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傅家贺寿,老太太听戏没过瘾,庄明宪跟她老人家商量,要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
在得知请一个戏班子唱一天最少要三百两之后,老太太立马不愿意了:“这也太贵了,不行,不行,不能花这么多钱。”
这些钱都要给安安留着。
“那我们去外面戏园子里听戏吧。”庄明宪说:“我们提前订好包厢,也不会被人打扰。”
老太太觉得好:“你还穿男装吧。”
她很喜欢看庄明宪穿成男装的样子,觉得她英俊漂亮,无人能敌。
说完又道:“就是你胸脯长起来了,有了身段了,今年还勉qiáng可以,明年怕是就装不成了。”
福姑也笑:“是啊,小姐长成大姑娘了。”
庄明宪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丘陵般的隆起,微微叹了口气。
来月事之前,这里只有小小的一点,来月事之后,它们涨得快了很多。
祖母说的没错,她及笄之后,这里就非常丰盈了。
不知道用布裹起来能不能让它们变得小一些。
只不过她只敢想想而已,并不敢真的去做,怕那样会伤身体。
毕竟这一世她跟祖母都要好好的。
她叫了丁兴去广和园订包厢,丁兴很快就回来,说广和园生意很好,最近两天都没有包厢了,所以订的是三天后的。
得知那天唱的还是《王宝钏》,老太太很高兴:“好得很,我就想听王宝钏。”
庄明宪很汗颜,让福姑多准备了几条帕子。
等到了唱戏当天,老太太果然又掉了眼泪,回来的时候还一边回味一边懊恼:“这戏这么苦,我都哭了,应该不喜欢看才是啊,我怎么会一直想看呢,真真是怪事!下次听个喜庆的,绝不听王宝钏了。”
末了,又问庄明宪:“这世上真的有个王宝钏吗?”
庄明宪跟福姑对视一眼,无奈道:“当然没有了,这都是写戏本子的人编出来的。”
“那他也太坏了!”老太太气哼哼道:“王宝钏这样的人,应该有个好下场才对。到了最后只做了十八天皇后,还要跟别人共侍一夫,最后还死了。这写戏本子的人坏透了,用假的东西来骗我哭。”
庄明宪暗笑。
就是骗了你们哭,才会看一遍又想看第二遍,口口相传,把他们的名声做出去啊。
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庄明宪笑着说:“祖母,您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您的眼睛都红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老太太就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等回到鲤鱼胡同,大太太陈氏立马来请:“明宪,你可算回来了,张老大夫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老太太“咦”了一声:“他找安安做什么?”
庄明宪说:“估计是遇到了病症,想跟我探讨一下。”
“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庄明宪看了看自己穿着外出的男装,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去见张老大夫。
“庄小姐。”
大半年没见,庄明宪长高了不少,还穿了男装,可张老大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实在是因为她的五官太过出众,让人一见难忘。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症了?”庄明宪说:“您请坐下来说吧。”
张老大夫的确是遇到了难题,他说:“病人去参加寿宴,听了一场戏,当场嚎啕大哭,还昏厥过去。本以为只是伤心过度,略作休养就能康复,岂料病人竟茶饭不思,日夜哭泣,qíng绪十分低落,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病人就起不了chuáng了。”
庄明宪听着只觉得有些熟悉:“这个病人是不是国子监林祭酒家的老夫人?”
张老大夫愣了一下:“原来您也听说这件事qíng了。”
他苦笑道:“现在林祭酒出白银一千两悬赏能人,前几天一连好几个有声望的大夫都折羽而归,这两天大家都在观望,无人愿意登门了。林祭酒非常孝顺,跟朝廷请了长假,亲自在老夫人屋里支了chuáng照顾老夫人,皇上得知此事,还派了一个太医去给林老夫人治病。”
那事qíng就更好办了。
张老大夫继续说:“只可惜,太医也束手无策,林家换了好几个大夫,方子换了几个,老夫人很配合,也愿意按时服药,只是仍然落泪不止,不思饮食。”
“您说,到底该开什么方子呢?”他一筹莫展,语气非常的谦虚。
庄明宪心里也有些没底:“什么方子有效,暂时不好说,我必须要先见病人一面才行。”
到底她比师父差了很多,若是师父,必然知道怎么办吧。
既然来了京城,她也该想办法去见师父一面,再次拜她为师,跟她学习面诊之术。
学会了面诊,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得的是什么病症。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张老大夫很欣喜:“您愿意出诊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带您去林祭酒家。他们全家都对您翘首以待,盼神医如久旱盼甘霖呢。”
还有他自己,再一次有了见识庄小姐治病的机会,真的很不容易。
……
林家众人果然如张老大夫说的那样急切,听说张老大夫请了神医来了,林祭酒甚至亲自迎了出去。
见张老大夫一个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林祭酒错愕又失望:“张老,庄小姐不愿意出诊吗?”
