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里,我时时刻刻活在悔恨中,活在痛苦中,却不敢说出真相!说我们忘恩负义,无视救命恩人惨死还花钱毁灭证据吗?这样即使最后能免于鬼物伤害,人类法制社会也不能宽恕我们啊!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可俊生还这么年轻,是家族第一继承人,我怎么忍心……就让所有罪过,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许庆捂住眼睛,许俊生也满脸愧疚,他俯身拍着爷爷的后背安抚,转头对江敬说道:“江大师,错的确都在我们,我只希望能偿还罪孽,让此事圆满结束。此事一结束,我会立刻向当地政府自首,但我希望不要再生事端,不要牵连无辜!还请江大师能慷慨相助,许家必然重酬!”
陈小实听得唏嘘不已,一个老人落泪忏悔,一个年轻人悔恨服罪,让人如何狠得下心肠冷眼无视?陈小实眼带祈求地看江敬:“江哥,你看……”
江敬听完这一番话,已经抽掉了一包烟。他默默摁灭烟头,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颔首道:“我还要再看看那具尸体的具体qíng况,才能答复你。”
“好,赵叔,带江大师过去。”
“爷爷,你说他会信咱们吗?”
江敬跟陈小实离开后,许俊生把门关起来,对自己爷爷问道。
许庆正拿手帕擦眼泪,闻言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放心,这房间有电磁扰乱设备,咱们说的话,无论他信不信,都无法当成罪证指证我们。再说江敬一个相师,再能耐,难道还能绕过法律,对抗权利机器?哼!只要这事一解决,咱们马上就走!”
许俊生冷笑,望着窗外阳光斑驳的花园。那里,陈小实已经坐进车里,江敬正打开车门要钻进去,仿佛忽有所觉,他回过头,目光恰好看向这边窗户。
许俊生朝江敬礼貌颔首。
江敬挑了挑眉,转身钻进车厢。
回到高家的江敬,一整晚待在自己屋子里。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在别墅区后山一间平房中见到的“自己”。
因为在海水中浸泡太久,尸体已经被微生物腐蚀,只剩下一副白惨惨的骷髅骨架。经过特殊的防腐及固定处理后,被存放在一个恒温尸箱中。为防止刺激气味扩散,尸箱是彻底密封的,因为是玻璃材质,周围有地灯,所以江敬在旁边也可以清晰看到里边的一切。
亲眼看到自己活了三十六年的躯体变成这样,江敬心中无比震撼。仿佛一把大锤狠狠撞击他的心脏,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
一直到回到自己屋子,他qíng绪还是很低落。
垂头丧气地瘫在沙发间,哆嗦地掏出根烟点上,他在缭绕的烟糙麻醉中寻求一点慰藉。
“不过是灵魂的容器,一具臭皮囊而已。”他安慰自己道。
楼下,高欢一边风风火火地脱下西装丢给身后仆人,一边三步做两步就上了楼。
经过江敬门口,他悄悄凝神听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眼底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耳边回响着刚才仆人的汇报:
江敬回来心qíng不好?
到点了江敬居然没有出来觅食?
江敬躲在屋子里没动静?
高欢愁眉不展地回了自己屋子,想了想,掏出手机打给陈小实。
“喂,欢哥,什么qíng况?”
“许家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嗯,我知道了。麻烦你转告许家,江敬是我人,相信他懂我的意思。”
就算因为江敬知道许家的腌臜事而被对方忌恨,只要有他在,他就绝不会让许家动江敬一根手指!
“……嗯,我也懂了。”陈小实郑重道。
许家,许俊生挂断电话,脸色yīn沉无比。
他对坐在旁边喝茶的许庆攒眉不快道:“是陈小实,特地过来说江敬是他的好兄弟,还是高欢屋里的人,一个陈家还好说,若加上个高欢,江敬本身又有能耐,这事可就不好处理了。”
许庆闻言也拉下脸。将手中茶盏一把按在桌上,冷冷哼声道:“这些人!”
他们是商人,陈小实也是商人,自然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但江敬不同,他们拿不准如果他们没有自首,知道真相的江敬会不会热血冲昏头脑给他们找麻烦。本以为好处理的事,一下就因为陈小实跟高欢表明态度立场而变得棘手无比,真是……!
高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了十几圈,推门悄悄望了江敬那屋,见灯还亮着,他心头越发烦躁不安了。
不会是在沙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吧,那样会着凉的!
高欢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平复呼吸做出个冷若冰霜的表qíng,才蹑手蹑脚地去敲江敬的门。
“江敬?”
没有回应。
高欢按捺下狂跳的心,若无其事地推开门。
一进屋就见江敬在发呆。
这样的江敬是很不寻常的。难道这次的鬼物真的那么难对付?
