这首诗做的非常一般,甚至说一般都很勉qiáng,因为平仄都没有对上,红粉娇可怜这一句更是显得有些轻浮了。
庄明珊这副傲慢自大的样子,庄明宪看了,暗暗摇头。
庶女的日子不好过,庄明珊从前在二太太跟前最是低调小心,如今这般高调,八成是得了长房老太太的授意。
也是,没有庄明珊的轻浮粗陋,哪里能显示出叶茜的懂事知礼呢?
红花都是要绿叶衬的。
“妹妹,你这首诗果然是抛砖。”庄杰笑着说道:“赶紧让美玉出来吧。”
庄明珊可能是没想到庄杰会这么直接,她脸色一白,笑得非常勉qiáng。
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做衬托美玉的砖头的。
庄明珊那僵硬的样子,庄明宪都觉得很不忍,她眼中qíng不自禁地流露出几许可怜。
没想到,庄明珊却突然看着庄明宪,大声道:“明宪,轮到你了。”
说完,不待庄明宪回答,就道:“二哥,明宪妹妹要作诗了,你们纸笔备好,准备记录吧。”
原来,不止庄明珊是砖头,自己也是衬托叶茜的砖头啊。
庄明宪目光划过众人。
傅老夫人与长房老太太,两人一个低头品茶,一个面带轻慢,分明是不看好她的。
庄明珊低着头垂着眼皮,神色莫辨,庄明姿眼中有淡淡的紧张关切,四房六房的两个女孩子摇头的摇头,撇嘴的撇嘴,认定了她不会作诗。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叶茜脸上。
叶茜也看着她,眼中有挑衅,有轻视,更有看好戏的洋洋自得。
叶茜是想用自己的粗鄙无才来衬托她的才华洋溢啊。
只可惜,她们的算盘打错了!
庄明宪哂然冷笑,从从容容地站起来,用娇糯清甜的声音朗朗说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众人皆是神色一变,屏风那边更是传出吸气的声音。
这一开头就不落俗套先声夺人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庄明宪身上。
众人的反应庄明宪早就料到了,她并不紧张局促,反而不急不躁:“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注释一)
室内一片沉静,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屏风那边才传来赞不绝口的叫好声:“好诗,宪妹妹这首诗立意新颖,不落俗套,”
“我还以为女孩子做不出好诗,不想宪妹妹竟别具匠心,把我们男儿都比下去了。”
“是啊!与之前的荷花诗都不一样,诗中表达的qíng感耐人寻味,让人回味悠长。”
这个声音温润又带着几分欢喜,庄明宪认得,这是叶茂的声音。
他道:“我觉得这首诗是第一,你们觉得呢?”
庄杰不服气道:“这还没做完呢,你怎么就知道这是第一了?别的妹妹还没有作诗呢?”
有人立马反驳:“这还比什么呀,根本就没有悬念了,宪妹妹这诗乃今天当之无愧的诗魁了。”
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朝外蹦,实在是因为庄明宪这首诗太惊艳了,让他们太震撼了。而作出这首好诗的人不是别人,不是之前一直比他们厉害的傅文,是庄家人,是他们的妹妹,多有面子啊。
庄明宪淡定地坐回原位,叶茜眼里能喷出火来。
今天本该她大出风头的,她的诗早就准备好了,特意请人润色过,非常好。
可没想到庄明宪做出来的这首诗比她准备的那首还要好。
庄明宪应该是出丑被嘲讽的那一个,可她却抢了她的机会,出尽了风头,让她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有庄明宪那首诗在前,她就是再做诗,也不过是落入俗套罢了。
这个贱婢!该死!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qiáng迫自己忍着,一定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庄明宪看着叶茜,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可怜手下败将的笑容。
叶茜脸色更难看了,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庄明宪只觉通身上下都格外舒慡。
若是长房准备的是其他的花,她今天就是不出丑,也仅仅能表现一般。
可偏偏竟然是荷花。
傅文最喜欢荷花,他做了不少荷花诗。
这一首就是傅文二十岁那年高中探花之后所做,皇帝大加赞赏,在京中流传度很广。
可以说,这是傅文做的荷花诗中最好的一首。
除非叶茜能搬出状元郎来,否则,她今天必败无疑。
叶茜真是太不走运了!
庄明宪暗笑道,这大抵就是重生的好处之一吧。
“明宪作了这么好的诗,我是不敢献丑了。”庄明姿站起来,柔柔一笑:“茜姐儿还要作吗?”
叶茜心头一惊。
她的才华已经不如庄明宪了,难道在接人待物方面还要被庄明姿比下去吗?
不,绝不行!
她挤出一个笑容,洒脱道:“不作了,不作了,本来作诗就不是我的qiáng项。”
她们不作了,四房六房的那两个女孩子,就更不会作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宪表妹的诗滕一遍吧。”叶茂朗声说道:“看看剩下的那一盆荷花,花落谁家。”
别人想不想要他不知道,至少他是很想要的。
两盆荷花,他跟宪表妹一人一盆,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叶茂心头热热的。
几人就都低下头写起字来。
有人故意问傅文:“时文,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咱们这里头,就数你文采最好,吟诗作赋不再话下,你也最喜荷花,不知这首诗比你的水平如何?”
傅文非常震惊。
他没有想到庄明宪竟然能做出这样出类拔萃,文采斐然的荷花诗。
他最爱荷花遗世独立的姿态,为此做了不少诗,从没有哪一首能跟庄明宪这一首匹敌。
最奇怪的是,当庄明宪吟咏出这首诗之后,他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这首诗是他作的一样,好像这首诗抒发了他心中所想一样。
除了诗震惊他,庄明宪的声音也令他诧异。
她念诗的声音,跟那个为他捂伤口、喊小厮、不停安慰他的声音几乎一样。
那一瞬间,他以为时间倒转,他又回到了受伤那天。
他痛苦害怕地蜷缩在地上,她一声一声地安慰他。
娇软清糯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甜,就像他吃过的槐花蜜糖,带着chūn天的清新。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觉得庄明宪的声音很熟悉,原因竟然在这儿。
她的声音竟然跟庄明姿小时候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嘴角抿了抿,清冷道:“很好,比我好很多。”
“哈!”那人就大声道:“宪妹妹,你听到了吗?我们傅案首对你甘拜下风,说你的诗做的好,比他的好。”
“唰!”
他说话的时候,长房老太太正好命婆子把屏风撤去,这话音一落,屏风刚好被搬走。
两边的人都毫无阻拦地bào露了,傅文显然没有料到,一抬头,视线就跟庄明宪对上了。
庄明宪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开,跟旁边的庄明姿说话。
好像刚才那一个cha曲不存在似的。
傅文沉默低头,继续写诗,淡定自若一如平常。
誊抄完后,丫鬟把各人所写都平铺在大案上,让小姐们评出写的最好的那一个。
庄明宪一眼就认出了傅文的字。
冷劲特立,一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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