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垂下来,chuáng上躺着一个,盖了被子,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姐休息了。”
“我送您回去吧。”
莺儿走在庄明宪前面引路,庄明宪走到门口,却突然掉转头来,扑到chuáng边一把掀开了帐幔。
“宪小姐!快住手!”
莺儿声音尖锐地阻止庄明宪,可惜已经晚了,庄明宪已经揭开了被褥,对着chuáng上的人怒目而视:“姿小姐呢?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chuáng上躺着的乃是庄明姿的另外一个丫鬟燕儿,听了庄明宪的质问,她立马从chuáng上滚了下来:“奴、奴婢不知道。”
莺儿脸色僵了一僵,却还能撑住,毕竟她是大丫鬟:“宪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小姐被太太请去说话了。”
还敢撒谎!
庄明宪大怒,她面沉如水,双目犀利盯着莺儿:“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跟大伯母对质。”
莺儿慌了,立马改口:“不、不是的,我们小姐没有去太太那里……”
“你究竟把大姐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庄明宪声音一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伙同长房,谋害大姐!我现在就把你gān的事qíng告诉大伯母,看看大伯母还能不能容下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没有,没有,奴婢怎么敢谋害小姐。”莺儿惶恐无措,立马跪在地上拦住了庄明宪的去路。
庄明宪乘胜追击,立马用更严厉的声音质问她:“事到如今还敢撒谎!若不是你谋害了大姐,她怎么会不见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连谋害主人的事都能gān的出来!还不快说实话。”
到了此刻,莺儿别无选择,只能哭丧着脸据实以告:“是……是我们小姐,说她有事要办,但是不想让您知道,所以让我们帮着拦住您……”
“你说什么?”
庄明宪如遭雷击,震惊不已,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着莺儿,而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当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骗您。”莺儿语气焦急,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珊小姐说有事找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已经答应晚上去跟她见面,小姐说您跟长房向来不和,若是让您知道她去见长房的人,恐怕会妨碍姐妹qíng谊,所以让我帮着遮掩。”
“宪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可以问燕儿。我真的没有害大小姐。”
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庄明宪耳中,庄明宪听着,心中就掀起惊涛骇làng。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她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她是垫脚石、是替罪羔羊!
可恨她一无所觉,为此懊恼了两辈子。
从前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推翻,她有些不能接受,qíng绪极度震动之下,脸色惨白不说,眼泪也掉了下来。
“大姐,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前世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傅、庄两家的婚事却要继续,在长房老太太的争取下,嫁给傅文的人变成了叶茜。
就在订婚前夕,傅老夫人突然把傅文有头疾的事qíng说了出来,长房老太太与庄素云心疼叶茜,临时反悔,最后,这婚事落在了庄明宪的头上。
她再次得到大姐的消息,是在她与傅文成亲的当晚。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带着红盖头,心qíng忐忑又有几分期待。
门突然被推开,她看到有人穿着白底黑锻绣金边的皂皮靴走了进来,脚步又急又快,眨眼就到了面前,她心跳如雷,还来不及反应,头上的盖头就被人拽了下来。
盖头被扯掉的瞬间,挂住了她头上的凤冠,扯得她头皮疼,稳了稳才坐住。
她赶紧去扶凤冠,生怕自己凤冠歪了,给傅文留下不够端庄的印象,傅文已经狠狠将盖头摔在地上,用冰冷的、嘲讽的语气问她:“嫁给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当时一愣,本能地去看傅文,傅文脸色yīn沉,眼神如冰刀般寒冷锋利:“害死了姿小姐,你是不是很高兴?庄明宪,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妇人!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你?”
“你说什么?大姐死了?大姐怎么会死?五皇子不是非常宠爱她的吗?”
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傅文没有说话,只转头就走。
直到那个时候,庄明宪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傅文一直是谨慎守礼,对大姐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若是她知道傅文喜欢大姐,她怎么也不会故意朝上凑的。
她与傅文之间,隔了一个大姐,她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一直对大姐心存愧疚,得知傅文将大姐从前用的丫鬟买了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去跟她们打听大姐的死因。
原来是五皇子又新纳了一位赵侧妃,自打赵侧妃进门,五皇子就再也没进过大姐的院子,后来大姐生病,五皇子去探望大姐留了一夜,没过多久,大姐就怀了身孕。
那位赵侧妃忌惮大姐,就诓骗了大姐去阁楼,然后将大姐从阁楼上推了下去,大姐落入湖中,根本无人知晓,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上一世,她一直背负着害死大姐的罪名,活得格外辛苦。
现在真相揭开,她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她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先是错认了傅文,接着又错认了大姐!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惨白的脸色渐渐变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莺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宪小姐,你说什么,我们小姐到底怎么了?”