高欢抱臂靠在门边,对江敬说道:“要不回绝他们?”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这让高欢越发不安了。他认识的江敬不该是这样,他宁愿他开口呛死人,也不想他心事重重。
高欢想了想,还是举步走了过去。他停在江敬面前,手cha裤兜维持了一种高傲的姿态:“喂,你不是说不想吃相师这碗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怔怔地低下头,他发现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那个总是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到处捣乱的男人,居然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他的毛茸茸的脑袋就埋在他胸口,带着热度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贴着他背脊,呼出的鼻息也是温热绵长的。
高欢浑身都僵住了。他盯着胸口那乌黑的发旋,心里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做心脏移植手术前,他对自己无声许下的承诺。只要他能够拥有跟正常人一样的心脉跟爱人的能力,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他心里的话告诉江敬。只是后来因为一系列事qíng没有说成。
现在,一切又朝好的方向发展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也许……
在一片安静暧昧的气氛中,高欢听见自己浑厚近乎低哑的声音:“江敬,你……”话一出口他就先红了脸。因为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缱绻煽qíng了。
不行,一定要矜持一点,不能破坏他在江敬心中的形象(?)!
掩饰似的gān咳两声,高欢重新调整状态,这回声音总算郎朗清清,像个正人君子了:“江敬,你别担心,不必理会许家……我,还还有陈小实都会护着你的!”单独说自己居心太明显,只能把陈小实拉出来打掩护。
“想当我大哥?”江敬抬起无jīng打采的脸。
“不,不是……”
“你还差得远呢小子!”
“……”
“高欢?”
高欢眼睛一亮:“什么?”难道江敬反应过来了?
“劳驾递个枕头。”
“枕头?”
江敬慢吞吞地说道:“你胸这么硬,咯到我了。”
悲伤温馨的气氛瞬间破灭,高欢听见自己脸裂的声音。
“肌ròu能不硬吗!”
江敬虚眼哂笑:“还jīròu呢,几毛一斤啊你这jīròu?”
高欢气得手抖:“你你你——”
江敬把腿往茶几上一架,摆手打发他:“行了,我要吃排骨,赶紧弄去。”
高欢震惊了:“你不是刚看了那个吗,还有胃口吃排骨?”
江敬乜斜他一眼,那目光饱含无奈,让高欢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行了,再磨蹭,道爷我抓只色鬼吓死你啊!”
“……你!好,你等着!”
高欢悲愤地瞪了江敬一眼,含恨而去。
第25章 入魔
江敬得知第九科那位卫十一也受邀参与此次事件,略感惊讶。
卫十一才是这次许家的杀手锏。与对江敬的礼貌中隐带防备不同,许俊生对卫十一堪称热qíng洋溢。从卫十一踏入许家别墅开始,这位豪门公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一步,许俊生像只花蝴蝶围着朵娇花一样翩翩起舞,不断恭维赞美卫十一,看得江敬大开眼界。江敬敢打赌,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卫十一的态度则有些难以捉摸。他目光冷酷倨傲,看到老熟人江敬,态度也是淡淡的,对另外几位应邀过来协助的大师更是冷淡得堪称目中无人。任凭许俊生热qíng得像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他也依旧保持了一种适可而止的礼貌。偶尔目光相碰,江敬从他眼底看到的也只有视人命如糙芥的漠然。
与卫十一一同前来的第九科成员对江敬抱歉道:“你别介意啊,江大师。卫先生自从当上组长,管辖一方后,就很不一样了。他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旁边一个道袍浮尘老者捻须笑道:“心yù浮躁,难成大器。”
晚间江敬回到高家,刚踏进玄关,就见陈家少爷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门口。这小伙子一路笑嘻嘻的就朝他来,完全无视身后一身低气压的高欢。
“江哥,我有个事要麻烦你,我家老宅要翻新修缮,想找你掌掌眼,要不现在就去?”
话说麻烦,但他一点没麻烦人的自觉。他哥俩好地揽了江敬的肩膀,因为个子比较矮,跟江敬勾肩搭背起来就有点吊着的感觉。他这模样看得旁边仆人直憋笑。
但这位贵公子对自己的形象毫无所知。他一路顶着有色眼镜跟江敬坐进车里,把屋主兼老友高欢完全晾在后头,处处惹人嫌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汽车启动间,就听见陈家少爷哈哈笑道:“看完风水咱再一起吃饭,吃完了咱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等了江敬一天的高欢yīn沉着脸站在门口,目送那车载着江敬跟陈小实的欢声笑语离去。这种死党变qíng敌的滋味他算是尝到了。这陈小实也实在太没眼色了!
越来越无法忍受江敬的“一视同仁”,也许他应该把心里话跟江敬开诚布公……
按照鬼物前几次行事的规律,许家人将时间定在农历十五日左右。十五这天的月亮与太阳同升同没,以黑暗一面朝向地球,因此人们无法看到它。夜色会比以往更幽深朦胧。
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天的时候,江敬终于还是回绝了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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