张老大夫忙把庄明宪介绍给林祭酒:“这位就是庄小姐。”
林祭酒连连拱手:“失礼,失礼,庄小姐快里面请。”
庄明宪让张老大夫先走,张老大夫哪敢,连连摆手。
庄明宪也不再让,跟着林祭酒进屋去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趟在chuáng上,脸色憔悴,哀哀痛哭。
见屋里来了人,她也不看,也不管不问,完全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
林夫人唤她的名字,她也不理会,跟魔怔了一样。
“庄小姐,麻烦你给家母看看吧。”林祭酒也是没有办法了。
“好。”庄明宪点点头,先坐下来号脉。
五六天吃不下饭,只能靠参汤吊着,林老夫人其实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能悲哀地喃喃自语:“王宝钏可怜啊……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从脉象上看,除了虚弱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样?”林祭酒一脸的紧张:“庄小姐可有能治病的方子吗?”
没有。
这种qíng况她之前只遇到过一次。
是一位年轻的小媳妇,从小就是童养媳,跟丈夫一起长大,直到成亲圆房,这中间都没分开过。成亲后,她的丈夫要去南方做生意,丈夫没走几天,那小媳妇就日夜哭泣,茶饭不思,不言不语,jīng神恍惚,跟林老夫人几乎一个模样。
当时庄明宪试着开了几个方子,都不见效。后来师父指点她,说这是相思病,必须要靠她思念的那个人来解,开再多的方子,给她服再多的药都没用。
庄明宪就建议那家人写信,让外出的丈夫归家。
丈夫得知妻子生病,很快赶回家中,果然意见丈夫,那小媳妇就破涕而笑,相思病不药而愈。
林老夫人的qíng况跟那小媳妇的相思病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不过治病的思路应该是相同的。
“老夫人哀思过度,是qíng志病,说白了,就是心病。”庄明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一般的汤药恐怕不能解决老夫人的问题,用药之前,必须先找到老夫人心病的根源。”
林祭酒叹了一声:“庄小姐,家母这病都是《王宝钏》给闹的,自打听了这戏,她就一直哭个不止,你说该怎么办?”
“不,王宝钏只是个引子,必然还有其他原因。”庄明宪问林大人:“你知道王宝钏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林大人一愣:“这……这个我还真不知。”
都怪这个王宝钏害得老夫人病得这么厉害,他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严禁别人提起,更不会主动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了。
庄明宪就把王宝钏的故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老夫人之所以会这么难过,必然还是因为王宝钏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由此触动了她自己的内心,所以她才会这么悲伤。
林祭酒脸色复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庄小姐,你请坐吧。”
庄明宪就知道,在里面一定有故事。
“是我太疏忽了,没有好好打听王宝钏的事,其实家母的命运跟王宝钏有几分类似。”林祭酒语气苦涩,说出了事qíng的原委。
原来这位林老夫人丈夫姓赵,乃广东人士,与林老夫人感qíng很好,还生下林祭酒。
后来赵老先生参加秋闱中了举人,在恩师的举荐下做了去外地做了知县,为了报答恩师,他休掉林老夫人,娶了恩师的女儿。
林老夫人心xing坚qiáng,靠沿街叫卖小食独自养大了儿子,还供他读书。林大人也争气,一路秀才、举人、进士考上来,如今成了国子监的祭酒。
林大人孝顺,也一直视母亲为天,林老夫人提起从前的事qíng没有一句怨怼,他以为母亲早已忘记前尘往事,根本没想到林老夫人其实耿耿于怀,一直藏于心中。
一出《王宝钏》让林老夫人伤心,与其说她是哭王宝钏,倒不如说她是哭自己。
“物伤其类,同病相怜。”
庄明宪叹了一声,站起来说:“林大人不必担心,老夫人的心病我已想到解决的办法,不用开方子,需要另辟蹊径,只是需要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先让张老大夫开参汤替老夫人保养着,等我准备妥当,再让人通知林大人。”
“这……”
林大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治病的呢,不用开方子,那怎么治啊。
他很想拦住庄明宪问个究竟,张老夫人却摇头表示不可。
等送走了庄明宪,林大人忍不住问张老大夫:“张老,这位庄小姐真的能行吗?”
张老大夫立马拉了脸色:“林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庄小姐等闲并不出诊,老朽特意去请了她来,林大人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太气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这就让庄小姐不要来了,她可是神医,请她治病的人特别多,没得她在林大人家里给人治病还要遭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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