庄明宪不语,她还沉浸在恼怒之中,莺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宪小姐,我们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qíng?”
莺儿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庄明宪心神一震,清醒了过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莺儿,一字一句道:“你们家小姐不是去见庄明珊,而是去跟五公子见面。此刻她恐怕已经被人捉住,送到长房去了。”
她咬着牙,怒道:“去让你家太太去长房领人吧。”
莺儿“啊”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跑。
庄明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扶着桌子站着,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什么都不做,任由长房计谋得逞,让事qíng跟前世一样,让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最后死于非命。
二、现在cha手,让长房计败,祖父能看清长房的真面目,分家更容易。
她不想让长房老太太计谋得逞,她也不想管大姐。
不能气,要冷静,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庄明宪深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的愤懑压下,让自己冷静地思考起来。
大姐嫁给五皇子,可傅、庄两家的婚事还在,如果大姐不嫁给傅文,那么嫁给傅文的人就会有可能是……
是她!
是她庄明宪!
不、不、不,这个念头一起,庄明宪登时汗毛竖立,浑身凉飕飕冒着冷气。
不行!
她死也不要嫁给傅文。
只有大姐嫁给傅文,她才能安然无恙,否则,事qíng就会跟前世一样,嫁给傅文的那个人将变成她。
所以,她不仅不能不管大姐,还必须要阻拦此事。
可恨!可恨!
咳!
庄明宪气得心角痛,她重重锤了桌子一拳,提起裙子朝外跑去。
……
“事qíng如何了?”
“五公子的确去了碧波亭,在那里与姿小姐见了面。姿小姐已经被带去长房了,您的大伯母大太太也赶去了,长房的杰少爷正陪着五皇子,目前正在朝外院去。”
丁兴回答道:“还有老太太、老太爷,我也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提前在妙香亭那边等着了。”
“你做的很好。”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还安排了丁兴。
“走吧,我们快些过去。”
前世出事的时候,五皇子跟大姐是被分开的,
大姐被带到上房受审,五皇子去了外院,由大伯父、良二老爷陪着说话。
大伯父对傅家的婚事非常满意,既然如此,在与五皇子jiāo涉的过程中,他怎么可能会不将大姐与傅文议亲的事qíng告诉五皇子呢。
既然五皇子后来宠爱那位赵侧妃,就证明他对大姐并未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以他跟傅文的关系,他怎么也要顾忌傅文的颜面,绝不会那般大喇喇地说要娶大姐。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大伯父还未来得及把大姐跟傅文议亲的事qíng说出来,五皇子先一步提出了要娶大姐。
五皇子这样说,大伯父哪怕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
五皇子的原意,是想等大姐点头后再提亲,可他还未来得及跟大姐诉衷qíng,就被长房的人撞破了,他会突然提出要娶大姐,必然是有人鼓动。
从碧波亭到外院,只有一条路,路上必经妙香亭,如果庄杰要鼓动五皇子,必然会在妙香亭停留,好好跟五皇子说话。
庄明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等到了妙香亭,果然见五皇子跟庄杰站在亭子里。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灯笼,照着五皇子愧疚的脸庞:“……出了这种意外,我非常抱歉,因为我一己之私,让姿小姐被人误会,是我没有想到的。不知你们家打算怎么处置姿小姐,这件事跟她无关,她不过是被我牵连而已。”
相较于五皇子的后悔懊恼,庄杰则显得轻松多了,他恭声道:“五公子不必自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用在男子身上亦然。”
他目光在五皇子身上打了个转,笑着说道:“五公子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明姿妹妹见到五皇子这般人才品貌,生出爱慕的心思也实属正常。”
“这……”
五皇子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杰:“你说姿小姐对我有意?”说话的同时,脸上爬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庄杰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是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明姿妹妹对您一见钟qíng,与您见面的第二天就亲自求到我祖母面前,希望她老人家做主,让她嫁给您。”
卑鄙无耻!
庄明宪躲在暗处,看着庄杰那张虚伪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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